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镰伤的灵魂上有审判烙印,他不能离开教廷的范围。”唐抽噎着说。
“我只能先把他的灵魂封存起来,我知道。”兰把幽暗的视线从掌心转向唐,“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好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去黑翼。”
唐浑身一个激灵,从脖子抖到脚。
拎小鸡一样的被阿撒兹勒拎了起来。
唐厚着脸皮无视阿撒兹勒过于专注的目光,小声暗戳戳道,“事情发生了变化,七神的队伍里有太多奇怪的羽人,又传来镰伤被捉的消息,所以我..我想一探究竟。”
“我限制不了你。”阿撒兹勒轻轻的说道。
唐立刻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望向坎贝拉,企图让她帮忙说点好话。
然而坎贝拉仿佛见了鬼一样躲得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几十米的位置,宁死不靠过来。
“我很安全,阿撒。只是镰伤他..他会死吗?”
阿撒兹勒低头凝视着她,“人会死。神也是。镰伤的灵魂上被烙下了审判烙印,我只能勉强维持住他灵魂不灭,但只有回到深渊,才能让他恢复。”然而恢复已经不可能是恢复成以前的形态了。高级狩猎恶魔才濒危时可以选择清洗所有的记忆和能力,回到幼年时期,彻底复原。但他的记忆中将不再有任何人,甚至忘记自己的名字。
“只要他的灵魂不消失就好。阿撒,你说的没错,人会死,神也会死,恶魔也是。没有人能幸免。”这一次荆棘皇庭之旅,她获知的信息量太大了,甚至有些难以消化。
唐苦双手往上费力攀爬着他的胳膊,被拎着的感觉太不舒服了,她试着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让自己掉下来,“这一切比我预想的要糟糕,七神并不仅仅是派下军队,我们想错了,一切都错了。阿撒,他们从来都不是想要战争。”
“我已经见到那些羽人了。苍白面容,头戴头盔,动作一致,没有自主意识。”阿撒兹勒嗤笑了一下,“真是一场杰作。”
“你已经去了前线?”
“事实上,刚刚返回。影魔告诉我你独自一人跑去了帝庭。我还在猜想,究竟是哪一个帝庭。”
“哦,影魔那家伙!”唐小声嘀咕道。
兰知道自己再追问下去,这只小知更鸟一定会满脸憋得通红,他是该给她点自由的空间。但如果这个空间充满了危险,他也绝对会亲手撕扯下她的翅膀。
只是唐这张猥琐且布满雀斑的男人脸..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苍白的指尖点在她的眉心处,“让这层伪装褪下。”
唐吹了声口哨,抓起兰的一缕黑发,又猥琐又笑眯眯的说,“我还挺喜欢的。”
狭长幽绿的眼一挑,阿撒兹勒的手丛她的腰间绕到了腹部,再往下移了几寸,按在某个柔软的物什上,“你确定你喜欢?”
噢漏,她是换了个男人的身躯没错,所以某些部位也跟着发生了变化。
唐后背挺得僵直,“好商量,我们好商量。马上就恢复!”
他们沿着被军队踩出来的泥泞道路缓缓前进,黑夜暗沉沉压下来,星子在头顶洒落黯淡的光,荒野被照亮的部分显示出不正常的暗红色。
残破的旗帜歪斜地插在两边的田垄上,不远处惨烈的战场表明那里似乎刚刚才发生过一场恶战,残余的火焰向天空喷出灰色的烟雾,将尸体腐烂的臭味和铁器焚烧的气味送了过来。漆黑的天空笼罩下尽是荒芜的庄园和焚烧过后的田野。
周围的村庄已经被洗劫一空,翠绿平原本是一片如祖母绿石一样美丽的辽阔平原,但他们走了许久,都不再看到绿色。
天蒙蒙亮的时候驻扎的军营出现在视野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风暴旗标志。坎贝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几乎是连奔带跑,一路跌跌撞撞冲向了营地门口。
“开门!开门!”
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她的脸庞,远处初生的旭日将微弱的晨曦洒在这片赤红色遍布着死亡的平野里,她的背影被收在晨曦的金光中。
营地门口的两排重甲士兵把长矛齐刷刷对准了这个忽然就出现的女人,雷德尼亚一脸惊异地从门口走了出来,挥手让士兵收回长矛。
“坎贝拉小姐?您回来了?”
“我的父亲呢?父亲可还好?”
