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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盛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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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雪这句话一说完,这整片场地上的灵炁异动达到最高峰。天地间的灵炁都以她为中心,席卷着狂风,摇动着树影,纷纷向她的身上涌去。

众人还在惊异之际,台侧已经有一道果敢的男声响起:

“她要突破筑基了,快为她护法!”

这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人跳上台去。这人长身鹤立,腰佩长剑,一身白衣箭袖,正是傅闻朝。

他转过头,神情凝重,冲着台下人拱手道:“天衍宗弟子李傲雪正逢突破筑基,还请诸位站远一些。”

众人闻言边配合地后退,边互相交流道:

“这可真是,赢了一场,还顺便筑基!”

“这还是炼气大圆满呢,就掌握了转换符的画法,必定是心有所感,才会突破!”

“而且她这画符十分奇特,似乎是直接发出,连符纸都不要!”

“那她这跟灵修到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施展术法吗?又何必要专门用符?”

“你懂什么!灵修施法要法器,她这是直接发出,你没见她脸上也能现出水壁咒吗?面面俱到,哪儿都能发,这难道不比灵修更好吗?况且元婴以下,高阶的符咒远比一般灵修所施术法要来的有威力。”

“可是灵修施法还有施法范围,她这好像只能配合自身体术使用啊。”

“你这种人,眼皮子怎么这么浅呢!你能想到的,别人想不到吗?人家身为符修,这样的法子已是古往今来闻所未闻,若真是自己想出来的,光是这份钻研,起点就比一般人高了不知道多少。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继续修习,想方设法弥补这个缺点,让这同光界的符修改天换地呢!”

“也是,若真是这样,这李傲雪日后还不得在符修的史册上记上一笔!想不到飞花盛事真是才人辈出,我原先觉得自己一个筑基,没通过第一轮真是运气不好。现在看来,我只是空有一身修为,实际上人家一个炼气大圆满不知道比我厉害了多少!”

“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押注就不该选那个容旭!我原本还想着,好歹还是个天生灵体呢!”

“哈哈,这你就不如我了。我当初看沈意给这李傲雪投了五块上品灵石,就毫不犹豫跟着一起投了!现在我也算是小赚一笔!”

“……”

容旭身上的藤蔓已经被解开,整个人已被玄华道人从地上扶起来,站到了一边。他双拳紧握,看着台上正逢突破的人,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玄华道人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两个小一辈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管不了,更何况似乎容旭并不占理,李傲雪也没有把自家的徒弟真的怎么样,顶多算是折了他的锐气。

容旭的确是玄华道人的爱徒,他也对对方寄予厚望。但是现在看来,容旭确实有些太过自视甚高了。不说净空,只说沈意和李傲雪。这两人与容旭同岁,不论哪一个,单论资质都绝对不如容旭。但是现在,一个已是筑基圆满,抱朴三子首席,早已历练过无数回,其剑意凛冽,无人可挡。另一个也将容旭打下擂台,虽然占了一点容许行动不便的便宜,但其心性,手段都十分出色,并非完全钻的空子,而是真正有实力。

也是该搓一搓这个徒弟的锐气了。玄华道人想到这里,再看一看台上正逢突破的人,他的心中忍不住想,当初李傲雪要是以剑入道该有多好。

李傲雪站在台上,感受着身上激荡的灵力。

沈意穿过人群,也踏上台来。

李傲雪看着对方神情肃穆,只听对方道:“你坐下,我为你护法。”

她点点头,身上气势未收就当场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平心静气,抱元守一。”

傅闻朝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李傲雪的沉心静气,将整个人都沉入眼前的黑暗中,去引导灵炁的注入。

渐渐地,周遭一切嘈杂的人声,呼啸的风声都离她远去。李傲雪一身红裙,胸前佩戴着菱花镜走在黑暗中。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台阶,这台阶一层层铺上去,尾部高高地消失在云端。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在空中严厉地诘问她:“你是何人?”

她沉稳道:“我是李傲雪。”

那苍老的声音又问:“你以何入道?”

李傲雪道:“以符入道。”

那声音道:“你本不应该筑基,你早就应该命数已尽,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踏上长生大道?”

