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没有月亮,星星也很暗淡,深山老林里就算适应了一会儿也看不太清。
甘甜躲到解手地方一块巨石后,疑惑浮上了心头——并没有想象中的响动。难道是已经逃走了?但这说不通啊,真的逃走了,这伙人就应该惊动了,不应该这么安静。
难道说对方真这么勇,一把小刀就完成了双杀?
真是大佬...
不不不...稍微平静一些之后甘甜在安静的环境中听到了呼吸声,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三个人的呼吸声!
她稍微冒了一点儿头,偷窥起现场来。
出乎意料的,黑暗中两个人坐在地上,还有一个人是倒着的。从身形看,倒着的那个就是‘大佬’!
这剧情不对啊!
“你踩到枯叶了...别躲了...快过来帮我!”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声音中满是童稚气,和语气中浓浓的无可奈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现场的情况超出了甘甜的信息处理能力,她完全不能想到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但她选择了相信‘同伴’,事实上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怀疑’的人。
伸了伸脖子,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走了过去。
走的近了才能看清,玉娘和小虎都坐在地上傻笑。这荒郊野岭、夜无星月的,还挺瘆得慌,很难想象之前两人还是人贩子团伙中的一员,对他们这些人又是警告,又是看管的。
这一幕虽然诡异又荒谬,但甘甜奇怪的事见的多了,对这类事都不敏感了,所以注意力很快放到了少年身上。
点燃一个火折子,发现对方手臂拉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衣袖上全是暗色的血迹。好在看情况血已经缓缓止住,并不怎么流了。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口。
少年‘嘶’了一声:“那女人把我撞闭了气,一时没缓过气来...脚还崴了。”
甘甜脸色严肃的点点头,也没问那两人怎么那样了,只是扶着少年站起身:“先别说了,咱们这就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山洞里的人就要发现了!”
说话时甘甜又熄了火折子,轻轻拍了拍手。几声不大的响动,小毛驴轻巧地跑了过来:“你坐上去!”
没在不必要的地方客气,少年立刻坐了上去。
再没停留,两人一驴赶紧下山去了。
因为担心后面的人追上来,两人并没有走大路。好在小毛驴是最好的‘领路人’,在陌生的山里也能找到安全且路程相对近的路。
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下山,且没有被追上。等到下山,第一件事就是走上官道。这里离镇江已经很近了,又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官道上不存在半天都见不到人。相比起一直提心吊胆和那伙人玩躲猫猫,还不如光明正大地走大路!
一来,他们不好在官道上动手。二来,还带着拐来的人呢,他们敢走官道吗?
到了这里,甘甜才算是松了口气。问骑驴的少年:“昨晚怎么回事儿呢?”
少年挑了挑眉,一脸见了鬼:“你不知道?这把刀不是你的吗?”
说话时候他把那把之前拿走的小刀还给了甘甜,甘甜将小刀归鞘依旧挂在腰间。摇了摇头:“是我的没错,但收到这把小刀不过是这伙人劫走我前一天的事...一位此前未见过面的长辈所赠,也不知这刀有什么特别的。”
“那你怎么说其他人不会发现这刀?”少年之前还有各种猜测,经过昨晚的事之后他再也不认为甘甜那句话是随口说说了——她应该知道这把刀非同一般。
甘甜一脸‘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的表情:“这个嘛...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我还以为那伙人会拿走这把刀。后来他们没动这刀,我就知道他们应该是没发现了。”
“难道是什么神物,普通人看不见?”
甘甜注意到他用了‘普通人’这个字眼,更加确认对方也是修仙预备役了。但她没有特别去说这个事,而是指出:“不是‘看不见’,是忽略了。”
“这又有什么分别?”少年皱了皱眉,然后很快又松开了。不像是刚刚经历了那些事的样子,除开整个人狼狈的很,从神态来看居然颇为自如。
“有什么分别?让我想想...”甘甜想了一会儿,忽然指着道边田野正在给稻草打捆的农人道:“咱们下山以来见到几个农夫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给稻草打捆也不是什么着急的农活儿,一路来打捆的农夫应该不多。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五...不,六?”
