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你腹中的孩子,有问题。”河清媛平静望了眼沈蘅微隆起的肚子。
沈蘅却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掀了河清媛的摊桌,道:“胡说八道!你定是在胡说八道!一定是宁雪蘅让你这样说的!”
沈蘅一边说着,一边后退着,跌进风莲初怀中,被他稳稳扶住。
河清媛撤去了隔音阵法,站起身来。
相较于两人,虽然她更喜欢宁雪蘅些,但她从来不做信口雌黄之人。
“风少主。”河清媛微点头招呼道。
“怎么了?”风莲初问道。
沈蘅只紧抓着风莲初的手,匆忙开口道:“这个人,她要害我和我的孩子。”
河清媛似有些无奈,解释道:“我只是说了些实话而已。”
“虽然我与宁雪蘅交好,可我也不是那样信口雌黄之人,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我的生意。”
风莲初安抚好沈蘅,才抬眸看向河清媛,迟疑道:“你对蘅蘅说了些什么?”
“沈蘅腹中的孩子,有些问题。”
有些问题?
风莲初微怔,随即伸手搭在沈蘅腕间,仔细探查着,却如同以往一般,没查出任何问题来。
“你与那孩子有血脉联系,自然查不出任何异样来。”河清媛见状,又添了一句话。
“别听她的!我们的孩子好好着呢,把她赶出去,别让她在这坊市中为生。”沈蘅皱眉,“我心不安。”
她整个人微微颤抖着。
风莲初察觉到沈蘅身子的颤抖,轻声安抚道:“蘅蘅,我们先回家。不管有没有问题,我们都去请父亲母亲来风家看看你,好吗?”
沈蘅没搭话,风莲初揽过她,回了风家。
河清媛远远望了一眼,才对周遭等待着的修士道:“抱歉了各位道友,我们下个地方见。”
有人上前问了一句:“不知大师,会去何处?”
“有缘自会相见。”河清媛笑道。
待到众修士散去之后,河清媛才弯腰慢慢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须臾,便有另一只手伸过来,帮着她一起收拾着。
河清媛抬眸看了一眼,笑了笑,才道:“你从凝雪境中出来了?”
“抱歉,今日或许是因为我连累你,无法在这风城中继续下去。”宁雪蘅带着歉意道。
河清媛嗤笑一声,并不在意,解释道:“比她更无理取闹的人,我遇见过更多。她,还算不上什么。”
她做任务这么多年,遇见过的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多沈蘅这一个也没关系。
等收拾了东西,回到住处后,宁雪蘅才若有所思的问河清媛:“沈蘅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还没等河清媛回答,宁雪蘅发间便有树出声道:“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那个孩子不会出什么事,会出事的是那个女人啊!”
河清媛看了眼宁雪蘅发间的那根树簪,开口道:“你这一趟,倒是收获甚丰。”
合欢树洋洋得意,散发着翠绿光泽,正打算开口。
下一瞬,宁雪蘅伸手便将树簪取了下来,丢到桌上,道:“慢慢解释。”
“我如果没看错,那个女人修行了合欢功法吧。”
“没错,就是她。”
“那就对了,作为引子,那个女人有孕是必然的。她的一身气运会随着孕期而不断转移到腹中孩子的身上,直至消亡的那一刻。”
“那个孩子,就是合欢宗的希望啊!”合欢树兴奋得直冒绿光。
片刻,它却又迟疑道:“其实,作为引子,那个女人不应该会丧命的,但她找的孩子父亲不太好。”
“那个男人有点儿古怪,明明气运逆天。身为他的血脉延续,那个孩子却没法从那个男人身上汲取气运力量。”
“奇奇怪怪的。”合欢树解释解释着,便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起来,仙子妹妹你同那个男人,才应该是天作之合,同样气运逆天,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听了合欢树最后一句解释,宁雪蘅忍住了眼角微抽,伸手在眉间平抚了下。
“这个家伙解释的,也并无太大的差错。可它并没解释清楚最关键的一点。”河清媛等着合欢树解释完后,才开口。
合欢树不服气,大叫道:“那你说说,我没解释清楚的地方,你就能解释清楚了?”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风莲初命中无子。”
宁雪蘅抬眸望去,更是不解。
至少,在她曾经的梦境中,她与风莲初曾有过一个孩子,名叫风菡。
后来,被沈蘅逼得退位之后,那个孩子被沈蘅进行捧杀式的教育,给养废了。
风莲初,不该命中无子才对。
河清媛所说,与宁雪蘅梦境中,并不相符。
“你胡说的吧!要是仙子妹妹和那个男人生个孩子,要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哪里会出事?”合欢树不服气的争辩道。
“你会看气运,是没错。可你也只是一棵会看气运的树而已。”河清媛伸手弹了下那根树簪。
“我是树,可你也不是人啊!你是个什么东西?”合欢树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观察河清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般。
好半晌,它像是抓住了河清媛的把柄一般,才大叫道:“你就是个老怪物!老怪物!老怪物!”