李傲雪道:“就凭我想。”

这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笑声在天地之间回响。转眼之间,李傲雪就感到周遭景物全变。先前铺在她面前的台阶已经不见,而她正身处在一座高高的台阶上。

这台阶应该就是方才那个,一路往上,上端直往云霄,而底下则缀在虚渊里。李傲雪往下看去,只能望见黑漆漆的万丈深渊,根本看不到底。

“要下去吗?”

那苍老的声音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循循善诱:“下面有许多你想不到的快乐。”

底下的虚渊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蒙蒙的细雨,灰暗的阁楼,阁顶乐器滴雨的悦耳声音;还有交错的山道,一座又一座的长亭,亭内人或高声辩论或低头吟诵;又或者是一条宽阔的大街,每一个店铺都是琳琅满目,店小二笑着道:“仙子可要进店一观?”

都是她曾见过的场景,也是人世。

往下是人世,往上是大道。

李傲雪转过身就往上走。

“你要往上去?!”那磁性的男音已经消失不见,苍老的声音严厉道,“你可知上面是什么?!”

李傲雪并不理会,继续往上走。

台阶的两旁,渐渐现出人脸来。

陆双在左边的台阶上冲她道:“傲雪,我就要和李慎结为道侣了,以后不能再陪你啦。”

闻然在右边的台阶上攥住衣角道:“你别走的那么快,等等我好不好?”

她统统无视,因为她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她们。

一位瘦削的,穿着宽大居家服的女人等在最前方,她的面上已满是风霜,笑容里满是慈爱:“傲雪,不跟妈妈回家吗?”

这是个虚影,一个很虚的影子。

李傲雪早就知道她的双亲已经去世,但只就这一个虚影,还是叫她脚下停了一下。

都是虚影,都是引诱。

你不想叫我往上,我偏要去往大道。

李傲雪继续往上走,她的身上越来越重,迈步也越发艰难。然而她一声不吭,只是负重前行。

沈意有些担忧地看着盘腿坐在面前的人。每个修者筑基的难度都各不相同,不可一概而论。通常越是心思沉重,或是经历过多,或是修炼法子阴邪的人,筑基之路就越是艰难。有的人因此筑基没有成功,从此一蹶不振。也有的人迈过这一坎,往后皆是坦途。

张修辰站在台下,有些担忧地看着台上,问一旁的乐安道:“怎么回事,我感觉气机好像快要停滞了。”

乐安也有些不安,按理说,李傲雪平日里看着很是爽朗,没什么沉重的心思,人又在天衍宗之内,不可能修什么阴邪的法子,怎么筑基就这么不顺呢。他想了想,不愿意说一点不好的话,便回道:“一定是遇到了一点小坎,不过我觉得以李傲雪的性子肯定能过,过去了就都是坦途。”

李傲雪几乎叫重量压弯了腰,她终于大喝一声,在重负之下竟然奔跑起来。李傲雪一路跌跌撞撞地往上跑,越跑越快,背上也越来越轻。

到了最后,她一路奔了上去。

前方是一条光明的大道。

整片场地的灵炁终于平静下来,一股新的威压油然而生。

台上和台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白莺莺站在人群之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握紧了双拳。

李傲雪已经筑基成功了。

白莺莺心里的滋味十分难言。她从小和容旭接触的时候,她娘就告诫她,要讨好容旭,要适当地耍耍性子,才能抓住对方的心。修真一途很是艰难,身为女子更是难上加难,唯有找到一位愿意庇护你的男人,她才能更好地走下去,走的更远。

这是她娘一直告诫她的话,白莺莺也一直都在努力去做。

只是很多时候,她虽然很听话,但也会冒出许多疑问。为什么女子不能走得更长远呢?为什么她一定要依附容旭呢?她也想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让众人的目光都能够在她的身上,而不仅仅只是认为她是容旭的未婚妻啊!

容旭确实对她很好,可是却从来不指点她修行,有时候对于她努力地想要出人头地还会皱起眉头。每到这个时候,白莺莺就忍不住想,容旭到底是在想什么呢?倘若她能够筑基,甚至走的更远,她不就可以和容旭更长久地厮守吗?为什么容旭会看起来不高兴呢?

