一簇簇火光跃动,黑夜被照亮了,巨大的火焰晶石散发的光芒让整个宫殿恍若白昼,手持重器的士兵们正在紧急加强巡逻,剑与盾之间的摩擦声清脆作响,弓箭手的箭矢笔直对准每一个黑暗角落里可能窜出人影的地方,冷峻的面容上都显示出一股极为紧张的气息。
呼———
呼———
透明的身影如闪电一样疾驰,所过之处,空间荡漾着水一样的涟漪。涟漪扩散到来回巡逻的士兵之间,人群只感受到了风,从风中闻到了不详。
镰伤的血液从隐形法印石的笼罩范围内滴落,深红色的血液落到地面变成了灰烬。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咳,你、你是谁?”
“是我,唐!”
一只术士羽人飞了过来!唐抓紧镰伤的身子,猛地朝房屋下的阴影处闪避,已经快要到了!教廷给她和索尔茨伯利在偏殿里安排了客房。几乎是用肩膀把窗户撞开,唐带着镰伤翻滚到了房间里厚厚的地毯上,立刻甩出一个魔法阻隔屏障,趴在她肩头的镰伤倒地,血液浸湿了地毯。
就是同一瞬间,一队羽人从他们的窗外飞了过去。
好险!
有魔法阻隔屏障在,能暂且勉强让白袍子们追查不到镰伤的踪迹。但这个屏障并非长久之计,只要他们启动法师塔,一切魔法伪装都将无所遁形。
“你还好吗?”唐割开手掌心,让蓬勃浓郁的生命神力涌进镰伤的身躯中。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镰伤轻微咳嗽了几声,摇摇头。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糟糕了!
“开门!开门!”负责巡查的骑士长低吼道。
门外,索尔茨伯利裹着羊毛毯正一脸不善。
“为什么要打扰我们休息?贵庭实在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索尔茨伯利愤怒的说道。
“恐怕您还不知道这次事发的严重性,”骑士长身旁的白袍子笑的一脸和善,“大人,我们绝非是为了打扰您。实在是我们的教廷里混入了一个刺客,我们需要捉拿他,这绝对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请您务必信任我们。”
“可这个房间是我的副官曼菲斯托尔!”
“我知道,我知道,大人,如果有奸贼混在您副官的房间里,您副官的生命安全岂不是也遭受到了威胁?放心吧,伯利大人!”
索尔茨伯利暗暗握紧了拳头。刚才的晚宴,当他留意到这只灰色小老鼠逃出宴会厅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真的是她,他该怎么保护她?
连续敲了三遍门,迟迟没有人开。
这个小灰色老鼠还能去哪?
该死,索尔茨伯利的心脏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白袍子和骑士长互相对视了一眼,白袍子给他了一个眼神示意,不等索尔茨伯利阻拦,骑士长已经一脚踹开了门!
为了掩盖住慌张,索尔茨伯利率先冲进了室内。却只看到浴室内传来朦胧的光亮,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个子矮小的男人穿着浴袍一脸茫然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
唐吃惊疑惑地看着闯进房间的人,“请问各位大人有何贵干?”
白袍子反复看了唐数眼,“你刚才,在沐浴?”
一个骑士已经率先冲进了浴室,来回巡查一番,然后出门对白袍子摇了摇头。
白袍子显得非常失望。
“当然,大人。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一件宽大的衣服已经从天而降,盖在她的头顶。索尔茨伯利带着愠怒的神色站在她身旁,“你们可以出去了吧”
“打扰到您了,大人,刚刚宫廷里出了一个刺客。为了确保您的安全,所以我们进来看看。”
“哦,实在是太感谢您了,大人,您如神一样心善,愿奥古斯永远庇佑您!”唐说,“不过我这里非常安全。”
这帮人来的快,走的也快。转眼房间只剩下她和索尔茨伯利,索尔茨伯利目光从她湿润的耳垂旁略过,压抑着语气说道,“你刚刚一直在房间里?”
“当然,宴会无聊死了!我才不喜欢喝那些黑麦酒,哦,对了,你给我盖件衣服干吗,我是个男人。”
“你…”索尔茨伯利欲言又止,半晌,走出了门外,在门口回头对她说,“早点休息,别乱跑。这里毕竟是荆棘的皇庭。”
“遵命,索尔茨伯利大人。”唐挤了下眼睛。
等着帮人彻底都一个个离开房间,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等了大概有一刻钟,确定不会再有人闯进来,立刻冲向内间踏入隐形法阵里,镰伤正蜷缩在花瓶后方的小角落中。
“没事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镰伤冲她摇了摇头,“没用的。”
他的声音非常虚弱。
“这具身体已经彻底坏掉了,要放弃了。它在蚕食我。”
“你的灵魂该怎么办?有方法可以继续保存吗?”
