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时清只觉身子一轻,耳边风动,预想的疼痛并未发生。
周遭是诡异的安静,连咄咄逼人的丁海晏都在保持沉默。
鹿时清试探着睁开眼,视野里突如其来一抹月白,让他抽了一口冷气。
他问顾星逢:“你怎么来了?”
系统无语:“多此一问。天镜峰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这做掌门的再不出现,岂不是让人耻笑?”
他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很傻,便改口道:“刚才好险啊,多谢你救了我。”
顾星逢微微颔首,眼神漠然,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随后收起托在鹿时清周身的灵力,向聚集在正殿前的众人走去。
他缓步而行,只见一个月白人影在虚空里闪烁两下,眨眼间便到了众人面前。
“真厉害,不愧是原主的徒孙。”鹿时清对着顾星逢的背影赞叹不已。
系统催他:“别看了快跟上,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太显眼了。”
“哦哦,你说的对。”鹿时清连忙照做,一路小跑过去。
众人一见顾星逢亲临,赶紧行礼。顾星逢点头示意,冲丁海晏拱手道:“师叔祖。”
他虽贵为掌门,礼数却很周全。只不过一板一眼,照本宣科,仿佛跟对方隔着十万八千里。
丁海晏也不废话,直接发难:“恒明,我训诫不懂规矩的弟子,你为何护着?”
顾星逢淡淡道:“他不是弟子,无需规矩。“
司马澜在一旁解释道:“方才师叔用警悟尺所指的这位,是暂住天镜峰的客人,并非我沧海一境的弟子。”
姚捧珠清清嗓子,也开了口:“而且他也没有得罪师祖,说了那一堆的话,只是想劝架罢了。”
丁海晏怒极反笑:“劝架?”
这个用词,仿佛是他方才在和那些弟子们掐架,简直荒谬。
司马澜上前一步道:“师叔有所不知,这位宾客心智不足,乃是痴傻之人。他心思单纯,看到师叔因这不懂规矩的弟子生气,才着急劝解。”说罢看了姚捧珠一眼,眼神里带着些不疼不痒的责备。
姚捧珠侧过头,在众人都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撇了下嘴,对他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即是如此,我不理会这傻子。”丁海晏哼了一声,对顾星逢道,“恒明,我以执法堂之名,让所有弟子一并受罚,以儆效尤,你还要拦么?”
为了震慑众人,他搬出执掌了数十年的执法堂。
顾星逢道:“不拦。”
“很好。”丁海晏拿戒尺指了指太阳底下,对弟子们说,“都去站着。”
宋扬咬咬牙,率先跑去站着了,其余弟子们也敢怒不敢言,带着一肚子怨气跟着站了过去。
丁海晏很满意这个结果,拎着戒尺便要离开,却听顾星逢发了话:“还请师叔祖带领海楼峰弟子,一并离开沧海一境。”
“你……”丁海晏蓦然转身瞪着顾星逢,胸口剧烈起伏着,“恒明!你这是何意!”
顾星逢道:“正是师叔祖领会之意。”
所有人目瞪口呆。
鹿时清也是惊讶不已。顾星逢虽然看着冷漠,却并没有盛气凌人之意。他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冰山,一点温度都没有,更谈不上爆发。
这句针锋相对的话,显然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看来丁海晏今日责罚众弟子的举动真的很过分,惹怒了顾星逢。
司马澜顾不得许多,上前拽拽顾星逢的衣袖。他却不为所动,继续不急不缓地道:“新进弟子宋扬冒犯太师祖,该罚,罚及天镜峰所有新进弟子。海楼峰高阶弟子丁义,欺男霸女,窝藏禁1书淫卷,被本派逐出,海楼峰全员是否也该同罪?”
丁义是被连夜赶走的,因为是丑事,丁海晏自己也不愿宣扬。是以,只有天镜峰以沈骁叶子鸣为首的高阶弟子,执法堂部分弟子,以及其余各峰的峰主知道。
此时被顾星逢当着所有弟子,还是新进弟子的面,朗声讲出来,造成的轰动显然不小。
那些弟子们虽然不敢出声,可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宋扬仅是说错了话,可丁义的淫邪行径却为自诩清高的仙道中人不耻。一时间这些弟子有鄙夷的,有不可置信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丁海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顾星逢,居然能说出这么犀利的话。以往他再怎么使脾气,顾星逢也是百般回避,甚至连面都不露,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
丁海晏死撑着,顾星逢不松口,场面一时僵持,司马澜和姚捧珠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圆场。
死寂了半晌,忽然有个声音弱弱的冒了出来。
“你们这样争,矛盾会越来越大的,不利于安定团结……还是就事论事,该罚谁只罚谁,不要连累其他个人和集体比较好。”
虽然弱,可说得滚瓜烂熟,极为流畅,像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般谆谆善诱。
无数双目光看向了声音来源的地方。
被千人瞩目,让鹿时清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干部有点招架不住。
他干咳了一声,看向顾星逢。
顾星逢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试着问:“我方才说的,没错吧?”
姚捧珠在司马澜身后小声地说:“师叔,今日我是第一次看到掌门师兄发脾气,小傻子居然还敢插嘴,这下好了,就算我师祖不为难他,掌门师兄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不独姚捧珠捏了把汗。就连其他人看鹿时清,也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司马澜微微摇头,正在盘算如何劝和。
却见顾星逢点了点头,回答鹿时清:“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