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会觉得甘甜长得更像母亲妫太阴,但那是一般人觉得。让甘甜自己说,她是觉得自己更像亲爹甘澄的。和母亲妫太阴更像是‘形似’,而和父亲甘澄就是神似了。
当然,这话说出去别人是不信的...仿佛青天白云一样不可捉摸而又无限疏离的江君,和甘甜这枚小甜豆形似?
只能说刻板印象真要命!不管对别人来说是怎样,反正甘澄对女儿真的是二十四孝亲爹了。甘甜嘴角有两粒笑涡,这就是随了甘澄,只要甘澄笑的深一些,甘甜就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
在甘甜面前哪有什么江君,有的只是爱笑爱玩儿的亲爹。
甘甜并拢双膝,乖乖坐在正殿大座前的脚踏板上...的小板凳上。虽然这种地方不像是有小板凳的样子,但江君说要有,自然就有了。
至于江君本人,则是拿了棉巾做二十四孝好爹,给甘甜擦头发呢。
虽然有许多办法可以做到快速弄干头发,但江君依旧用了这种最费时费力的办法。
“甜甜不要乱动啦!爹爹正在给你擦头发呢...”甘澄唠唠叨叨的。
甘甜皱了皱眉:“那爹爹快一点啦!不是有那种挥挥手就弄干头发的办法吗?”
甘澄哑然失笑:“哪有那种办法...就算有一些法术能弄干头发也不能用在你身上——你现在可不能看这些!”
甘·好爸爸·澄按住家里傻闺女的小肩膀:“再等一年啦!再等一年你就学会动用法力了。到时候爹把会的法术都教给你,头发很快就能弄干也能做到——不过要爹爹来说啊,还是喜欢这样慢慢给甜甜擦头发呢。”
“甜甜很小的时候那么亲爹爹的,不记得了吗?现在越来越少这么乖地呆在爹爹身边了。”甘澄好不容易给甘甜头发擦的半干,又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发梳,慢慢给甘甜梳头发。
堂堂江君当然不会擅长这种事,但因为真的很认真、很用心,最后也没梳掉甘甜一根头发。
发梳放到一边,甘澄对一旁垂手站着的随从道:“刚刚送过来的人呢?”
声音似乎有些漫不经心,事实也是如此,说这话的甘澄正在另一边婢女捧着的托盘上挑选什么。终于眼前一亮,选中了一对芙蓉玉的发扣。和其他相比没什么特别的,但颜色上很衬甘甜今天的粉裙子。
甘甜的头发被中分成两股,甘澄给她扎了一对低马尾,然后给扣上了这对发扣——对于江君来说,扎头发是不会的,十年前他已经虚心向梳发婢女学过了,然而没卵用。那双可以掐任何一种手诀的灵活双手就像是摆设一样,根本不顶用!
所以...类似‘低双马尾’这样的发型就成了甘甜的常见选择。
甘甜倒是觉得这蛮好的,相比起各种勒头皮的正经发髻,她还更习惯这种。
而且发型这种事有什么要紧的,长得好看的人披头散发也好看。
“好看吗?”甘甜转身做花托给她亲爹看。
甘澄不能更捧场,巴掌都拍痛了,嘴上道:“还有哪家的小仙子比得上我家甜甜啊!”
“江君,浣纱河河神已经暂时羁押了起来,因知道江君要亲自审问,便未送到柳大人处。”随从一五一十答道。
‘柳大人’是甘澄的辅官之一,专门负责惩处、刑狱之事。
甘澄‘嗯’了一声,就去牵甘甜的手:“走...甜甜,咱们去瞧瞧‘坏家伙’。听问心说,他们做了好多坏事,还难为你了是吗?到时候由你来决定该怎么罚他们好不好?”
“咦?我来吗?”甘甜疑惑了一下,然后就摇头了:“不好呢...我又不知道‘仙规’,他们犯的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比较好——爹一定知道仙规是如何规定的吧?”
“当然!”甘澄答的掷地有声...事实上他心虚的一批。
仙规啥的...当年他考仙官的时候是背记过的,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他平常也用不上,早就淡忘了。而且就算没有淡忘也没什么用,他考仙官那都是快两百年前的老黄历了,这些年仙规改进的又快,谁知道现在仙规怎么回事儿啊!
