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得跑。
鹿时清刚冒出这个想法,还来不及迈步,身体便已动弹不得。好像脖子以下的血管和筋脉都被无数只小手按住,连扭头都做不到,仅剩下面部还能动。
但是,对方连最细微的动作都没做。
可能只是一个闪念,就将他当场制服。
黑衣人手一扬,光华消散。周遭的光墙却闪动起来,地面也不停地震颤,这是灵障在向沧海一境内部传达危机。
他并没有要阻挡的意思,而是慢悠悠地朝鹿时清走过来。
“你想干什么?”鹿时清强作镇定。
黑衣人说了两个字:“比斗。”
鹿时清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在饭堂时,宋扬为了不让他乱跑,吓唬他说,近来曾有神秘人在各大门派比斗,至今未逢对手。
而这人行为诡异,又要找沧海一境最厉害的人比斗,难道就是他?
“告诉我,这里谁最厉害。”对方见鹿时清不说话,有些不耐。
鹿时清如实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可是刚说完,他就睁大眼睛。
浑身生起密密麻麻的刺痛。似是被扔进了一个开到最大火力的烤箱里,又似是有许多虫子在骨肉里乱爬,不断撕扯着他,烧灼着他。来不及发出痛吟,他就先喷了一口血。
他以前身体健康,连酸水都没吐过。此时只觉嗓子里一阵腥甜,血液似在逆流,体验陌生又可怕。
系统哇的一声哭起来:“青崖你个傻子,他在折腾你的魂魄,你快告诉他啊,不然你会魂飞魄散的!”
鹿时清缓了口气,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系统急道:“顾星逢啊!你死的时候他已经是分神中期了,现在最少也是大乘期。再说他是掌门,应该来的!”
这是生死存亡的关头,鹿时清听到顾星逢三个字后,想的却是:他受了伤,闭着关,怎么能跟人打架?
只是略作犹豫,方才的折磨又一次袭来。
他忍着疼,勉力发出声音:“我说……”
这两个字一出口,浑身诡谲的痛感消失了,束缚也不见了,他瘫倒在地,不住地喘气。
黑衣人俯视过来:“谁。”
鹿时清擦掉嘴边血迹,语重心长的开了口:“这位先生,你想证明实力的心情,我理解。但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通过伤害他人而得到的荣誉,是不光彩的。”
“……什么。”黑衣人似是愣了一下。
鹿时清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脱力,一时站不起来,只好用这种不礼貌的姿势继续道:“你想比试,别人却不一定。如果别人不和你打,不和你产生冲突,那就算他再厉害,也对你造不成威胁,所以真没必要这么执着。”
黑衣人终于发出一声嗤笑,但很快就收敛。他看鹿时清,就像是在看一个稍有意思的蚂蚁,任何情绪都多余。
“倘若,是我一定要杀他呢?”
鹿时清愣了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和你有仇?”
“毫无瓜葛。”黑衣人轻描淡写,“但他于我而言,不算是人。”
“难道是妖邪?”鹿时清还在想方设法找原因。
可黑衣人却已经不耐烦,“这里,你是和本座讲话最多的,够了。”
他重新拎起鹿时清,打算解决掉这个聒噪又毫无意义的卑微生命。他也不想再问询什么,挨个打过去,也比平白浪费时间强。
忽然,夜空中传来动静,无数光华从天镜峰方向闪过,那是御剑的修仙者乘风破空而来。
与此同时,几道色泽不一的灵力呼啸着先行,直扑黑衣人面门。
黑衣人头也不抬,那几道灵力打在他身上,他毫发无损,只是身形稍稍晃了些许,像是被枕头不疼不痒地撞了而已。
只有最后一道淡蓝色的光华逼近时,他微微侧目,闪到了一边。
灵障的动静引来了许多人,丁海晏一马当先地质问黑衣人:“你是谁,敢毁坏灵障,擅闯沧海一境。”
黑衣人倨傲地微抬下巴。黑袍只在风中动了动,就见丁海晏变了脸色,举剑应对。
原来,不知是从何而来一股若有似无的灵力,像条蛇一般游走在他周身。看似轻飘飘的,可丁海晏劈刺时,却发出铮然声响,如击金石。
于此同时,无数相同的灵力袭向一旁的众人,他们也纷纷拔剑,迎战黑衣人的诡谲术法。
鹿时清被随意地扔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远处传来沧浪之音。
没被杀死,他们来得真及时,这场架看来要打很久。
……顾星逢来了没有?
鹿时清正要坐起来看,忽见几绺白发从他额上拂过,下一刻,他就落到一个微凉的怀里。
海风擦着耳朵吹过,他瞧见顾星逢半隐在白发后的脸。
眉心皱着,却不见怒意。
竟是有些似是而非的……关切?
鹿时清想说话,可是一动嘴,喉中压抑已久的一口血便顺着下巴往下流。
“别说话。”顾星逢沉声道,抱着他飞到山门不远处的亭子里。
如果不是这句喝止,估计鹿时清已经向顾星逢道谢了。
因为此刻顾星逢的手臂抖得厉害,语声也有些涩。鹿时清才刚尝过吐血的滋味,很不好受。顾星逢前日吐血闭关,应是身体尚虚,却还要强撑着抱他,真是精神可贵。
他们刚落地,山门的方向便起了爆炸声。
是丁海晏在和黑衣人对掌,只停了片时,便随着爆裂的灵力弹出数十丈远。半空里,司马澜和姚捧珠御剑上前,合力继续与之相抗。
不知道可以撑多久。
顾星逢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将一股灵力送入鹿时清体内,压住他翻涌不停的心头血。
鹿时清感觉好受多了,见他起身就要走,赶紧拉住他的袖子:“不能打架,你的身体……”
“不是打架。”顾星逢轻轻拽下他的手,“是……保护你。”
鹿时清微微一愣,只觉顾星逢指尖像凝冰似的冷,可这话却有些温和的意思。
顾星逢走到台阶边时,忽然止步,像是做补充,又像是在掩饰,低声说道:“……保护沧海一境。”
接着他便朝战圈扑去,剑芒冰寒,像是划过夜幕的一道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