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歌吃下回元丹后,睡了过去。
席初沉声问:“殿里伺候的人呢?”
“奴婢在。”小艾从殿外小跑着进来。她一早得了席初前来追责的消息,战战兢兢守在殿外不敢进来,幸而席初并未大动干戈。
“看好她。”席初说完就丢下韩月歌,离开了寒桐殿。
小艾赶紧走到韩月歌的床前,轻声唤道:“月姬。”
“他走了?”韩月歌睁开眼眸,翻身而起,全然没有方才的半点虚弱。
小艾惊道:“哎哟,月姬,您刚失了那么多血,别乱动。”
韩月歌举起手腕,晃了晃:“没事,除了那半瓶血,其他都是假的。”
“小艾,你赶紧将地上的鸡血处理了。”韩月歌自己都快受不了这血腥气了。
“诶。”小艾走过去,将窗户打开。
韩月歌想起什么,躺回床上,将神识探入胸腔,探了半天,失望道:“咦,没裂。”
“什么没裂?”白少渊突然出现在床畔。
“没什么。”韩月歌被神出鬼没的白少渊吓得差点石头心裂了。
“骗人。”白少渊盯着韩月歌的面颊,试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韩月歌脸不红,心不跳,蹙着眉头,心念百转。
席初是她的情劫,照理说,席初亲自取血,作为爱慕席初的替身,她伤心欲绝,石头心有很大几率裂开的。
她的石头心,除了先前添的一道裂缝,没有半点变化。
莫不是演技拖累了她?韩月歌自我反省着。
她的演技是在凡间跟着戏班子里的戏子学的,自己的演技,她还是有信心的。
难道是感情投入的不够真挚?
约莫是有点的,她刚才紧张得石头心差点蹦出来了。
韩月歌摸着心口喃喃道:“要是把席初叫回来,再陪我重来一遍,我保证,席初会立刻炖了我。”
白少渊:“……”
有了席初的这枚回元丹,韩月歌的灵力又长进了一层,可惜回元丹不能多吃。每个人的灵脉有限,要是吸收的灵力超过自己身体容纳的极限,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很快就到了夜市这天。
沧溟山的禁制已经解除,结界也被席初撤下,韩月歌利用复制术,将白少渊誊抄的话本一口气复制了一百多本,开始摆摊销售。
摊位是翩翩借给她的。
翩翩每逢夜市都会来卖自己做的香囊、香粉,她索性就租了个长期的摊位。得知韩月歌缺钱后,翩翩提出先借点灵石给韩月歌应急,被韩月歌拒绝了。
翩翩的母亲被一个大妖怪打伤,需要大量的灵石续命,翩翩的灵石是拿来救命的,韩月歌没那个脸要。
翩翩将自己的摊位一分为二,让出一半给韩月歌。韩月歌摆上话本,与小艾坐在摊子前,等待着买家上门。
沧溟山的夜市不光有沧溟山的弟子参加,有时天渊城甚至整个北域的妖魔,也会来夜市碰碰运气。为避免节外生枝,韩月歌扮作少年公子的模样,再用桃花面具覆住面颊。
这张桃花面具是一种低阶的易容法宝,戴上后,会隐藏起使用者真正的容貌。
随着明月升起,夜市逐渐热闹起来,灯笼串成一条火龙,将整条长街照得亮如白昼。
翩翩的香囊和香粉吸引了女妖魔的注意力,隔壁的韩月歌摊位却是冷冷清清。
这种情况韩月歌也是料到的,她还算淡定,反倒是是小艾急了:“月……”
她刚开口,猛地想起韩月歌出发前叮嘱过,在外不可泄露她的身份,连忙改口:“公子,怎么办?根本就没人光顾咱们。”
“莫急,做生意最忌心浮气躁。”韩月歌摸了一下小艾的脑袋,“再等等。”
说话间,一只涂着丹寇的手拿起韩月歌面前的话本,疑惑道:“这是什么?”
韩月歌顺着手臂望去,见一名青衣少女亭亭而立。
青衣少女戴着一张面纱,应当也是件法宝,明明面纱薄如蝉翼,韩月歌却怎么也瞧不清楚她的模样,唯独瞧见一双明亮透澈的眼睛熠熠生辉。
“这叫话本,是从人间传过来的。”韩月歌拿起折子,随意打开一页,“姑娘您瞧,这话本文笔细腻,画风唯美,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也不怕将人吓跑。”韩月歌右手指间的银色戒指传来白少渊的声音。
出门前,白少渊死活要跟着出来透气,韩月歌考虑到他是从紫玉公主那里跑出来的,万一被人看见,泄露到公主耳中,怕会生出是非,拒绝了他的要求。
白少渊退而求其次,要求附身在韩月歌的戒指中,并且指天发誓保证不出来。韩月歌犹豫不决,白少渊狠了狠心,用帮她画十幅春.宫图作为交换,韩月歌这才松口。
白少渊的声音只有韩月歌能听到,韩月歌没有搭理他。
她翻开的恰巧是白少渊画的春.宫图那一页。
青衣少女扫到上面的图文内容后,目光一顿,那双本就又黑又亮的眼睛,陡然绽出光芒。她将折子合起,神秘兮兮问道:“这个多少钱?”
