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听此,更是慌得一时间不知如何答话。
因为她那女儿确实一直在军中历练,有些旁门左道的朋友,性格也是胆大包天。若真让她得了个契机,怕是真会动手。
沈氏又转念一想,女儿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要杀也是杀王妃,怎么会对公子下手呢。这才笃定,断然不是她做的。
“小女才过及笄,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她就是个贪玩而已。”沈氏说完,见南霜还是别着脸,头都不敢抬一下。
“嗷,我忘记说了,其中一个,活着呢。不过人被我扣了,你女儿敢或不敢,也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公主……”沈氏欲言又止,她明白若南霜作供把脏水泼到她头上,那王妃会顺水推舟直接把自己解决掉,任凭她说再多终是无用。
“我当然不会陷害无辜的人了,所以……”南霜蹲下笑着出现在沈氏的视线中,“我们合作吧。”
宛如惊弓之鸟的沈氏,脸色并没有变好。
被人要挟,脸色能有多好。
“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还没想好。”
沈氏转而诧异,明明见第一面时,就想合作。到头来却说没有想好。
南霜起身侧背着她说:“我要进宫了,在王府要留个眼线。有需要我会找你,你不用准备什么。”
听起来是个不难的活。沈氏的脸色好了许多。
“你还想在这里待着吗?”南霜一个凌厉的眼神,沈氏起身草草收拾了衣裙揣着手匆匆离去。
“她心眼不坏,小姐何必这样吓她。”
南霜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茹四蘅:“你何时,爱管闲事了?”
这话,竟是以上对下的威吓。南霜从未对他这样凶过。
茹四蘅眼神闪烁,沉默许久。
“她是不坏,但她蠢。这样的人要是自己不先拿捏住,到时候成了别人的刀,受伤的还是自己。”
到了铁卢城以后,南霜身上的刺好像变多了。
“小姐和暗主,越来越像了。”
“我像暗主?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只有一个意思——嫌弃。你这个亲儿子都不想像他,你说我像,是在说我不讲道理又记仇?”
这次茹四蘅的眼神没有闪避,他好像要挣脱出这种主仆关系,却终究还是安于现状:“小姐无论何样,终究是小姐。”
南霜听着院外正在收拾残局的小厮,喝了口已经冷掉的水,说道:“进宫的时机,这么快就来了,我都怕自己,没有准备好。”
“所以小姐觉得是谁?”
“王府刺杀,胆子要够大,权力要够重,钱还能随便花。九境的猎手,云上青风都没有,她有,还用来当死士,奢侈。”
“是太后?”茹四蘅不是好奇,只是想知道南霜心里的想法。
“皇后没有子嗣,母家更无势力,但她有我那个过继去的妹妹,不至于那么着急要动手。太后么,可能性更大一些,但这么急,也有些出乎我意料。王妃就更不可能了,不会在她宝贝儿子在场的时候动手。至于我那个妹妹……”南霜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这脏水不能泼到她头上。”
“如果真是她,那只能委屈太后来背这个锅了。”
“要杀吗?”茹四蘅淡淡道。
“怎么能杀呢?虽不是我的亲祖母,但怎么说对国主也有养育之恩。她入九境几十年,只能看着自己垂垂老矣,年华不再。还妄想着要步入十境能长生,熬死国主再掌大权呢。我这青春永驻的至尊纯阳功,不教她,可惜了。”
此时,刚刚处理完伤口的陈燃在门外听到这谈话,吓得把特地给南霜的手炉都摔了,惊魂未定的站在院中,本能的小步后退着。
这两个人,光天化日,在讨论要不要杀太后!
南霜听到东西摔坏的声音,循声望去,见到是那天真无邪的小公子,又露出她那甜美的笑容,大方地说道:“弟弟伤得可还重,要不进来一起听,听我怎么给你出气?”
陈燃哪敢多留,像是又被射中了一箭,一路惊慌的跑走了。
“放他走?”
“他脑子不呆,却尽知道风花雪月,没半点修为,就当给他上一课。”
“若他向王妃告状呢?”
“你今天问题好多,考我?”茹四蘅难得那么捧场,南霜倒也开心,“王妃巴不得自己的名字在这件事情中消失。我要把罪名按在太后头上,她还不赶紧缩着看戏。”
说到兴头上,南霜俏皮地说了一句:“要不你坐?”
