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羽从高空坠落,直直砸入一片冰凉之中。她全身的筋骨被雷电激荡得痛而无力,双臂的皮肤也被灼伤,周身刺骨的冰凉让她的思绪也要被冻住。
她挣扎着动起四肢,发现自己似是埋在软沙之中,她撑起身子,刺眼的白让她难以睁开双眼。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外界的光,模糊的视线中,天地白茫茫一色,一粒粒冰凉砸在身上、脸上。
是雪……记忆中的雪……
她忍不住心底忽然涌起的激动,连忙向前踉跄地跑了两步,伸手在地上抓起一片洁白,是雪……真的是雪!她成功来到了人界!
激动至极,蛊羽未注意自己正处于虚弱中,身形一个不稳便跌倒在雪地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蛊羽的意识逐渐恢复时,迷糊间觉得似乎有人在摆弄自己的身体,她心中警铃大作,忽然直起身来,双目魔气一闪,身旁的人中了招便意识恍惚昏迷了过去。
蛊羽却感到受到了极大的反噬,捂着眼睛咳出一口血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再次尝试调动魔气,不仅艰难至极,丹田还刺痛不已。
她的魔气……竟然被封印了!
蛊羽如五雷轰顶,原来这便是私自穿界的下场,自己受了一身伤不说,魔气都被封印了起来。刚才她以为有人欲对她不利,一个冲动之下爆发出一个摄魂术法,自己就受了反噬伤及自身,再想如平常那般运转魔气,竟是调都调不出来。
该死!蛊羽狠狠地踩了一下地面。片刻后,她冷静下来,自己没了魔气,反而利于自己在人界行走,她的魔气又非凭空消失,只是被封在丹田深处调不出来,以后想办法解开便是,现在还是考虑眼前的状况。
她这才去观察被她弄昏的这个人,是个成年男子,穿的白衣滚着蓝边,材料精致,布料厚实却有飘逸之风,头上用白色丝带束着天蓝色头冠,应当出身不凡。她掰过他的脑袋,见他生的俊美,轮廓如玉石般莹润,又如水墨般淡雅,不由得感叹人族男子长的就是温润飘逸,在魔界便找不到这般气质的。
她这是在一个小小的山洞中,身边是一张厚实又绒软的斗篷,应该是这男子的,看来这男子不是想加害于她,而是将在雪中昏迷的她救下,又把自己的斗篷给她盖上,一心善意,却被她突然攻击,唉真是造孽。
洞外风雪肆虐,蛊羽打了个哆嗦,连忙拉起长长的斗篷将自己裹得紧紧的,魔界没有四季变化,她从来未考虑过人界已是寒冬。她的衣服过于单薄,况且现在她也没有魔气护体,就像一个普通人族一样,脆弱的不行。
她看着地上昏迷的男子,若是待会儿他醒来,她该如何解释这种境地呢?于是她在山洞里走走转转,捡起一块石头,掂量掂量。
“真是对不住了。”她说完,便挥下石头在男子脑袋上砸了个包。
随后她将石头丢在一边,摇着男子的身体,口中不停喊道:“醒醒,醒醒……”
好一会儿后,男子终于醒了过来,他撑起上身,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摸上脑袋上的包。“我怎么昏倒了……”他喃喃道,忽然看到蹲在面前的蛊羽,他又道:“你醒了小姑娘。”
蛊羽乖巧地说道:“实在对不住,我刚醒来,以为你也是坏人呢,便拿石头砸晕了你,你没事吧?”
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碍事。”他在雪地中碰到她时,便惊异于这小姑娘绝美的脸蛋,此刻她睁眼说话,灵动清丽,更显得她不似人间之美,而她小巧的身体之下,竟然透着几分超越年龄的成熟气质,他从未见过这般奇异的女子,甚至有些怀疑他的知觉是否出了问题。
“姑娘为何独自昏迷在这雪山绝境之中?”还带着一身的伤,男子问道。
蛊羽撑着脑袋,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男子,半晌后摇头,道:“不知道。”
“……那姑娘家住何处?”