容旭到底真的喜欢她吗?还是说只是喜欢她的青春貌美,并不想跟她长久相伴,只想等她死了再另寻一位貌美的女修?随着修行时日的增长,白莺莺心头的这个疑问也越来越重。

直到后来,她抛弃了容旭,对方与她决裂。那时候白莺莺就想,容旭是头一次知道她胆小吗?不是,他以前还喜欢她的一点怯弱。那容旭不知道她打不过对方吗?也不是,容旭只是希望她爱他爱得能为他死。

可惜白莺莺也并没有那么爱他,甚至在与对方决裂后,感到了十分的轻松惬意。

她头一次见到沈意的时候,很生气,一方面是觉得吴合欺骗了自己。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发现传闻中,这样出色的一位人物竟然是女子!谁说的女子注定不会在长生大道上走得远?!对方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白莺莺从前以为容旭很厉害,是同龄中最厉害的人物。然而这一场飞花盛事让她看清楚了,根本不是这样!

容旭能够被人打伤,被人打断腿,现如今,还能被修为不如他的李傲雪打下擂台!沈意能做全场修为最高的人,她也能够做到!李傲雪能够越境而战,她也能够做到!

白莺莺握紧拳头,转身默默离去了。

李傲雪睁开眼,周身清光流淌,神识更加宽广。她低头一看,就能够内视经脉,看见自己体内灵气充沛,畅游在奇经八脉。

傅闻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恭喜你步入筑基。”

李傲雪一身轻松,她抬起头来笑道:“多谢。”

她生得漂亮,如今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双眼睛如同新同新月初升,瞳仁点染了一点光亮。她今日还穿的是一身红裙,愈发显出她粉白的脸,和漆黑的发来。

傅闻朝心头一动,头一回觉得,以自己的年纪和修为,似乎可以寻觅一位志同道合的道侣了。

高台上的人终于看准了时机,高声宣布道:“天衍宗李傲雪胜出!”

台下掌声雷动。

沈意在旁道:“恭喜。”

李傲雪看她一眼,笑道:“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沈意摇头:“不必。”

她两人一路往台下去,为后面的比试腾出位置。李傲雪边走边笑道:“好歹是保住你那五块上品灵石了。”

沈意难得失笑:“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个。”

她们正在说话间,已经走到台下,张修辰和乐安也过来向她们道喜。李傲雪正笑着回复的时候,忽然眼角一个身影走过来。她现在神识比之从前要强大许多,虽然并未转头,但已知来人是净空。

她原以为对方也是来道贺的,不料净空却道:“施主今日真的很美,让贫僧大饱眼福。”

他语气诚恳,一张稚嫩的孩子脸,面上却很是严肃。李傲雪虽然知道他只是单纯从欣赏的角度来说,不论话语还是语气都无狎昵之意,但这过于直白的赞美还是让她微微红了脸,她又生的白,因此显得更明显一些。

李傲雪当然对小孩子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她风言风语听得多了,赞美一来便有些不习惯罢了。

一旁的张修辰笑道:“好啊,小小年纪,就学坏了,专门来这里想调戏我们天衍宗的女修吗?”

净空板着脸严肃道:“不论美景,美人,都是养人耳目。贫僧只是实话实说,并无不重之意。若有冒犯,还望李施主海涵。”

李傲雪见对方一板一眼的模样,便是先前的那一点点不好意思也都尽数烟消云散,笑道:“净空大师看来似乎对美景也有所研究,不如说来听听?”

净空果然开口,对于他所曾见过的美景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容旭远远地看着他们。

这样会笑,会害羞,很漂亮的李傲雪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他所见到的李傲雪,一直都是穿着天衍宗弟子服饰,永远都是对他冷着脸,不理睬,呛声,甚至是今日的拳脚相向,出言羞辱。

容旭本来应该气得发抖,应该恨不得扑上去把对方碎尸万段。

但是在这一刻,看着这个对自己冷漠,却会对别人笑,还会对别人害羞的,还很漂亮的李傲雪,容旭的心里不知怎的,产生了一个微妙的想法。

倘若李傲雪对自己笑,对自己害羞,还愿意为了他日日梳妆打扮成这个样子,他必然也是会很喜欢的,甚至会比喜欢白莺莺更喜欢。毕竟对方很优秀,也不会抛下自己,从性情来看,对方倘若爱上自己,必定一心一意,到时候还不是容旭说什么,她就愿意做什么。

虽然现在李傲雪讨厌他,甚至憎恶他,但是征服一个讨厌自己的人,不是更有乐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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