“下个月,太后寿辰。”茹四蘅不知看向的是何物,随口一句。
“没意思。”南霜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我就挑那日进宫,先打她一巴掌。过段时间,等关系缓和些,再去给她颗糖。我这位老谋深算的皇祖母,应该也希望多个孙子辈的盟友吧。”
“现下除了梦星帝姬,还没有其他皇子过六境本命,你会是她很好的选择。”
“茹先生,你说,这铁卢城的争斗,就如此无聊吗?”
茹四蘅没有接话。
在他心中,南霜就像他早早过世的母亲一样,太过聪慧。
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古英雄为红颜搏命。
*
三日修整后,南霜又溜出了王府。这次连马车都没有坐,走得愈发随性。
得了本命物之后是有些得意。
“小姐这样突兀的前去,像兴师问罪的。”
南霜现在步子迈得很快,很放肆,就好像从出生以来腿脚就没有这么利索过。
“我现在心疾痊愈了,不应该把这个喜讯分享给我的朋友么?他们应该感到荣幸,毕竟比国主都先知道这个消息,是我对他们的看中。”
也许他们并不太想要这个福气。
原本今日是难得的阳光正好,南霜沐浴着冬日稀有的日光中,心情大好。
可刚走上去国子监丹墨山庄的小路,就有成队的渡鸦从那原本就不宽的上山小路飞过,时不时地就遮盖到那从树木的缝隙中透下来的阳光。
“晦气!”南霜一脸不悦。
原本商太傅将丹墨山庄的这个小山头设置的四季如春是让人舒适的,可这树木未免长得太好了。
“这是渡鸦,是象征胜利之鸟。”
茹四蘅的科普,显得南霜不太文雅。
“不就是那个武朝相城的城鸟吗?看这展翼的宽度,是许家的吧。”
跨过最后一节阶梯,就能见到国子监门口那两颗巨大的大山樱,今日还有些和煦的风,花瓣都飘到几里外了。
原本应四下无人的国子监门口,今日却人声鼎沸。
来人装束各异,带刀枪棍棒的皆有,纯粹的文弱书生也不少。还有一辆华丽的双马大车,顶上立着刚才飞过的巨大渡鸦。
南霜诧异,走到人群旁立着的牌子,仔细看了看,才知今日是国子监招募的日子。
“听说国子监招募的原则与武朝源教的相似?”
“记忆、演算和天赋。前两项只是作为加分,天赋才是最重要的。”
南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说道:“我今日是不是穿的过于隆重了,你看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粗布麻衣,啃的是冻干的馒头,显得我一点都不体恤民情。”
“世家子弟,自然是在马车中。不会和寒门混在一起。”
南霜又看向车马成群的一方,果然,有人竟然在吃荔枝,这么一个小地方,竟然都能感受到世间的参差。
“混账东西,竟敢弄死我们的渡鸦!”
传来一阵聒噪的声音,然后“啪”的一声,有人被一屁股推倒在了地上。
南霜循声望去,看到地上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已经给姑娘道歉了……啊——”倒地那人又挨了一脚。
“在相城,渡鸦可是圣鸟,要以命相抵的!可惜今日在丹墨山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话音刚落,那女人手里的鞭子就要打在地上那读书人的身上了。
“我真不是故意……”地上的白衣少年双手本能护住自己的脸,生怕那带着棱角的鞭子不小心甩到自己的脸上,那可就破相了。
南霜立刻小跑过去,用了好大的声音说道:“这是谁啊,这么大的狗胆!”伸手一把抓过那挥鞭女人的手。
“我乃相城许家二小姐,许缘。”然后她指着地上那个贼人恶狠狠地说道,“他这个无耻之徒,竟然拿弹弓无故打死我们相城的圣鸟。”
“不是无故,南霜姐姐,它啄我的手臂的伤口。”少年捂着右臂包扎的伤口,很明显伤口已经裂开,鲜红色的血浸透了他的白衫。
南霜那唯恐天下不乱的小性子又起来了,她故作大惊失色:“哎呀,我的好弟弟,前几日你是为我挡箭才受的伤,今日我怎能让你被这乡野来的村妇侮辱。”
说完用力将那许缘甩在马车旁,赶忙扶起陈燃,掸了掸他披风上的灰,关切道:“怎么一个人跑来城外,你母亲都没给你派随从吗?”
陈燃低下头,小声说道:“我想考国子监,说了母亲必然不同意,肯定又会把我关起来。”
哦……原来这小公子一直都有自己的打算。
“诶,你这泼妇是谁啊?相城的事情,你也敢管!”许缘在后面叫嚣道。
南霜瞥了瞥她身后,有几个年龄较大的修士。
原来有人撑腰,怪不得敢这么嚣张。
那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做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