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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在凡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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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幽暗的山谷已经归于平静,三人一路行进。没了藤蔓的从中作梗,鬼打墙一般的重峦叠嶂已经消失,前方先前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前路也现出了走出去的曙光。

李傲雪的神色有些郁郁。

沈意在她身边与对方一同御空飞行。

李傲雪自从见到乐安和张修辰两人被拽入那黑洞之后,面上的神色就一直很不好。沈意当时看着她晶莹的眼睛,本以为她要哭,不料对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就转过身喊闻然和自己一同走了。

沈意知道对方心里不好受。

她同那乐安和张修辰并无交情,但在看到这两人坠入另一个小世界的时候也不禁生出叹惋之意。更不用说李傲雪还同这两人有着几年的同门之谊,从先前的飞花盛事上来看,他们还有几分君子之交。

想到这里,沈意很轻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李傲雪自然明白这一点。她看向沈意,略显颓然的神色褪去,面上笑了笑,道:“多谢。”

沈意没答话,只是摇摇头。

三人终于飞出了这片幽暗的山谷。先前还觉得昏暗的天空在此时看来也还算得上明亮,前方是一片荒凉的,十分熟悉的,有些坑坑洼洼的平原。

李傲雪御空极目远眺。

地平线上隐隐反射出一点微光,三人仔细望去,就见那竟是一处铺了琉璃瓦的殿顶。

闻然抱着混沌八卦钟在旁道:“那里应当就是无极殿所在的地方了吧?”

沈意点点头。

紧接着,她又有些犹豫道:“也不知道我们来得晚不晚。”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隐隐的叹息。

李傲雪和闻然两人闻言都沉默了。

沈意见状,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道:“抱歉。”

李傲雪摇摇头,看向她道:“你说得对,这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

她说到这里,眼前不知怎的浮现起那一日,她刚大战完猰貐,那个清晨从床上醒来时的场景。

她还记得那时容旭坐在墙角的椅子上,对着她笑道:“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听起来还有些羞赧和小心翼翼的意味在里面。

李傲雪对容旭这个人的感觉很复杂。

他们一开始相互厌恶,到后来她对对方无感。她没有想过容旭会对她说那样的话,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但说实话,这段时日以来,李傲雪能感觉到自己也是有所变化的。

她从前很少和容旭说话,偶尔说话也是公事公办。后来南海一行,对方倒是主动出谋划策。他们之间毕竟没有深仇大恨,又是正逢同光界危机的时刻,她那时就当一般的同门相处。

后来对方两次从猰貐手下救了她,断手伤背。要说李傲雪没有触动,那必然是假的。她又并非无情无义之人,面对别人的付出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因此李傲雪后来和容旭说话融洽了不少,偶尔也能开开玩笑。只是她当时虽然确实有抱着或许能交个朋友的想法,但也并未完全真心实意。

直到今日,她亲耳听到沈意这一番话。

倘若对方所说的情况真的发生了,这就意味着容旭这个人从此从这世上消失了。

这跟乐安和张修辰还是有所不同。毕竟他两人是堕入了小世界,李傲雪虽然不知道那小世界的情况如何,但她总可以留有一丝幻想,觉得他们会在那边过得很好。

而假若她此刻真进了那无极殿,而没有看见容旭,那就是这个人被尽数抹去。他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不论是冷淡,还是笑容,又或者想法和剑诀,都从这世上消失。

李傲雪并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意忽然在旁神色郑重道:“倘若真是这样,你到时候不要出手,我来。”

李傲雪看向对方。

她明白沈意这是不想自己有负担,也不想让自己北上可能的弑同门的罪名。

但是李傲雪并非这修真界土生土长的人,她没有这么多条条框框。更何况她分得很清楚,倘若到时候真的只剩下荆,她自然会动手。

因此李傲雪笑道:“不必,没什么。”

沈意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话,但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三人向着那无极殿的方向飞去。

***

这是一座宏伟的宫殿。

殿顶是琉璃瓦所制,尽管空中并无骄阳,依然熠熠发光。整座宫殿并非只是孤零零的一座,而是九曲回廊,宫殿前还栽有成荫的树,挖开的池塘,还有假山假石。所有的这些,还有墙壁围着。

大殿之前,有两道身影正在对战。只是不论是怒号的狂风,飞溅的水流,还是银红的火球都没能穿透过大殿,甚至它们都在快要接触到廊柱之时被反弹回去,只在地面上留下坑坑洼洼的一道道痕迹。

这两道身影纠缠不休,仔细看去,其中一只竟然是鱼身鸟翼,另一只则是全身长满刺的巨牛。

一时间,这宫墙之内,尽是水火一片。

宫墙边上的树上,两只魔物正在交谈。

“赢鱼和穷奇都是开了神智的东西了,怎么每次见面还这样要吃了对方似的,同那些低等的魔物有什么分别。”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黑色的斗篷底下传出。

