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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被迫仰着头的曳罗看着靠近的狼崽子——熟悉的面容,陌生的神态,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她忍着想要一掌呼醒他的冲动,握住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道:“是你告诉我的。”

听了这答案,对面的衍烈眼神闪了闪……整个北赤国,知道他真名的人就那么几个,她就是随便扯一个人名,他或许还会信一下,但居然说是他?

想凭此吸引他的注意力?又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他沉了脸,放开擒住她的下颌,向她脖颈抓去。

他决定要让这女人消失。

这一刹那的杀意,曳罗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在心里大喊了一声‘靠’,随即动作迅捷地转身错开那手,同时扣住他的手腕,按在命门上。

“衍烈你冷静点!我是曳罗!”她一手扣在他手上,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喊道。

一时不察被制住的衍烈,终于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了,他竟然连一个女人都捉不住?

心头亮起疑惑,随之而起的就是周身感觉不适的难受感。

被她扣住的手臂异常白皙,还瘦,上面没有伤疤。

他心头一跳,同时发现身上穿着的是平民都不穿的麻布衣……怎么回事?这个身体怎么回事?!

眼前忽地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没待他理清头绪,一阵突如其来的巨痛袭上脑海,仿佛有人拿着锤子,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敲打他的脑袋,他瞬间陷入失神。

曳罗此时,面上冷静,心里却在急速思考对策——若是狼崽子反击她要如何,出其不意她可以,但真的对打,凭她这软趴趴的手脚,可没法跟人对上几招,正担心着,不料人突然就从自己手里瘫软下去。

她吓了一跳,忙扶住他,“怎么回事?”

不待她问出个究竟,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形的佘介喜得直拿拐杖击地,催着尹风和燕槐上前,“力量反噬了!快去!趁他虚弱拿下他!”

曳罗当即感到不妙,将靠在她怀里失去意识的人揽紧,立刻抬眼环视一圈。

白霜村的人向他们走来,这些人,要抓衍烈,凭她一人根本无法对抗;而梦铃村……她扫眼过去,发现村民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垂下眼眸,将怀里的人环得更紧,在尹风和燕槐靠近前,她咬了咬唇道:“别动手,我跟你们去,只要让我跟他呆一处。”

尹风不赞同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身后的佘介已经抢先说话:“随便!把那女的也带走!”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来的目的总算达到了,白霜村大获全胜,佘介仿佛看到月栖石重归天日的景象,心情大好地走到一脸复杂的左青山面前道:“你也别摆出这副模样,这次月祭便宜你们了,到时得了好处可得知恩图报。”

左青山:“到底为什么抓他?候卫说他偷了宝物,难道是……”

佘介一脸神秘莫测,“是,你想的没错,就是月栖石,不知他从哪得到的,不然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进益至此?这就是月栖石的力量啊!但是你看,偷来的始终是偷来的,他根本控制不了力量,月栖石注定只能归我们所有!”

不知想到什么,他心情大好,一张长年板着的脸终于舒开,脸上延出深深的皱纹,像个风干的橘子,“梦铃村当年是怎么挤兑我父亲的?没有人相信月栖石仍在万古森林,只有我父亲坚持,如今……”他摇摇头,神情感慨,“可怜我那睿智的父亲没能亲手找到月栖石。”

左青山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佘介带着白霜村的人大摇大摆离去,突然打了个冷战,呆呆地抬头望天,天上厚云密布,看起来,真的要变天了。

……

国都赤焰城的国师府邸,摘星阁中传来一声碎瓷声。

国师站了起来,不顾落地粉碎的茶碗,拖着曳地的长袍,越过长长的案几,迅速来到屋子正中间放置着宝珠的高架,缎锦之上,原本灰扑扑如蒙尘的宝球,忽然间漾起了水波,由内而外地清澈,阵阵水波之间,有红色光闪烁。

国师右手手指在空中虚虚凌点数下,一道白光从手间飞出,向着窗外飞去,遥遥没入云间。

半个时辰后,戈飞冀手间攥着一点白光,急急赶到摘星阁。

“国师,可是有王的消息?”

国师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投在气喘吁吁的戈飞冀身上。

戈飞冀这人,自来刚愎自用,狂妄自负,他犹记得,北王登基那年,就属他反抗情绪最重,别人把心思收在肚子里,他倒好,把嘲讽放在脸上,若不是先王的遗召,他怕是连话都不听。

这么一个自负的人,跟随北王平反内乱后,摇身一变成了王的忠诚拥护者。

他可还记得,在北王还未回归赤焰城时,戈飞冀曾公开支持过温殿下……国师袖了一下手,弹了一物落到他手上,微微一笑,“有消息了,把王的赤炎军带去,再上带兀惜,王可能受了伤,尽早出发吧,戈大人,王就拜托你了。”

说着,他双手合并在身前行了一礼,戈飞冀忙回了一礼,起身朗道:“国师大人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走出摘星阁,戈飞冀整个人眉眼一肃,右手虚托向上,手中凌出风旋,向上一抛,风旋打着转儿隐入空气中,朝着皇城而去。

……

光线晦涩的幽暗地牢里,曳罗坐靠着墙壁,双手抱膝,同不远处一双眼睛闪着绿光的衍烈大眼瞪小眼。

这里空气不好,有些奇怪的味道,光线就更差了,看了这么久,唯有对面一双绿莹莹的眸子能看清,但眼睛的主人似乎心情不太好,眼中的冷意像冰一样散着寒气,隔了两三米,依然能清晰感觉得到。

她有些疲惫地把下颌搁在膝上,垂下眼睑,拾起地上一节干草在手上把玩着。

刚刚衍烈醒来,她试着跟他沟通,问他发生什么事?哪里不舒服?结果这人反过来问了她一堆问题,问她是谁,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这些对话让她不得不怀疑,狼崽子受到攻击再次失去记忆,她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他是她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她把他当弟弟,可是他说忘就忘,现在还用这种防备猜疑的眼神看她,可真让人伤心。

虽然知道不是他的错,唉……曳罗把手里的干草弄断,又拾了一根,重复地做着这毫无意义的举动。

衍烈端详了她许久,终于起身,开始打量这间地牢。

阴暗干燥的地下牢房,在墙壁最上方有一处小口,透进来一点点光,四面是石子砌成的墙,虽然坚实,但若是他全力打一拳,这些石墙根本不够看,更别提锁住他们的牢房门只是一扇石门。

抓他们的人究竟是对自己的力量太有自信,还是以为他虚弱到连闯出去的力量都没有了?

嘴角浮现嘲讽的弧度,手从石墙上收回,他弹了弹手,回身望着正无聊地扯着干草的少女。

之前突如其来的巨痛制住了他的行动力,他尚未反应过来,已经半晕在地,这时一双柔软的手臂抱住了他……他听到了她说的话,更知道她一路护着自己,不让别人近身,事实上他不过是身体动不了而已,根本没有失去意识,外界的一切他都知道。

而让他意外的,是他全身狂燥的血气,竟然在她怀里渐渐平静。

听她的口气,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记忆,思及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可笑的衣服,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所以,她是谁?

他摩娑着下巴想,难道是自己在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里找到的恋人?不然她怎么会这么保护自己?而自己还把名字告诉她?

啧。

他走过去,在她身前罩下大片阴影,曳罗慢慢抬头,正想问他要做什么,便见他纡尊降贵般地蹲在她身前,伸出一只手指抬起她的下颌。

眼睛有些圆,嘴唇有些红,皮肤太白,人太瘦……竟然还没有一丝兽力?

他会看上这个弱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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