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虽然变得处处异常,疑窦丛生,衔蝉却也没办法,她必须遵循系统的指示,扮好自己的角色。
其余人下山保护百姓,她战力最弱,负责在这里照顾受伤的景箫。
茅屋成了一地蓬草,人一走,更显荒凉。衔蝉这个时候应当偷偷摸摸到密林里找江寻鹤,没办法,这个妹子就是如此地喜欢作死。
可她也不能放着景箫不管,毕竟人家刚刚保护了自己。
说来奇怪,景箫的战力简直匪夷所思,每次都能在致命关头爆发,爆发之后便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他现在便靠着残垣断壁盘腿而坐,双眸微阖,正恢复灵力。
不管衔蝉在脑海跟系统吐槽了多少次“你让我现在放着他不管去找江寻鹤?你让我做一个如此薄情寡义的女人?你这样让我怎么温暖他攻略他?你你你——你有没有脑子?”
系统都是冷冰冰的一个态度:“剧情至三分之一,关键剧情,请宿主必须参与。”
衔蝉:“……”
如果机器人不算人,它确实没有脑子。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自己腰间摆设用的灵囊,忽地福至心头,灵机一动。
景箫感觉一股温暖的灵力流淌到心田。
他疑惑地抬头,只见头顶不知何时撑开一把红罗小伞,暖洋洋地笼罩着自己。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把红罗伞有疗伤的功效?”衔蝉不无得意地说:“相当于是一个治疗结界,只要我灵力还在,什么邪祟都伤不了你。”
“……多谢。”没等她再次喜笑颜开,景箫冷不防道:“你是要走吗?”
衔蝉笑容僵住:“……”
“这个……额……是这样的,虽说哥哥赶来得及时,但他毕竟不了解此处的情况,不知道那噬魂兽的腮囊里还藏着四个魂魄。”她支支吾吾的,胡扯了一个理由:“我得去提醒哥哥一声,决浮尘威力太大,会误伤无辜。你在这疗伤,我很快就……”
她自己也觉得这借口别扭得很,最后一尾余音尚未落定,人已经逃也似的跑了。
景箫眼带嘲讽地看着她背影,平复了一下灵力,平稳而有力地站了起来,丝毫看不出是受过重伤的模样。
他走了几步,发现脚下始终有一抹暗红色如影随形,抬头一看,原来是衔蝉留下的红罗伞还在忠心耿耿地罩着他。他手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默念了一串咒,将伞收入自己灵囊中。
幽沼密林外罩了一层结界,江寻鹤立在树梢,双目紧紧盯着那道快似闪电的黑影,于某一个瞬间找到可趁之隙,剑光猛然俯冲刺去。与此同时,他脚下的树梢动了一下,仿佛只是一只鸟儿翩然飞起,下一刻整个人已不见踪影。
沐青鸢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处地方,灿若红霞的虹练飘然落下。
紫色的瘴气愈来愈重,她从袖中拿出一张避瘴符,纸符燃烧出的烟雾驱赶了周身的瘴气,前路也愈发明朗开阔起来。
灌木丛“沙沙”拂动,一道血红色的长影闪电般伸出,朝沐青鸢背后刺去,她早有准备,袖中虹练绞上了这东西,狠狠一收,长影后又拖着一个巨大臃肿的黑影,被她甩了出去,落地声势浩大。
与此同时,她灵囊中的传音符震动起来,是江寻鹤略带担忧的声音:“我被那邪祟骗了,它可能朝你那去了,你小心!”
“……嗯,我知道,我这边没事。”沐青鸢抿了抿唇,唇边露出一个浅笑,正欲收回虹练,陡然间呼吸一窒,面色一瞬间变得青紫,瞥见身旁已成灰烬的纸符。
糟了,避瘴符这么快就燃尽了……
她咬破唇以维持清醒的意识,从灵囊中再次唤出一张,纸符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的面色却没有恢复多少。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青鸢,你怎么样了?”江寻鹤声音中的担忧更甚:“青鸢,你回答我一声!”
青紫的瘴气漫及沐青鸢指尖,她大口喘着气,靠着树干滑坐下来,声音细弱蚊蝇:“寻鹤……救……我……”
随之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隐约间一抹颀长人影出现在眼前,行走间博带当风,她喃喃:“寻……鹤……”
呼吸愈发困难,意识开始涣散,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然而这声破碎的呼唤还是飘到了景箫的耳中,他看着面前人沉睡的脸,伏在眼上颤动着的睫羽,以及乌黑的双唇,惨白的脸色,无一处不昭示着:这个人,中毒了。
景箫伸手,触及自己胸腔处,似是低声呼唤,又似自言自语:“沐师姐……”
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内丹中翻滚着充沛的灵力。
他一低眼,再次看到沐青鸢袖中露出的一截虹练。
曾经在他眼里,如霓霞一般绚烂的虹练毫不犹豫地从此处穿了进去,将他的内丹绞成了成千上万的碎片。
这个人痛下杀手时,表情却是痛不欲生的,腮边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不住地跟他说:“对不起。”
内丹搅碎的巨痛中,景箫却在想:要杀便杀,要剐便剐,何必再装腔作势地跟他道歉,难道他要记着这些话,再去阿鼻地狱投胎吗?
他从来便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心中还存在着一丝天真的善念而已。最开始的时候,是江云逸给他容身之所,他便敬他畏他,哪怕他养女如何欺人太甚,他始终不敢动以杀心。
进退维谷,跋前疐后,如一头给自己戴着枷锁的猛兽,当没了掣肘的时候,这枷锁也迟早会有一天形同虚设。
彼时是沐青鸢对他关照有加,将他的枷锁一点一点又戴了回去。他心中唯二的两处柔软,都倾头倾脑交付给这两人。
直到昔日敬如生父的长辈暴毙而亡,昔日肝胆相照的同门刀剑相向。
得而复失,还不如一开始便一无所有。
景箫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指尖微调灵力,以他为中心,仿佛有一圈无形的涟漪震散至空气中,四周草木轻摇,不多时,数十张避瘴符幽幽明明地亮了起来,将瘴气一扫而空。
沐青鸢艰难的喘气声弱了下去,双眸却仍紧闭。
景箫眉间微蹙,闪过一丝疑惑,见她手中拿着烧了一半的避瘴符,半蹲着扫了一眼。
只一眼,蹊跷毕现。
他瞳孔微缩,将符箓执于手中再细看一遍,脸上浮现一层薄怒。
这避瘴符是假的!
而这符咒的笔迹,末端带着一个小勾,万分熟悉。
与此同时,林中传来一阵骚动,少女含着恐惧的呼唤,颤抖地飘来:“哥哥……你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