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者们,请跟我进来吧。”
哭得两眼通红的地精脱下巫师帽,对艾莉丝等人做了个请的姿势。他带领他们朝洞窟的深处走,尽头处有几株缠绕在一块的藤蔓,他念了个咒语,藤蔓便像花骨朵般像外展开,露出一扇一米多高的木门。
“请小心,不要撞到头。”
地精先走了进去,接着艾莉丝弯下腰也跟着进去,史莱姆毫不费力地钻过去,勇者和维勒二人进来的姿势就有些狼狈了,好在房间内部并不像那扇门一样矮小,相反的,这个房间是塔型的空间,面积不大,但高度惊人。
木质的阶梯呈螺旋形上升,岩制的墙壁被做成了书架,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悬在头顶,像是童话故事里才存在的房间。
艾莉丝兴奋地拾级而上,第二层是个卧室,有一张小小的大约只够地精伸展开身体的床,第三层是个茶会室,低矮的桌子旁围了四五把小椅子,旁边有一个用来放茶点和咖啡的小推车,第四层是个厨房,第五层是储藏室,第六层有台大型的像是炼金用的机器,第七层、第八层……
艾莉丝爬得太高了,维勒在底下大声呼喊,提醒她小心不要掉下来。
艾莉丝活泼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上去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似得:“知道啦,我才不会掉下去。”
勇者问地精:“这个房间总共有多少层呢?”
地精爬上楼梯,领他们去茶会室:“您要听实话吗,先生?”
“嗯?是的。”
“实话是,我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层,我小的时候也总想爬到顶部,但不是爬到一半放弃了,就是不小心摔下来又得重新爬,没一次成功的。”
“摔下来?”勇者担忧地看了一眼上方,“很容易摔下来吗?”
“这是当然的,”地精轻松地说,“想想看吧,那么高的地方,往下看一眼都会眩晕的。”
“那没关系吗?”勇者问。
“会有什么关系呢?”地精耸了耸肩,“先生们,你们喜欢奶油蛋糕吗?”
维勒说:“我都可以。”
地精说:“那今天的下午茶就是奶油蛋糕了,希望那位小姐也会喜欢。”
现煮好的咖啡流淌进花纹别致的瓷杯中,小碟子上摆上了一块小巧精致的圆形蛋糕,旁边还用上了两片薄荷叶做装饰。
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然而艾莉丝还没有回来,维勒往上喊了两声,无人回应。
勇者说:“我上去看看她。”
地精说:“不,我介意您还是在这里等,站在楼梯上实在太危险了,万一她掉下来,说不定还会把您一定带下去。”
勇者并不明白地精的话,对方将从高处落下说得轻描淡写,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似得。他有些生气,但未显于色,只是下意识地手搭上了剑。
维勒瞥到了这一幕,他端着咖啡的手抖了抖,滚烫的咖啡流到手上,他却未发一语。
这家伙,有时会无端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呢。他心中暗暗想到。
然而,很快,勇者便明白了地精的话,而且如他所言的,站在楼梯上真的相当危险——
那是他大概爬到二十多层时候的事,他先是听到少女的叫喊,接着他抬起头,看到了坠落的少女,有一瞬间,他觉得落下来的是只猫,是只鸟,是某种脆弱的一碰即碎的生命,他展开双臂,妄想着这一回也可以接住她。但地精的预言更胜一筹,她砸中了他,将他在空中扑倒。
没错,是在空中,因为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从下方稳稳接住了他们。
勇者看到怀中的少女,她像只受了惊的小鹿,眼睛里湿漉漉的,他与她四目相对,接着他晕眩了。是因为这里太高了吗?
“您还好吗?”少女担忧地看着他,“我们中可不能再多一个残废了。”
“我没有事……”
“可您看上去并不好啊。”
“我有些恐高……”
少女点点头,相信了。
风携带着他们回到茶会室那一楼,艾莉丝从风上蹦下来,问地精:“这是你的魔法吗?”
地精摇摇头:“我可没那么厉害。这是我的父亲留在这个房间里的魔法。”
艾莉丝问:“您父亲在哪呢?”
地精低下头,悲伤地说:“我父亲他,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之后,他们喝着茶,吃着蛋糕,听地精说起他的故事。
地精名叫亚历克斯,十年前,这个洞窟的守护者还是他的父亲,由于他的父亲十分强大,来到这的冒险者无一不空手而归,然而当他父亲死了,他接手了这个洞窟后,本来装满了整个储藏室的风之核在短短十年里,就被他输了个精光。
面对着最后一个风之核,亚历克斯决心发奋崛起,他努力回忆父亲曾教过他却被他遗忘的风魔法,终于练成了艾莉丝等人见到的龙卷风魔法,他以此击退了不少冒险者,直到遇见他们。
“原来我当年遇到的是你父亲,”维勒回忆往事,“他确实很厉害……”
“这就是那最后一个风之核了。”地精亚历克斯从盒子里取出一枚淡绿色的菱形状宝石,放到桌子上,他的眼中又再度泛起泪水。
“你的故事很感人,”艾莉丝说,“但你可别指望我说‘为了你的父亲,请留下它吧’。”说罢,她便无情地把风之核收入囊中。
“我也没这么想过。”亚历克斯说,“正好,我也打算休息一段时间了。”
“那这个洞窟呢?谁来守护?”