“不贵,一块中品灵石。”
“那我要十本。”少女伸手解腰间的储物袋。
“表小姐!”一名灰衣小童远远朝少女奔来,边跑边冲身后招手,“大公子,找到表小姐了。”
少女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来,弱弱地唤了一声:“表哥。”
灯火辉映的长街中,一名戴着黑金面具的男子缓步而来。
男子身着玄衣,衣领袖口绣金色纹路,腰间悬美玉流苏,通身华贵的气派,一看便知出身不俗。
面具遮住他半张脸,眼眶镂空的地方露出一双漆黑幽冷的眼眸,扫过来时,不怒自威。
“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如此贪玩,下次休想再让我带你出门。”男人声音嘶哑,一听就知是经过伪装的。
“方才人太多,我一下子被挤了出去。”少女轻扯他的袖摆,“表哥,清芷知错了。”
男子惯是被她这样哄的,唇角微翘,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眸中的冷意瞬时淡去不少,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生硬:“又看中什么了?”
少女下意识地往左边挪了一步,挡住身后的摊位:“没、没什么,就几本书而已,表哥总嫌我不读书,我这不是想哄表哥开心,多读几本书嘛。”
“什么书?”
“没来得及看。这里摊位小,表哥,咱们去前面的书坊看看。”少女抓住男子的袖摆就走。
男子却并未如少女的愿,他抽回袖摆,转身从摊子上拿起一本。
少女立时缩了回去,一副想将拽他走,又不敢的样子。
男子看完,将书丢回了摊子,斥道:“淫词艳曲,不堪入目。”
韩月歌一听就怒了,拍桌而起:“不买就不买,你说谁淫词艳曲?”
她承认她写的是俗套的爱情故事,但与不入流的淫词艳曲,还是有点距离的。第一桩生意被男子搅和了,韩月歌心中本就有气,这下更是火冒三丈。
“文笔矫揉造作,故事逻辑不通,字里行间尽是风花雪月,无半点格局,读多了,未免有损心智,称之为淫词艳曲,倒是抬举它了。”
“你……”韩月歌眼前一黑,“你再说一遍。”
“月歌,此人身份不凡,莫要与他起冲突。”戒指里的白少渊提醒道。
韩月歌碾着戒指,怒道:“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那是人话吗!”
“你是一名创作者,创作者就应该虚心倾听四面八方的声音,赞美的,批评的,都有它存在的价值。”白少渊的声音里明显藏着幸灾乐祸。
韩月歌哼了一声:“你倒是挺会说风凉话的。”
她声音说得小,名为“清芷”的少女没听清,奇怪道:“你在嘀咕什么?”
韩月歌看向玄衣男子:“公子口口声声说格局,可知同样一件事物,各人见识不同,所见便不同。公子眼中只看到风花雪月与淫词艳曲,不也佐证了公子的格局。恕我直言,似公子这般心胸狭隘、见识浅薄之人,看见的自然是满目的风花雪月与淫词艳曲。”
韩月歌将“心胸狭隘、见识浅薄”八个字故意咬得极重。
玄衣男子未应,反倒是他身边的青衣少女先火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如此辱骂我表哥!”
“要想赢得别人尊重,首先得学会尊重别人。疯狗上来一顿狂吠,怎么着,我还不能用脚踹了?”韩月歌双手叉腰,态度要多横有多横。
“敢说我表哥是狗,我打死你。”少女听到韩月歌阴阳怪气地嘲讽玄衣男子,俏脸一板,抽出腰间的剑,便斩向韩月歌。
“表哥是狗这句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韩月歌耸耸肩膀,乐不可支。
来吧,砸她的摊子!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在刚才,她突然灵机一动。夜市的幕后老板是席初,摊主向云上天宫支付租赁费用,云上天宫则负责维持秩序,保护摊主的利益。等他们将她的摊子砸了,她岂不是可以狠狠敲诈他们一笔!
这可比坐在冷风里卖劳什子话本赚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