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青和来了兴致,南霜又稳稳地在她桌前坐下了,说道:“你可是我朝第一位女舍人。待父皇赐我招贤纳士的院子修葺好了,我就先将你的名号放出去。再拿些你的墨宝加上边宁易的丹青挂在房中,先造势几日。
待铁卢城的青年才俊们将你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你再闪亮登场就可以啦。”
南霜说得轻巧,可李青和听着着实有些不太靠谱。
“不过你得想个名号,与你本人反差越大越好。”
李青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你是想来个出其不意。名号代表一个人的风格,虽未见人,却会在脑中有一个大致的形象。”她思索片刻,便道,“不如叫清河先生,你看如何?”
“嚯,一听就是个糟老头子。李青和你很会啊!”南霜毫不吝啬对这位未来中书舍人的夸奖。
“然后我再对外释放两种对你截然不同的评价,一说你是有阅历有政治抱负的深闺妇人,因帝姬到府抒发己见被看中当了女舍人,另一说就是你真实的情况,国子监商太傅亲传弟子,才貌双全,并且待字闺中。”
南霜一副已经得逞了的样子,毕竟铁卢城中那群酸腐清流,特别是肚没点墨的那些,最爱追逐哪家有才情的娘子,加上国子监正统出身,绝对够那些名门贵胄追捧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众星捧月?”
“你这是夸我还是嘲笑我呢?”李青和想起最初引起南霜注意,就是因为嫉妒南霜被所有人当中瑰宝一般的捧着。
“这几日呢你好好准备,尽量给我一些苍茫大气的作品,这样更能模糊众人对你的印象。”
“是,帝姬。臣下定会让你满意的。”李青和装模作样的对南霜行了一个礼。
*
临走时,茹四蘅见到南霜要带苏倾之回宫中很是不满,觉得他一定会在宫中给南霜捅篓子。
就凭他那个祸国殃民的长相和四处张扬的性子。
“怎么,我九境的实力,不配吗?”苏倾之果断呛了茹四蘅,“我可是按照国子监的正规程序作了南霜帝姬的门客,你好像什么证明都没有呢?赖在她身边,好意思?”
“毕竟琉璃珠是他的。”南霜无奈地劝说道,“阿蘅,我知你不喜欢他。不如你去古董店接若梦吧,我推举了他去御林军当几天的格斗教官,顺便再和杭休碰个面。”
茹四蘅叹了口气,说道:“你故意支开我。”
还没等南霜开口,苏倾之就抢话道:“对,我和南霜要培养感情。但我心能容人,不会说挑拨离间的话。”
这还不如不解释呢,南霜满脸的黑线。
茹四蘅显然不会和苏倾之一般见识:“那我先回宫把前因后果与杭休说清楚,至于苏倾之,我建议你好事等宅院建好了以后,再安顿他比较好。
明源宫虽然地处东宫,但他这个招摇的性子,说不准会和某些人惹出些什么乱子来。”
而后坐上车架头也不回驾着马车走了。
“他以前也经常这么不打招呼就丢下你吗?”苏倾之拉着下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南霜却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我们做事就是这么干脆,哪像铁卢城的人,说话云山雾绕的。”
苏倾之用同样的眼神瞥了一眼南霜,摇了摇头:“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故意暼下你的吗?”
“他一向如此。”
“做主你的生活吗?”
南霜望着远去的马车,默默点了点头。
苏倾之不明所以的笑了笑,说道:“小时候,你会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现在长大了,环境不同了,你内心开始想反抗了是吧。”
“我不想被人说忘恩负义,但阿蘅在站在我这一边的。”
待茹四蘅的马车消失在远方之后,苏倾之牵起南霜的手,他在前,她在后。就像一位长着,牵着他的小徒弟一般:“你们之前,会如此吗?”
“你说闲情逸致的,散步吗?”
“嗯。或者……你们有自己觉得想来很美的事情。”
南霜沉默片刻,道:“我与他,总是静静的。在云上青风的时候,我身体不太好,他总推着我去雪山赏景,寒风吹来有他温暖的身体可以靠,在任务时,不管多无助的时候,他总会在背后。”
苏倾之似乎有些明白了她与茹四蘅的感情,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是亲人。
只是南霜并没有发觉,此二者的区别,所以总是会做一些,越轨的举动。
长期以往,茹四蘅也会误会南霜对他的感情,才会对南霜忽冷忽热。
两个对各自感情都在迷茫中的人,所以相互信任全是来自于十几年相处的感情吗?