“瞧您说的,好像我们来这是为了朝拜魔君一样。”一旁一个娇媚的女声传来。

说话这人面容生得十分娇媚,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手中还拿着一把小扇子。只是再往下看去,那下半身却是一条又粗又长的青色蛇尾。

黑色斗篷的老者哼了一声,道:“可不敢胡说,魔君正在里面修养,我等只是前来看护的。”

美女蛇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

老东西,真是装模作样,谁不知道来这的人都是为了看魔君死没死,好过来分一杯羹。

不过想归想,美女蛇面上还是那一副娇媚的笑意,道:“也不知道魔君这神魂融合的怎样。奴家很好奇,以魔君的修为,不是说魂魄被散就得消失在天地之间,再也看不见了吗?”

那兜帽老者道:“都是黄泉往生花的功劳。要想进地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据说是魔君的母亲在他出生之际去为他求来的,为此那神族在上古之时就被杀死了。”

美女蛇惺惺作态道:“还真是可怜呢。”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又道:“也不知魔君这花是藏在哪儿呢,奴家怎的从来没见过。”

这样的好东西,可还真想要呢。

兜帽老者道;“这老朽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问问魔君。”

他两位在这一问一答间,那美女蛇的耳朵一动,忽然小声娇笑道:“哎呦,看来有人界的几位小朋友盯上这里了。”

兜帽老者嘶哑着嗓音不屑道:“血肉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美女蛇却道:“诶,不要这样嘛。人界还是有很多好看的人,不一定要吃嘛。”

那兜帽老者哼了一声,道:“嘴上就没有一句实话。你便是从前在那人界搜罗了那么多美人,最后玩够了还不是都吃掉了。”

美女蛇娇笑不语。

此时,李傲雪,沈意同闻然正隐在宫墙内,一块偏僻的假石后望着无极殿前的场景。

在这放眼望去都是荒凉的魔界中,竟然能拔地而起这样一座跟同光界凡人皇宫差不多的宫殿,确实是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她们三人来的一路上,越靠近这无极殿,她们所遭遇的魔物就越多。果然同那人面虎身的怪物所说一样,这魔界没有一个不想来受创魔君的一杯羹。

李傲雪蹲在假石后,皱眉看着宫殿外打斗的赢鱼和穷奇。

闻然在她的身后,从露出的缝隙间也窥到了一点殿前的情况。她想了想道:“我们要去别处看看吗?说不定能找到进去的地方。”

沈意正要开口说话,就忽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风声。

她连忙喝道:“小心!”与此同时,沈意直接拔剑而出。

李傲雪和闻然一回头,就见沈意手腕一抖,金色的剑光自风中疾掠而出,一剑就斩断了细细的一长条东西。

那东西断成几截掉落下来,李傲雪定睛一看,就见是一条白色的细细的长蛇。

“啊呀,你这人也太凶了吧,竟然直接杀了这么可爱的小蛇。”

一道娇媚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三人一抬头,就望见一位人面蛇身的魔物正挂在树枝上。

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即刻纵身向着宫殿的方向一跃。

“大胆,别以为老朽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道黑气掠过,三人四散开来,就见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站在原位。

紧接着,漫天密密麻麻的黑色的蛇都飞舞而来。

沈意挥剑,金色的剑光将其纷纷打落。

她眼见无极殿已在身后,而众人还被这拖累,便当机立断道:“你们先去。”

李傲雪能画雷系符咒,闻然能催动混沌八卦钟,她两人进去对战魔君是最正确的。

闻然睁大了眼睛道:“可是……”

李傲雪却冲着沈意点点头,道:“我们会尽快出来。”

那兜帽老者怒喝道:“想跑?”

语罢,一道黑气直冲而去,随即就被一道金色的剑光挡下。

沈意执剑而立,剑气带起的长风掀开她额前的碎发。她道:“你的对手是我。”

兜帽老者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李傲雪和闻然两人抓住机会转身进了殿中。

美女蛇展开扇面遮住自己的面容翻翻白眼,心道,还说自己不想要来分魔君,这水放的,老东西能不能装的像一点。

也罢,先交那两个人间的修者去解决重创的魔君,他们随后就各凭本事分肉了!

现在,让她来会一会这个小美人也不错。

美女蛇的目光盯住了沈意。

李傲雪同闻然闯入无极殿中。

这整座大殿九曲回折,她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主殿。

只是她两人刚一进去,就见殿堂内站着一人。

身量颇高,比例很好,侧脸的睫毛长的如同鸦羽,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

“你来了。”

声音是熟悉的冷淡。

李傲雪脚步一缓。

继而那声音陡然一变:

“你可来的有点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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