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打了一遍又一遍,听筒里面忙音响了一遍又一遍。
菜色热了一遍又一遍,又冷了一遍又一遍。
她如果真的下定了决心,真的是很绝情。
乔铭宣才发现,他原来对阳晴其他的事情真的一无所知,如果她想要找到他,那是轻而易举,而如果乔铭宣想要找到阳晴,却是难如登天。
他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这不公平,他受够了等待。
如果阳晴不来找他,那么他就会想办法把对方揪出来。
通过杨苓的帮助,他很快就找到了阳晴的公寓楼。女子虽然在外面勾引了不少多金又不老实的男人,但是她从来没有一次在他们的豪宅里面过夜,而她自己则住在一间不过百平米的公寓里面。
不算拥挤也不算宽敞。
但是或许对独居的阳晴来说,是很孤寂的一个地方。
这只能说是房子,而算不上家。
阳晴很少会回到这所公寓来,她自从认识了乔铭宣,就经常泡在书店里,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那里的女主人。但是两个人一旦分开,她就不知道又到哪里去买醉。
这几天不见人影。
乔铭宣天天都守在阳晴的公寓门口,整个人都瘦了不少。
没有人联系的上阳晴,他除了守株待兔,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
乔铭宣终于还是见到了阳晴。
可是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却觉得还是不见的好……
女人的妆容比平时更夸张了很多,她穿着妖艳的红裙,透过深V的领口,还能看见傲人的双峰。
乔铭宣几乎一眼没有认出她来。
阳晴勾勒出魅惑的眼角,对着将她送回来的那个男子轻轻笑着,眼中有着宿醉的迷雾。她亲昵地靠在对方的身旁轻声耳语着些什么……
她正说着话的时候,目光一转,忽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乔铭宣。
阳晴的表情僵住了。
她稍稍正直了身体,把挽住男子的胳膊从对方的臂弯里抽出来,神色看上去有一瞬间的害怕,仿佛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被家长给抓包了。
乔铭宣目不转睛地看着阳晴。
那名男子还有些困惑,轻声问阳晴道:“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阳晴愣了一下,重新露出了微笑,“我有些累了,想要早点休息,你也快些回去吧。”
男人没有什么怀疑,他只是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搂住阳晴的肩膀,又说道:“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淑女……累了就和我说,我可有解累的法子……”
阳晴感觉到乔铭宣冷冷的目光,觉得男人的手十分的灼热,几乎要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想要从对方手下逃走……
“不、不用了。”
阳晴讪笑着弯了弯腰,拉开了她同男人之间的距离。
男人却不依不饶,他早见多了像对方这样女人的把戏,无非就是讨好卖乖,想要多求一些好处罢了。说到底,能用钱买到的感情,都不值得留恋。这种事情,你情我愿,世间普遍。
他刚要上前两步,想要继续伸出的手却一下被人抓住了。
他抬了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干净白色衬衫的青年站在两人中间,略显消瘦的身躯牢牢地将阳晴遮挡住了。
乔铭宣一脸的微笑,加上一副眼镜,看上去就是个文文弱弱的现代书生。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名书生,眼镜片上反射出一阵冷冽的寒光。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也敢管我的闲事吗?”
乔铭宣笑意愈深,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手中力道加重——
“这位先生,你知道你的这种话都是什么样的人说的吗?”
男人觉得他的腕子都要被对方捏碎在手里,脸上直冒冷汗,这会儿另一只手不停地想要掰开对方的手指,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哪里顾得上回答对方的话。
乔铭宣气定神闲。
“这种话,都是反派说的,而且是那种活不过一集的反派。”
他说话间,手中发出了“咔”的一声。
男人脸上直接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他张了张嘴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
阳晴才惊觉自己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连忙从背后拉住乔铭宣,“你疯了吗!开不快一点松手!”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最后面两句话,阳晴没能说出来。
她看见了乔铭宣的眼睛,那是一双痛苦又难过的眼睛,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进她深切的灵魂里。
让她一切的疑问,一切的埋怨,都湮没在无声之中。
说不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他?”