蛊羽继续盯了半天,还是摇头道:“不记得了。”
男子叹了口气,他其实心中有几分猜测,蛊羽昏迷的地方正是悬崖之下,怕是她被坏人欺负之后落得一身伤,又被推下了悬崖,摔伤了脑袋,便不记得往事了,但她醒来时又下意识将他当做了坏人,怕是心中还留着被坏人欺负的伤痛。
只是看这小姑娘穿着单薄,又不是哪派门服,却打扮精致,应不是普通出身,但他探查过她体内灵气稀薄,没有修炼痕迹,应不属于修仙门派,八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蛊羽眨了眨眼,她早就想过,为了防止尊主在人界找到自己,她应有个化名。“木虫儿。”“木”是她本家之姓,“虫”取自“蛊”字,这名字活泼可爱,任谁都无法联想到魔界威慑十方的蛊羽大人,正适合她“装作”一个十五岁的人族少女在人界行走。
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缺了魔气连体内的祭夜刀都无法唤出,需得找个人界靠山才是。
“你叫什么名字?”蛊羽反问道。
“祁连雪。”
“唔~”蛊羽做出讶异的样子,伸手朝洞外一指,道:“你这名字倒和这景象挺配。”
祁连雪眉头微微一抬,望了洞外风雪肆虐的景象一眼,略带无奈地笑道:“是啊,我出生那会儿正是连天大雪,故才有了此名。”
“我出生那天,床板上、房梁上,一切有木头的地方都被虫子蛀了个穿,所以才有了我这个名字。”蛊羽指着自己说道。
祁连雪一愣,忽然笑出了声,道:“你连自己家住哪里都忘了,还能记得这个?”
蛊羽也咧嘴一笑,说道:“所以我是开玩笑的。”
说完蛊羽心中忽然一阵怅然,在魔界,她上对尊主说话斟词酌句,下对八方下属保持威严,何时这么自在地说过话,还与人玩笑。
祁连雪察觉到蛊羽情绪的变化,这一刻她那深沉的气质又不小心显露了出来,全然不像方才她开玩笑那般灵动活泼的少女模样。“虫儿姑娘,怎么了?”
蛊羽淡定地看他一眼,道:“只是在回想过去罢了。”
都被欺负到这般境地,还能如此安定淡然,这姑娘也是个可怜可敬之人,祁连雪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温柔地说道:“以后会忆起来的。”
蛊羽不在意地点点头,感到寒气泛了上来,打了个喷嚏又裹紧了斗篷,冻得瑟瑟发抖。她未经历过如此冷的天气,突然到这冰天雪地中,即便裹了斗篷,可本身穿的便薄,还是抵挡不住寒气。她瞅着神色如常的祁连雪,问道:“你不冷吗?”
祁连雪摇头,“我身强体健,能扛得住。”
蛊羽的黑眼珠子上下扫视着祁连雪,忽然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祁连雪不解。
“你看上去文文弱弱的,还身强体健呐?”蛊羽毫不客气地笑道。她所见的许多魔界大将,拳头一捏都能锤碎一颗巨石,那才叫身强体健呢。
祁连雪有些懊恼和无奈,他的体格算不得壮硕却也是标致,这小姑娘竟是将儒雅当文弱,她究竟是个什么出身?
蛊羽又咳嗽了起来,祁连雪心一软,道:“外面雪大,等小一些,我便去找些柴木回来生火。”
说着,祁连雪掐了个决,伸出手,掌心便燃起一团火,照得周围暖了起来。
蛊羽惊奇地看着他端着一团火走到自己身前坐下,她伸出小手靠近火焰,暖洋洋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寒噤后便舒适起来。
“你是修仙的?”她好奇的问道。
祁连雪点了点头。“靠法术生火终究维持不久,暂时便这样吧。”
蛊羽呼着气,暖洋洋的温度让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祁连雪透着火光看她恬静的面庞,不由得牵出淡淡笑意。
魔族作战全靠魔气,这类五行变换之法,只有人族才会研究,蛊羽想到自己魔气被封,看着跳跃的火焰有些心动。“祁连雪,你教教我这个。”
“你想学法术?”祁连雪讶异道,他看着蛊羽愣愣盯着火焰的认真小脸,想到她体内那般稀薄的灵气,一时间竟涌起了心疼与惋惜。“虫儿姑娘,恐怕……你学不了。”
“为什么?”蛊羽抬眼看他。
“你体内的灵气极其稀薄,对你而言,修仙并非一条好路。”
蛊羽沉默了下来,她早就被改成了魔体,原有的人族灵气都被散去了,只是因为她还保留了一丝丝的人族特性,灵气也没有被完全抹杀掉。可在魔气无法使用的当下,即便只有一点稀薄的灵气,她也不能放过。
“至少,在你出去找柴火的时候,我能自己放火暖一暖嘛。”
祁连雪无奈笑笑,“哪有那么快就能学会,一般人学灵气调动都要学几天呢。”
蛊羽很淡定,道:“你只要肯教,我便学得快。”
祁连雪看着火焰之下蛊羽平静的黑眸,这竟不是小孩子的任性之语,她是认真的。“那便试试吧。”他无奈地收起了手中火焰。
蛊羽的神情轻松下来,“灵气什么样儿?你帮我引导一下我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