“随它去吧,我打算在门口挂上‘洞主外出,此洞无人’。”
“天啊。”艾莉丝感叹道,“您这样是不是也太不负责任了?”
亚历克斯不在乎地说:“反正时代都要变了,以后谁还会来?谁还会在意神之泉的力量?”
艾莉丝咬着蛋糕的叉子,歪着头问:“什么时代要变了?”
亚历克斯惊讶地看向艾莉丝:“作为冒险者的你们,消息这样闭塞么?封印即将解除,魔法的时代就将来临,这是林子中哪怕一只鸟也知道的事情。”
“那可能我真的不如一只鸟了。”艾莉丝坦白说,“我连封印该怎么解除都不知道。”
勇者说:“我听说过的一种说法是,封印是盖亚女神对我们下的诅咒,另一种说法则是,关于那九座被卡尔斯家族封印的魔塔……”
“是啊,就是那些魔塔。”亚历克斯接着勇者的话说,“不然,你们当真以为是女神的诅咒吗?也只有人类这样狂妄的生物才会这样想,只要看看四周都会明白,失去魔法的只有人类而已,或者说,只有卡尔斯传承下来的魔法被封印了而已。”
艾莉丝说:“有关这个我一直都不懂,就算人类使用的魔法都是卡尔斯教的好了,他封印他的魔法,关别人什么事?”
亚历克斯反问道:“卡尔斯创造魔法相当于创造了一种语言,他人使用魔法就是用这种语言说话,那么当这种语言本身失去了逻辑和意义后,用它留下来的文字又算什么呢?”
艾莉丝点点头,给史莱姆喂了口蛋糕:“那这个卡尔斯还真是奇怪,创造完魔法,又把魔法给封印了。”
亚历克斯激动地站了起来,地精的身体虽然矮小,但愤怒时也依然充斥着力量:“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卡尔斯呢?他是真正伟大的魔法师,毫无疑问,就连我们地精族都承认这一点。当时,人类因他的存在强大到无可匹及,其他种族纷纷臣服于人类,这段辉煌的日子虽然短暂,却绝不能被人否认。封印魔塔的是他的后人,如果我的父亲没有记错的话,还是一个女人……你知道的,女人总是比男人愚蠢。”
“我可不知道这回事。”艾莉丝放下叉子,不悦地说,“你的偏见让我想把你的脑袋按进蛋糕里。”
亚历克斯坐下来,扮了个鬼脸:“我们地精族一直都是他人的奴隶,在过去持续了上千年,我们活在偏见之中,所以也只好对别人怀有偏见。己所不欲,全施于人,是我们地精族的箴言。”
“你可别侮辱地精族了。”艾莉丝说,“好吧,感谢你的科普,我现在知道卡尔斯有多么伟大了。”
“请等一下。”勇者突然开口,“您说是您的父亲告诉您的,可是我记得古籍中记载魔法已被封印了上千年,那时候您的父亲恐怕……”
“上千年?”亚历克斯打断勇者,他笑得开怀,“不,只是一百多年前的事。”
这一回,勇者和维勒听完,都非常地惊讶。
维勒说:“怎么会呢,我听周遭的人说起魔法被封印的事,也觉得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绝对不止一百年。”
地精的长耳朵动了动,他坐立不安,许久,才说道:“不知道诸位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反正我经常会有……那就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总会觉得时间异常地漫长,很多事,很多人,我觉得我做过或者看过不止一遍,我常常觉得他们似曾相识,又害怕这只是我的错觉。不过呢,”他看向艾莉丝,“虽然输给你们风之核让我觉得难过,但今天的一切,我都觉得很新鲜,尤其是你,小姐。我打赌,这是我这一生第一次见到你。”
“你当然是第一次见到我。”艾莉丝说。
之后的气氛变得异常的沉默,勇者和维勒都在思考亚历克斯的话,只有艾莉丝毫无感觉地继续吃着蛋糕,毕竟对她而言,这个世界一切都很新鲜。
临行前,亚历克斯从上面的房间拿下来一个东西,交到艾莉丝的手中。
“为了感谢你带给我的新鲜感,这样东西是送你的礼物。”
艾莉丝接过那东西,左看右看:“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铲子吗?”
“没错,它就是一个铲子。”亚历克斯说,“我们地精族过去为奴时,被迫在坑道替主人挖掘矿石,然而正是那段时间,我的一位祖先发现了这把神奇的铲子,他叫它幸运之铲。这把铲子据说可以挖出圣剑,但遗憾的是,从我的祖先那一代挖到现在,也只挖出过奇奇怪怪的药水和垃圾……”
“那它可真是找到主人了!”艾莉丝自信地说道,“我可是出了名的欧洲人!十连五宝了解一下!”
众人:???
艾莉丝问:“我该去哪挖呢?”
亚历克斯说:“在哪都可以。你可以在这里就试试看。”
艾莉丝便单手握住铲子,往地上重重铲了一下,地板并未受损,但却翻出一瓶药水。
艾莉丝拿起药水,念出名字:“生命药水……天啊,这不是只能用魔法才能炼成的药水吗?我要发大财了!”
“我建议你把下面的小字也看完……”
可惜,亚历克斯的提醒稍晚了一会会,艾莉丝已经咬开瓶盖,吨吨吨灌了下去。
亚历克斯按住额头。
维勒捡起地上的空瓶念了出来:“生命药水,效用:修复伤口及恢复生命值,副作用:原地晕眩三小时。”
勇者无奈地接住倒下的艾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