河清媛伸手又弹了那根树簪三下,才道:“看不明白,就别乱说。半罐子水,响叮当是吧?”
“就是老怪物!老怪物!老怪物!”
“合欢宗倾尽一宗之力,也办不到的事情。你也好意思称我是老怪物?”河清媛冷笑一声,直接把那根树簪斜斜一插,落入缝隙里去了。
“马上就会办成了。”合欢树像是被抓住了痛脚一般,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
“那你叫他什么?”河清媛挑眉道。
“小怪物?呸呸呸!”合欢树立马反驳道,“将来他可是合欢宗的希望啊,怎么能叫他小怪物呢?”
说不过,合欢树就不肯再同河清媛争辩了。
宁雪蘅在一旁,静静听着这一人一树的争辩,倒是从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沈蘅肚子里的孩子,正是因为她得到了那本合欢功法,才出了问题。
而这个孩子,是合欢宗复苏的希望?
还有河清媛,她这位好友,也挺神秘的。
或许,不是人?
风莲初也有些问题。
气运逆天,旁人却奈何他不得。
就连他自己的血脉延续,也无法获得他的气运。
他会是谁?
难不成会是神吗?
最初,风莲初寻回兵解重修的道侣时,却寻错了人,找到了当时身在下界的她,并带到上界。
出错的根源,是因为什么?
想到这里,宁雪蘅抬眸看了看河清媛,问了个问题:“当初,为什么风莲初会找错了自己的道侣?”
河清媛迟疑了会,却没有回答,只神神秘秘的说了一句:“冥冥之中,拨乱反正。”
“哈哈哈!老怪物,你就知道神神秘秘的,藏着掩着,我就不!”合欢树抓紧一切机会,讽刺道。
“仙子妹妹,你就跟那个男人是天作之合,同样气运逆天,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有你,才能压制得住那个男人!”合欢树霸气侧漏的回答道。
“快去把他抢过来吧!”合欢树蛊惑道。
合欢宗行事,向来随心所欲。
就连合欢树也沾染了合欢宗修士的行事风格。
一开始在凝雪境中,第一次遇见宁雪蘅与风莲初的时候,它就想撮合这两人,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这两人,反而越来越疏远了。
要是这两人,成就一段好事,它获得的气运,岂不是更多?
正当合欢树得意洋洋的想着时,宁雪蘅伸手将那根树簪一丢,丢进院里的泥土中。
“我想,你该冷静冷静了。或许,你想回那凝雪境中去冷静冷静?我也可以成全你。”宁雪蘅平静道。
合欢树一听这话,立马熄了声儿。
心里仍是愤愤不平。
没这桩好事,也不要紧。
反正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合欢宗未来的希望,等那个孩子出世,合欢宗一样会复苏!