讲真的,天仙制定的仙规很多时候在地仙这儿根本就不管用!天仙又不见得比地仙高贵...地仙从历史上来说还更源远流长,所以也留下了很多可以称之为‘习惯法’的东西,这些有的还和天仙制定的仙规冲突呢!这种情况下地仙自行其是早就成为习惯了。
“不过好稀奇呢,为什么紫微星君会把抓到的人送到爹这儿来呢?”甘甜低头踢踢脚,有点儿不解。
甘澄但笑不语——一般来说,天仙抓到犯了仙规的仙人肯定是自己动手处理的。但如果犯了仙规的是地仙呢?事情就有一点儿复杂了,得分情况处理。今次这种,为了顾忌长江一脉的水神势力,一般会交还给水神自家处理‘家务事’。
不过一般不会送到甘澄这里,浣纱河是震泽的一条支脉,按理来说送到震泽水君那里也够了。之所以送到他这里来,显然有人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特意送来不过是做出气之用。
这些他不太想说给甘甜听,便调转话题道:“甜甜真的不要自己罚他们吗?”
“不要了。”甘甜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这不该是我做的!他们有错处就按照错处论罪就是了。”
甘澄摸了摸女儿柔软的小耳朵,微笑了起来。
这样很好...他们这样的仙人很多不是被外力摧毁的,他们的毁灭来自于自身的不知节制——力量,各种各样的力量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时候他们是能够随心所欲的。即使只是普通仙人,对凡人也有着生杀予夺的能力。
担任这样的角色久了,人的心性就会发生变化。一开始只是一点点放肆,看似不起眼的一点点。但积土成山,到了最后过于强大的欲求没有了堤坝,便肆意妄为了起来。
无法控制自己,这本身就是自毁!
而他的女儿,即使身边的人再纵容,也始终保有一种在身边人看来是‘傻’是‘古怪’的原则——这本身对追寻大道、追寻力量并没有什么帮助,但能够让人在追寻到真正大道之前不被自己过分的欲求摧毁、扭曲。
浣纱河的河神和河神奶奶都被羁押在一起,除了他们还有几个辅佐官,也都是修仙之辈,于是一起送来了。甘甜就认得其中两个,一个是门口收礼金的那个文士,另一个就是主持娶亲仪式的司仪。
在甘澄的解释下,甘甜知道了修仙界很少有‘死刑’,这大概是因为有修仙天赋的人实在是太少。本来就缺人的厉害,‘处死’在不少人看来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有些惩罚并不会比处死更轻松。
不过浣纱河河神的问题在于,他真的非常狡猾!
他们明明就是想要敛财而已,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那么复杂呢?为的就是降低可能存在的风险。
上古时就有神明娶亲的传统——所谓娶亲,其实是美化过的说法。其实就是老百姓通过献上祭品的方式祈求神明保佑,祭品里面什么都有,自然也有作为‘新娘’的活人。
这种传统延续到了现在,虽然不再允许小神平白无故私自要献祭,但真要有百姓心诚想要献上祭品,似乎也没人不要。
总的来说,属于一个可操作空间很大的灰色地带,而浣纱河河神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大家都知道是他要挟茧镇老百姓,但没有留下证据。与此同时,他也没要献祭,而是说有意娶亲——仙规又不禁止仙人们与凡人成亲。
既然是娶亲,新娘子陪送点儿嫁妆,来参加婚礼的人送点儿礼金...这些实在说不上是过错。
这就像官员上任之后总喜欢过寿、纳妾,然后大办特办一通...手下的官员难道要装作没看见?到时候肯定是要送礼的,而且礼物还不能太薄!
大家都知道这算贪腐,但如果不是因为犯别的事倒台,这种‘贪腐’永远走只会停留在理论上,当事人不会因此获罪。
“这样就不能管了吗?”甘甜皱了皱鼻子,觉得这也太黑暗了!
甘澄又摸了摸女儿的耳朵,故意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倒不是不能管,凡走过便有痕迹...这做出这样事的蠢人做事更不可能做到毫无痕迹,说是没有证据证明有要挟的举动,实际不然,只是查起来麻烦一些罢了。”
浣纱河河神等人都被‘捆仙索’捆的牢牢的,听到人来的脚步,都抬起头来了——他们脸色灰败的厉害!若说一开始还存在侥幸之心,觉得首尾收拾的干净,不会有事,现在却是知道害怕了。
他们竟然被直接送到了云梦泽江君处!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内里,他们这样的‘小事’竟然要劳动江君。但想也知道,这不是个好信号。
“是你!”‘奶奶’抬头看见甘甜,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甘甜‘唔’了一声,嘴角弯了起来:“是‘河神奶奶’呀!怎么不能是我,我家住这儿的。”
河神奶奶愣住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了什么,然后脸色就更加灰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