乔铭宣声音沙哑,没有他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阳晴所听见的那像风铃被风吹动时候所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动响。
她娇艳的唇动了动,却没能吐出一个音节。
她看见乔铭宣展颜笑了。
青年原本就生的很好看,此时注视着女子慢慢扬起唇角,却莫名地疏离冷漠,就好像……
就好像,他所注视的那名女子,不过是一名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乔铭宣松开手,转头对着男人冷声道:“滚吧。”
男人如蒙大赦,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阳晴,只是自顾自地逃进自己的车里,很快就启动发动机开走了。
“你看他。”
乔铭宣笑着道,“你觉得他在乎你吗?”
他不在乎。
这种事情我知道……
阳晴的回答说不出来。
但是,乔铭宣好像已经看透了她的内心,“你明明知道他不在乎你,但是你自己其实也不在乎是吗?”
阳晴目光转向别处,就是不肯看对方。她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她所做的事情,虽然想过要隐瞒,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否认。
在和乔铭宣相处的几个月里,她享受着这些她不曾经历过的温情,却也整日不安,生怕自己在外面的名声传进乔铭宣的耳中。但是她总是在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乔铭宣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书店老板,他怎么可能认识上流社会的人?他不会知道的。
但是阳晴也一直确信着一点……
如果,如果乔铭宣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他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温柔地看着自己,无奈地对自己妥协,有时候还会生气地敲敲她的脑袋了。
所以在看见杨苓来找乔铭宣的时候,她才会那样口不择言。
她其实也在害怕。
杨苓什么都知道的,她知道这个姐姐有多么的不检点,也知道她私底下有多少男人。
如果这些让乔铭宣知道了的话……
她真的很害怕。
所以,逃走吧逃走吧逃走吧!
不要再见他了,让他心里的阳晴就是个任性的小女孩,而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所以……
能不能别再这样看着我了?
乔铭宣看着无言的女子,看着她精致妆容下的不知所措,忽然觉得有些讽刺。他看不透,摸不透,想不透……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真的没有人知道吗?”他冷冷地揭开女子的伤疤。
“你真的是太小瞧我了。我以为……哈!”他又笑了一声,“算了。反正你是木头人,心是铁做的,血也是冷的,骨头都是寒冰!你又能明白什么?!”
乔铭宣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死心地问出来他最想问出来的问题。
“你,究竟有没有对我有些感情?”
有的。
有的。
有的。
阳晴在心底疯狂地回答,但是她的嘴唇偏偏就是像被缝住了一样,也许她真的像对方说的一样,就是块薄情薄义的木头。
但是,木头难道也会心痛?
阳晴看着自己倒映在乔铭宣清澈的眼眸中,仿佛坠落到了一潭深湖里。
“所以说,你宁愿和那样虚情假意的男人在一起,也不愿意给我一个回答是吗?”乔铭宣低下头,看着阳晴的脸,仔仔细细地想要在对方的面容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眷恋和不舍。
“如果你不愿意,为什么不现在就说出来?”
就像你明明对杨苓也是有宽容之心的,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出来。
“你和杨苓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要成为自己最恨,最不屑的那个女人的模样?”
阳晴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
那是谁都不能提起的事情。
阳晴沉沉叹了一口气,她最终还是开口,但是说出的话语,却总是和她心中所想背离——
“你又懂什么?我最恨的是她,但是最不屑的却不是她!”
“你不要总是装出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好不好,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明明什么都不了解!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
“你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男朋友吗?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你,从来都不曾许诺过你,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都是你自以为是!”
乔铭宣沉着的由着对方说完,然后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但是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阳晴……”
女子浑身一抖,如坠冰窖。
“你真贱。”
明明不喜欢,却要装作喜欢。
明明喜欢,却要装作不喜欢。
“为什么,你总是要委屈自己。”乔铭宣低声说着,转身而去,在没有回头。
阳晴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最终扶着冰冷的铁扶手,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公寓走去。
他走了,很好。
再也不会有人关心她会不会半夜被胃痛疼醒,也再也不会有人在意她会不会生气难过。
又回到自己一个人,很好。
但是,但看见紧闭的房间门口旁边放着的几盒小菜的时候,她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贴着墙壁慢慢滑落下去……
还是温热的。
泪水也是温热的。
她把头埋在臂弯和膝盖间——
这可恨的,廉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