……
风家。
呼啸的风吹刮而来,将院里枝丫刮得“哗啦”作响。
那一抹光亮,被无尽黑暗所吞噬着。
沈蘅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止境的坠落,直至黑暗深渊之中。
她从梦中惊醒来,仍是觉得心里空洞洞的,仿佛昔日宁雪蘅捅她的那一道血洞依旧没有修复般。
沈蘅起了身,在院子里走了会儿,又走到天光剑的放置处。
天光剑斜斜插着,周遭已经生了许多密布的裂痕,犹如一张细密而严实的一张网,将她整个人罩住。
她快要透不过气来。
盯着那柄天光剑看了很久,沈蘅伸手,紧紧握住剑柄。
才握住的那一瞬间,便有凌厉剑气涌了上来,震得沈蘅倒退了两步。
沈蘅仍然是不甘心,再次上前,握住天光剑的剑柄。
凌厉剑气再度涌上来的时候,她没退。
只是周身落下的防护在不断被那一道剑气销毁着。
直到惊动了风莲初。
他匆匆赶来,将沈蘅带离那柄天光剑。
沈蘅抿紧了唇,颤抖着身体。
宁雪蘅就像那柄天光剑一般,同样是那根落在心头的刺,刺得她鲜血淋漓,仍旧不甘心。
她必杀宁雪蘅。
过了好一会儿,沈蘅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在风莲初的安抚下,安然入睡。
……
好歹是当过天光剑的主人,天光剑剑气被反反复复的触动,宁雪蘅是有一些感受的。
这时候,除了沈蘅,再也不会有其他人去反反复复的触动天光剑了。
宁雪蘅觉得沈蘅终会来亲自寻她,解决这一场阴差阳错的。
却没曾想,沈蘅会来得这么快。
就连等到她自己腹中的孩子出生,都等不及了。
销金窟向来神秘的手段多得是,沈蘅既然在销金窟中待过,她从那里买了困术阵法,也不足为奇。
“宁雪蘅,我恨你!”沈蘅站在阵法之外,盯着被困在阵中的宁雪蘅。
这一次,她没惊动任何人,亲自来杀宁雪蘅。
宁雪蘅先是观察了一阵困住她的阵法,才平静的望向沈蘅,开口道:“你恨我什么?”
“恨我离开了沈家与风家,依旧过得这样好?”
“还是,恨我没一剑自刎来谢罪,曾经顶替过沈蘅这个身份?”
“还是,恨我把你从销金窟中救出来,耽误了你的大计划?”
“亦或是,恨我曾经与风莲初好过?害你心思不纯,显露了本性,想踩着我上位,做那少夫人?”
“那么,你究竟恨我做了什么?”宁雪蘅抬眸,眸中平静,“你现在是沈家少主,又是风家的少夫人,肚子里还有风莲初的血脉。你所恨所想,不是已经全部得到了吗?”
宁雪蘅笑笑,才道:“你还有什么没满足的?是我让你失望了?没过得比你想象之中那般的凄惨?不想我活下去?”
“你想杀了我,以掩盖自己内心的嫉妒成恨。”
“你怕。”
“你怕我没有沈家和风家那般的家世,仍旧可以变得更好。”
“你怕有一天,风莲初会回心转意,再次找上我?”
“你怕眼前所得到的家世、道侣和孩子,都是梦一场,终会成空?”
宁雪蘅一点一滴的分析着沈蘅的想法,直到沈蘅看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无止境的恐惧。
她就知道,她分析对了。
“来,你过来。”宁雪蘅对沈蘅招招手,道:“你前世身为沈蘅的记忆没恢复,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些记忆。”
可在沈蘅眼里,宁雪蘅就像那地狱深处勾人灵魂的恶魔一般,她止不住的后退。
有一树枝丫悄悄探到沈蘅身后,推了她一把。
沈蘅跌入阵法之中,被宁雪蘅接住。
在其周身,蓦地泛起莹白的光芒。
在那阵莹白的光芒之中,沈蘅脸上神情微微一顿,随即却变得更加恐惧,睁大了双眼,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
宁雪蘅有些好奇,前世沈蘅的记忆中,究竟有什么样的场景,能够让沈蘅这样惊恐?
有关于沈蘅兵解重修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