“如果放弃这具身体,我的灵魂可以像影魔一样暂且维持一会儿。咳咳。”
镰伤闭了闭眼,从手指关节开始,皮肤开始一寸寸变成灰白,最后整个身躯都化成了粉末。一个半透明暗紫色的身影出现在墙角,几乎淡到透明。
这是一个男人的透明灵魂,足足有三米高,幸好教廷的房间顶都极高,否则他不得不得弯着腰。和他一比,唐愈发像一只可怜的老鼠。
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的真实模样。”
“哦,其实我已经习惯穿裙子了。”镰伤闷闷的说道。
“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放心!”
镰伤忽然低下头看向她,目光深沉而悲伤,“没用的,唐,你走吧。这里太危险了,你不应该来这里。”
“我已经进来了!为什么我不能来这里!我明明可以带走你!”
“你想的太简单了,唐。”
“不,别这样!镰伤,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放下你!”
他两条几乎淡到透明的手撑着头,痛苦的说道,“我走不了的,唐,你快逃吧,离这里越远越好。他们,他们太..”他猛地加重了语气,“我知道自己的结局,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开心,这已经够了,我没有后悔。”
“你疯了?你在说什么傻话!”
“对,对,我在说傻话。”镰伤忽然笑了下,转移了话题,“难道你进皇庭只是为了救我。”
“主要是为了带走你。当我们听说你被抓住的消息时,我们都很惊讶。”
“是席恩。他发现了我。他身上有深渊魔魇的气息,我们算半个同类,所以他能找到我。千万别让其他恶魔来,那会是死路一条。唐,现在皇庭外驻扎的羽人大军比翠绿平原上的士兵多十倍!没用的!”
“恶魔向来对人间不屑,在你们眼中,这些人不过是低级的饲料,难道你也要说出这种绝望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
“我不信!首先,这些羽人从哪里来?阿拉蒙上哪能找到这么多士兵?”
“他们在转化平民和亡者。”
仿佛被雷电击中,唐久久伫立在原地,半天发不出声音。
“你..你说什么?”
“是不是很难相信?七神在转化平民和亡者。想想,唐,你从这一路到皇庭,见到了多少平民?那些平民去哪了?还有那些尸体?你见到了吗?”
她摇着头,脸上带着巨大的震惊,“你得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清楚,我比你清楚多了,唐,我见过那该死的转化。那根本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抵抗的东西!尸体,平民,被那道该死的白光夺取了一切,然后他们又重新复活,重新站了起来。七神给了他们新的翅膀,他们就飞上了天空!”
“这样已经违背了力量的运行规则!”
“新子民——这就是他们的名字。汤里、埃尔夫、马里兰..这些属于人的名字已经消失了。他们没有名字,他们叫做新子民。七神在界定新的规则。那个被派到教廷的神使,是奥古斯的祭祀——安德烈亚斯。”
“悲剧不能重演,他们这样迟早会唤醒德鲁伊。”唐喃喃道。
“德鲁伊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源头。在极端的动荡中他会醒过来。”唐苦笑了一下,“他们下一步是什么?对深渊出手?”
“不,”镰伤猛地咳嗽道,“他们要封死深渊,将深渊和人间的传送彻底切断,这样,深渊再也无法到达人间。唐,快回去,告诉莱西特,告诉兰大人,别再对他们出手了,所有战亡的士兵都会被他们转化,我们对他们作战,只不过是在源源不断的提供新子民而已。”
“一定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一切。镰伤,我们决不能中止!我们现在停止作战,就是在放弃!想想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周边的国家迟早会被七神转化。”
镰伤深深叹了口气,“大清理仪式。”
“什么?”
“我只知道这么多了,大清理仪式,这是他们要进行的仪式。后来我就被席恩封印了,他们在准备一场盛大的祭典。”
“这是什么仪式?大清理?”
“我不知道。但似乎很重要。离开这里吧,唐,告诉兰大人,把这一切都告诉兰大人,然后躲到深渊去,让大领主们把界门守好。你们可以活下来。”
脑海中霎时闪过在酒馆里,死亡预言师巴尔抱怨他收到了莉莉丝的强制召回令。难道莉莉丝已经听到相关的风声了吗?
“这片国土可不仅仅属于七神。”唐把视线扭向墙壁上的壁画,“我会带着你和坎贝拉先去和夜罚人汇合。这里已经不需要坎贝拉了,她提供的情报已经足够,最近她传递的信息已经不再准确,莱西特担心她已经被怀疑了,所以被对方故意透露了虚假的信息。如果再让她留在这里,不需要多久就会被发现。”
镰伤看唐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一样,“你想怎么带坎贝拉出去?周围密集的法师塔让一切传送阵都失效!就连传送卷轴也是,一切空间传输魔法都被中断了。”
“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计算过了,这里有数十座法师塔,但靠近城市东南角只有不到六座,只要摧毁其中两座,就能开辟出一个传送缺口。”
“我会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我,我只需要你和我一起离开这个鬼地方!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早在来的时候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届时,她会制作出一具曼菲斯托尔因误用火之淬炼药剂的“尸体”,成功制造出一起药剂失误案件,这样也不会给索尔茨伯利带来太多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