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的灵力飞速运转，夹带着锁链穿梭的声音。凌奕从修的怀里抬起头，看着那双一如既往幽深的眼睛，突然感到鼻头有点泛酸。
“还能出去吗？”凌奕靠在修的胸前低声问道，心里却早已不抱有希望。可，如果真的能出去的话，那自己的罪过是不是就没这么大了？
修收紧双翼，紧紧揽住怀中的伴侣，将面部埋入凌奕的脖颈间，低沉的声音，震得凌奕的耳朵微微发痒。
“可以，我可以送你出去。”修如是说。我会自曝灵核，拉这片空间的所有人一起陪葬。然后你可以在外面那个已经失去了争斗的世界重新生活……
凌奕摇了摇头，眼前的世界似乎有些模糊，用力的眨了眨眼，权当是有风沙被吹了进来，迷了眼。“不了，我们待在一起，在一起……”其实，死在一起真的很浪漫。
“对不起。”修在凌奕耳边低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洒在凌奕的肩膀上，却让凌奕觉得出奇的安心。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哪怕面临死亡，心也平静而舒畅。
“说什么呢？明明罪魁祸首是我啊。是我没有事先跟你商量，是我冒失地撕开空间。为何说对不起的是你？”你怎么能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凌奕突然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心疼，怎么总是这么呆愣呢？难道让我去责备你，就能让我心中舒畅了吗？
“是我没保护好你。”修的爪子来回抚摸着凌奕的背脊，他的珍宝啊，他怎么能让他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他应该过着最舒适的生活，享受着最高的宠爱，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修，问你件事。”暗色的灵力一定越来越稀薄，再不问，怕是没有机会了。凌奕垂下双目，心里那个一直找不到机会问的问题，几欲脱口而出。
“嗯。”修依旧就不懈地释放着体内的灵力，再撑久一点，再让他在他的珍宝身旁多呆一会儿，再让他多感受一下他的气息。五年的时间太短了，短到仿佛一眨眼他们就要分开了。不知是否还有来世，他能否如此幸运，与他的珍宝再次走到一起。如果可以，哪怕再经历万年的等待也是值得的。
“当初……你为什么会送焰罗香给我？让我做你的伴侣……”这个问题困扰了凌奕很久，他真的一点都看不出当初的自己有什么魅力，让如此强大而优秀的修追求。
修陷入沉默。凌奕有些紧张，在修面前，他其实一直都没有充足的自信。修几乎每一方面都无可挑剔，而自己似乎就鳞片好看了一点，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出色的地方了。
修深吸一口凌奕的气息，开口道：“心里的感觉，想和奕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然后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说着，又将怀里的伴侣抱得更紧了。
眼角仿佛又有些湿润，修很少对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一般都是他在说，那人愣愣地站在一边，认真的听着，仔细的做着。那个一点甜言蜜语都不会的家伙，此时却让他心里都泛起了甜，还有酸……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总有个原因吧。”凌奕还是想刨根问底，与表面的潇洒不同，自己其实很在乎，真的很在乎修的看法。究竟是什么地方让他生出了亲近的想法，为何又总是觉得是父亲对孩子的亲近？
“不知道啊……见到奕的第一眼就想跟奕永远在一起。只要一想到那样就很满足很甜蜜。”或许那时，你脆弱的样子正好让我防备外界的心卸下枷锁。
抬起头，直视着修的眼睛。“那就永远在一起，决不能背弃这个誓言！”哪怕你只是对当初还是个蛋的我生出了抚养的兴趣，也不能逃避，毕竟我已经认真了。
与外表不同，凌奕的内心其实也固执的可以，一旦认定就无法回头。
“好。”修忍住自己想舔舐眼前鳞片的想法。我当然要跟你永远在一起了，不惜一切的在一起。而你所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好到，让我想抱住你永远不放开……