“不知道。”甘甜语气有点儿欢快:“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很多发生在眼前的事,出现在眼前的人,也不总是能够注意到的,更多时候并不在意,忘记的也很快。”
“那把刀就是那样?”这个时候少年也明白过来了,但新的问题来了:“怎么会那样?”
甘甜摸了摸腰间的小刀,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不过送这把小刀的长辈不是一般人,送的东西也该是神物才对。而神物么...你听说过‘宝物自晦’么?”
“姑娘说说看。”
“凡是宝物,总不希望被平庸无能之人得到...若是不该得宝的人得了宝物,也如同小儿持金过闹市,是祸不是福。所以这些神物普通人常常会忽略,明明摆在眼前了,也看到了,就是会忽略过去。”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起之前看到的场面,她始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少年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也没有隐瞒什么,说出了昨晚的事。
一开始他信心十足,觉得对付一个并不强壮的看守他一个人足够了。他从小受武技训练,武技师傅也是称赞过他的。而对方好像只是个乡间少年,根本没正统学过武技,不过是靠蛮力挥动一把伐竹砍刀而已。
但真的对上了才知道他想的简单了,是野路子足够出其不意,还是武技师傅们哄他了?总之,对上看守他的人,他几乎只能躲闪了——对方只有一把伐竹刀,但又快又重,远不是他能够抵挡的。
开始还格挡了几次,后面就只能狼狈招架,手臂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只是胡乱挥出,并不抱什么希望的小刀却像是劈中了什么。就这样,看守他的人一下坐到了地上,一脸痴傻。
还没等他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个看守的人也找出来了。又是一番打斗——这个女人不会刀剑,但力气好大!也不是他能敌的。最后就像之前的翻版,小刀劈中了什么,那个女人也一样满脸痴傻起来。
“这样啊...”甘甜又拔出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到刀刃底部刻着歪歪扭扭的‘灵慧’两个字。觉得抓住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只能暂时放下:“先不说这个了,有机会我再问问人...现在要紧的是报官!”
说到这里,看到前面有个茶摊正在支摊子,甘甜赶紧跑过去,买了两碗茶,两个大馒头。
卖茶的老爷爷看到少年手臂上的伤,不知他们这是怎么回事。甘甜只能解释:“我与兄长遇到歹人了,这才逃出来,正要去报官呢!”
甘甜将茶水和馒头分给少年...幸亏她的钱没被搜走,相比之下对方就一文没有了。
这种茶摊能有什么好茶,不过这里也是江南地方了,本地就有出产茶叶。就算不是名茶,却也有些风味。再加上刚刚经历过那些事,也没心思计较这些,平常锦衣玉食的少年没觉得这茶、这馒头哪里不好。
重新上路之后犹豫了一下:“在下欠姑娘一个人情,日后定当报答!”
甘甜只是笑了笑,没有答应,也没有推辞。她并不觉得对方有欠自己人情,他们一起落难,互相帮助着脱困,这有什么可说的呢。
“姑娘骑驴休息会儿吧。”少年想要下来,他觉得自己崴了的脚感觉好多了。而甘甜走了半晚上的路,还是下山小路,这对于一个小女孩儿来说肯定也是累的。
然而甘甜却是步履轻快,体力充足的样子。头也不回道:“不用不用,我体力好得很!我在家的时候常常爬山泅水,这算什么呢!”
本来还有些局促的少年看着前面牵驴少女轻快的背影,也渐渐放松了下来。想了想,说道:“在下姓王,家中行三,金陵人氏,姑娘称呼我王三郎便是。”
甘甜是个乐天派,主要是心里一直知道自己有退路,所以刚刚经历过那些事也没放在心上。回过身倒退着走,快活道:“我姓甘,是家中的独养女儿,你随便称呼就是了!”
说完又两边看看:“刚刚老爷爷说了,沿着官道走不到中午就能到镇江了,到时候先去官府,再找家医馆给你包扎...对了,有官府管这事儿,一定会有人送你们回家的。”
“甘姑娘不回家吗?”王三郎顺着甘甜的话说,目光投在甘甜身上,心中有些猜测。
“不回!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哪能这样回去!”甘甜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她特别容易笑。相当快乐:“至少要再玩会儿...我打算去一趟茧镇,之前那伙人说的地方,我觉得那里有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