“南霜,你有为他脸红过吗?就像,我们在甬道中,你的心砰砰地直跳那样。”苏倾之期待的望着南霜,而从南霜的眼神中,显然把苏倾之当成了一个傻子。
“当然会!苏倾之你不要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好吗?”
苏倾之尴尬地顺了顺头发:“啊是吗?那是我低估你……你风花雪月的故事了,啊哈哈,哈哈。”
“只是,你将琉璃珠擅自给了我,烟雨山庄的人不会有异议吗?”
那可是曾让武朝江湖人士相夺几十年的宝物,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琉璃珠啊!
相传是烟雨山庄在上山剿匪时,从寨中搜获的宝物,便拿来当做了镇宅之宝。
消息不胫而走,烟雨山庄为了彰显自身有能力镇住这颗琉璃珠,自然就经历了几十年的明枪暗箭,其实力也日渐壮大,直至做到今日能统领吴城的地步。
原本琉璃珠并非什么顶级神器,烟雨山庄在武朝也算不上一流门派,两者却在风雨中扶摇直上。
所以琉璃珠更像是烟雨山庄的一个象征物,归其庄主所有,也是历代庄主传承之物。
只是现任庄主还是苏倾之的父亲,他大约也是怕儿子在霍朝有个三长两短,才让其带着琉璃珠,却不成想让他当做人情去讨了美人一笑。
“我已修书于家尊,说是当做聘礼给了少庄主夫人了。
“那你过几天别忘了再修书一封,说夫人卷款潜逃了。”
说这话时,南霜的手仍被苏倾之握在手中,只是他的掌心,微微有些出汗,这让他心中难安。
这种时候,谁先紧张等于谁先出丑。
“我以前走路的时候,手凉了,就会将手掌置于阿蘅披风的连帽下边。”
“那我下次再给你带一件有帽子的披风。”此时,苏倾之白日里披得那件还在南霜身上呢,为了不沾泥泞,将多余的部分一剑斩去了,此时的长度刚刚好。
“你说,我和阿蘅还有机会吗?”南霜的语气中,一点期望都不带,反而是尘埃落定的失望。
“你问我,我当然是不希望有啊。但你是帝姬,原本也应该有多个伴侣不是吗?”
听到此,南霜一把将苏倾之拉住,皱着眉看着他道:“你这个思想……还真是……入乡随俗啊。所以你们男子的心胸,在这方面也会比女子还要宽广吗?你就完全不会妒忌排名啊……大小啊……”
南霜声音越来越小,或者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越来越离谱了。
“我既随你来了霍朝,那自是做好一切的准备。我苏倾之不缺美人爱慕,但我赏识的女子,唯有你南霜姑娘一人。
原先我以为我很了解你,你的把戏也从没逃脱过我的预料,直到那天在地灵堂,我才知道,你背后还有好多秘密。
因为看不清楚,所以万物皆美好。”
苏倾之说话,总是这样柔柔的,总是会让人有所期待,有所等待。
不像茹四蘅那般,斩钉截铁。
“谁都希望自己能做心爱之人的挚爱,但现实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终成眷属。又或者,不被岁月磨去深情呢?提前有这个心理准备,往后真的发生就不会太伤心了。”
这话就这样云淡风轻的从苏倾之的口中说了出来。
“可我并不是阿蘅最爱的人。”南霜低着头,边走路边踢着路上的积雪,“他最爱他的母亲。”
苏倾之一时语塞,这两者并不冲突,为何南霜会介意?
“‘男儿不蠢,女子何爱’,是他太完美了吧,所以让你在他面前有这种错觉。”苏倾之很明白茹四蘅的为人,也从未怀疑过他对南霜的用心。
表面上的针锋相对,只不过是想在南霜面前表现自己而已,这是很多男子都会有的反应。
“并不是啊。他陪我来霍朝,最重要的原因是《墨岩天书》,它和我给你的青铜球有关,而青铜球是他母亲所制作,与他母亲的失踪有关。在找到原因之前,他对我不会有任何承诺的。”
原是如此。
“从你儿时起,他便是如此?”
南霜点了点头。
这些话,她之前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又或者,从前无人会听,听后也就当做一个茶余饭后的消遣吧。
苏倾之突然感受到南霜心底大概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孤独,甚至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他很想抱一抱身边的这个女孩子,仅作为安慰。
“偷得半日时光,我带你去城里逛一逛如何?”花天酒地,苏倾之自是擅长。
“可以吗?”
这是什么回答?南霜从前做事也不是这鞠着的性子啊。
“有何不可?”苏倾之又转念一想,补充道,“南霜帝姬想尽一尽地主之谊,还怕谁会说闲话吗?要是有,我撕烂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