系统空间。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里，一切都还是那个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除了，赖在我腿上的那个金色球状体。〗
凌奕伸出手轻柔的抚摸着蜷缩在大腿上的精神体，眼神有些飘忽。
那个浑身布满着黑色鳞片的巨龙，仿佛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自己只要一伸出手，似乎就能碰触到那一双幽深的眼睛。
金色小球，感受到了凌奕的触摸，特意往凌奕的手心处靠了靠，再蹭了蹭，十分留恋。
〖在那个世界我们还是死了。只是修那个傻瓜啊，在灵力消散之后，居然让自己的灵魂力量来护着我。
我真的那么需要被保护吗？多傻呀，若非最后关头感应到了熟悉的召唤，及时抛去□□，扯住修的灵魂本源回到这片空间，修恐怕早已灵魂覆灭了吧。
那个傻瓜呀，现在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与力量，只留下了初生幼儿般的本能，却又死死的黏着我。或许你对我的感情还没有消掉吧？〗
伸手将精神体捧起，放在胸口。凌奕闭上了眼，自己明明已经是失去了所有感觉的灵魂力量，却觉得那个小球相触的部位暖得不可思议。让他几乎想永远沉沦下去，抛弃意识，抛却自我，沉沦在这溺人的温暖之中。
〖谢谢，真的很感谢，在我人生的旅途中，有你的出现，有你的陪伴。〗
凌奕转过身，透过虚拟实验室的窗口，望着外边无尽的黑幕与荧光。当初就是在这里，他一个人沉默地看着这个毫无变化的空间，整整七天。现在想起来都闷得透不过气。
不过如今有了怀中这个精神体陪伴，这个静谧的空间，似乎都没了往日的压抑，多了些甜蜜与宁静。
就像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家里的院子中，相互依偎着对方。没有了时间流逝的感觉，有的是最长情的陪伴。
『第一个世界，番外。』
后来。
漆黑的空间中，红裙女子静静地看着前方的法阵。暗黑的锁链已经撤去，两头巨龙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墨色的巨龙，将有着七彩鳞片的略显娇小的巨龙揽在怀里，就像一座尘封了多年的雕塑。
整片空间，充斥着因三位神灵境的死去爱逸散的灵力，而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红裙女子转过头，那一边还存留着一口气的鲛人，向着那个倒在地的天使一步步爬了过去。漆黑的锁链贯穿了他的胸口，每爬一步都得带着整串锁链移动。鲜红的血液顺着锁链不断流淌着，那鲛人却浑不在意，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天使。
最后，鲛人将已经没有了温度的天使抱在了怀里，下巴磕在天使柔顺的金发上。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缓缓闭上眼陷入了永眠。
磅礴的灵气从鲛人的体内溢出，这片空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开始碎裂了开来。
红裙女子抬头望着逐步破碎的天穹，却感觉压抑的喘不过气来。曾经也有一个人为自己奋不顾身，只是他已经不在了……
那一天的诸神之战，那个像傻子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他好像对她笑了下，然后消散了开来。仿佛天地间从未有过这人的存在，她再也找不到他了。
法则啊，这场由你排演的戏剧终究落幕，世间各大种族死伤过半，十八位神灵境全部陨落。
真的很不明白啊，既然你不满意你所创造的这个世界，你所创造的这些生物。为何又要给予我们生命，让我们诞生，然后又剥夺我们存在的权利。
现在，这个故事已经照着你所期待的方向运行下去。除了我这个异数，不知道为你所期待的那个世界，是怎样的？那个抹杀了十八位神灵境与世间大半生物，而创造出来的世界，是怎样的……
灵力闪现，漂浮在红裙法神身边的暗色魔法书猛地张开，绘制着各种法阵与文字的书页快速翻动，暗光涌动。
红裙法神回过头，看了一眼裂缝中露出来的世界，森林葱翠，万里碧空，阳光灿烂。
脚下的空间开始扭曲，红裙法神直接于这片空间中消失。再见了，我所生活了数十年的世界。
空间破碎，四位神灵境的尸体，从高空快速摔落，然后在半空中化作飞灰消散，世间再无神灵境的存在。
或许多年之后，全新的种族会于此崛起，全新的体系会于此次诞生。不知世间是否还会流传，这诸神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