“您的父亲还留下后方的总部,这里是最前线的营地。”
坎贝拉没有再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雷德尼亚身后的男人——银色长发的莱西特。
莱西特显然刚从临时搭建的防御塔塔顶刚飞下来,脚还没有落地,衣袂翩飞。
当莱西特看到坎贝拉后方一大一小两条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的疑惑瞬间消失了。
“莱西特大人!”坎贝拉率先喊出了声,几乎直接跪倒,“大人,抱歉,我…我没有完成任务。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只要你平安归来就好。坎贝拉。”
莱西特把她扶了起来,坎贝拉双手仍在颤抖,“现在荆棘附近还剩下纳泽在坚守。他们的计划超过我们的想象,大人,凯尔西纳泽继续停留在众神山太过危险。他迟早会被发现!”
当初为了将坎贝拉送入荆棘皇庭,纳泽负责护送,再确保她安全进入皇庭后,纳泽率领着一只军队便一直潜伏在荆棘皇庭周边的众神山山群中。这样一只单薄的军队,一旦被围剿,后果将不可想象
能号令军队撤军权利的人,除了将军,目前便是莱西特。所以坎贝拉一直将这句话压在心底,甚至不敢在情报中写下来,怕被白袍子发现然后找出纳泽军队的下落。现在看到了莱西特,她终于能畅快的说出来了。
纳泽,唐将这个名字轻轻念了数遍,她竟然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那个有些沉闷的英俊小伙子了。
莱西特大人温柔的安慰着一脸恐慌无措的坎贝拉,“我会派风讯乌鸦和他交接的。无须担心。”
“我想知道后面我送出来的情报是否是真的。”
“风讯乌鸦的确将你的口讯带了出来,但是有一些军力分布的确存在误差。他们比我们想的更要谨慎。”
一行人走进军营,天蒙蒙亮,但不少士兵正在巡逻。
伤兵正在领取粮食。术士两只手拉着麻袋口,向他们分发大麦面包和黄奶酪,脚踩的泥土散发着一股粘稠的血腥味,还有某种东西烧焦的味道。靴子底部会粘上一层厚厚的土沫,伤兵们互相三三两两聚坐着,旁边就是搭成小塔形状的武器架。胸前穿着牛皮围布的矮人轮高了锤子,一下又一下重重砸在剑尖上,被捶打的剑烧的火红,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从武器维修铺里传出来的热浪。尽管才是初春,这些匠人都赤着上身,仅挂着围裙,手套被火熏地乌黑。
一行人来到莱西特的大帐篷里。
莱西特端起珐琅彩的小茶壶,热腾腾的棕红色奶茶汁散发着浓浓的奶香味,唐连忙两只手接过瓷杯,心满意足的喝了起来,两只眼睛都眯成了细线。
莱西特用眼神询问唐,寻找着语言说道,“唐,不知那边的情况…”
“兰把镰伤带回来了。”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被对方的人发现。”莱西特低着眉沉声说。
“镰伤是唯一能无视灵魂壁垒法则进入不同躯体的恶魔,这是他的能力,可以让他成功逃过法器的捕捉。”兰说道。
“那看来是我们小看了席恩。”唐无奈的说道。
“是的,或许在最开始,我就应该杀了席恩,而不是让他活下来成功的和魔魇融合。魔魇迟早会吞噬他的整个身躯。”
“难道教廷的人就没有察觉吗?没有察觉席恩的不对劲?”唐疑惑道。
“他现在拥有的发言权不比任何一个教皇少,阿拉蒙还要依仗和培养他。这样一颗新星,他们怎么会让他陨灭?”兰嗤笑道,“我尚且不知,深渊的魔魇竟然也有了如此出息。”
果然是他。
莱西特的目光愈发深沉且充满了痛楚。他的骄傲正在被一寸寸磨去,化成了一股不肯放弃、不愿输的仇恨。
唐小口小口喝着热奶茶汁,那天救回镰伤,镰伤对她说的话语又全部回到脑海中。当她思索着这一切的时候,愈发感到当下的疯狂。
“其他人呢?”唐环视了一圈帐篷问道。
“他们很好,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发生了两次集中兵力的战斗。”莱西特回答,“我们的伤亡控制在一定比例之下,法西尔德是个不错的指挥者。而且,我们遇到了援军。”
说道援军两个字的时候,莱西特双眼牢牢盯着唐,“你给我的信物,指引他们找到了我。”
“是谁领头?”唐非常吃惊,“我以为他们来的不会这么快。”
兰笑了笑,“马上你就能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