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已经在这片大地上灭亡十年了...
“保护‘图书馆’逃离,是我们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任务。”
“收到!”
“我们所背负的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延续和繁荣!”
“明白!”
“我们拼上的是我们的性命!”
“...”
“了解。”
“螨虫”的入侵,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没有人想到,短短二十年,这群星海中的浪客,就已经把这片大陆的原住民驱逐出原本属于他们的家园。
人类将所有事关人类文明,人类历史,人类科技的一切书籍将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全部搬离,它们都被存放进“图书馆”里,逃逸出这片大陆,将前往星海深处漂泊,期待孕育出新的文明,以此延续人类的文明。
我叫安娜苏?克莱因斯顿,现在是一名滞留者,我从黑暗中活下来,为的是掩护“图书馆”的撤离,与我一起完成这个任务的,过去有着癸癸、莱特妮丝、青黎以及我们的华利队长。这里是滞留者第二小队,我们滞留者面对的是,看不见的敌人,“螨虫”们。我们是骑士,我们是英雄,我们亦然是:炮灰与牺牲品。
不安,也许是我们一整天的状态。
“这个叫桂花糕,超好吃的哦!”癸癸在笑。又或许,有时候心情会好一点。
我们都很饿。太阳熄灭之后,这片大陆上已经很难寻找到任何适宜我们食用的东西。我们围坐在火堆旁边,吃着那有点被冻得发硬的糕点,有一股花朵的香味扑鼻而来。癸癸的家乡,听说是在一条巨大的川流不息的江河旁边,有一片花田漫山遍野地长在环绕流过的山上,红的青的紫的,会给山丘披上一件美丽的嫁衣。透过手中的糕点,太阳熄灭之前的大陆上的风光,似乎若隐若现出现在脑海里...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莱特妮丝被用火烤过的桂花糕黏住了牙,青黎在洞口站岗,华利队长在给我们所有人整理着武装,将剑磨得透亮。癸癸捧腹笑着,她的酒窝似乎在火光中闪着光,她很喜欢笑,她是个开朗的女孩,她来自神秘的东方硕大的繁荣国家,她的笑让我们所有人安心。
她生活的家,与她的故乡的美如出一辙。
“花开了呢。”
“真好啊,它顶着黑暗,仍然绽放了自己的美好呢。”
癸癸的家就如他的故乡一样诗意,唯一的收入来源,是父亲种植的桂花树。他们每每春天,桂花开花的时候,就会把一片片桂花叶摘下,放进木桶里捣碎,把它们做成桂花糕,以及酿成桂花酒,送往城里售卖。
他们住在山坡上,春天的风,总是能吹拂到那片颜色如云般清澈的挂画林。春天的收入,就是他们一年的生活。但是,随着太阳的日益暗淡,一切都变了。变得恐惧变得难过。
“父亲卧床已经三年了,村里的郎中已经没有办法了...”
“每天都记得把从郎中讨来的熬给父亲喝。”
“剩下的草药还能熬两天的份,可是,姐姐,我们已经快没有钱了...”
“家里还有三瓶桂花酒,我去集市把它们卖了。”
“那是父亲的...”
“管不了这些了。”
“花,那些花...开了吗...”她的父亲颤颤巍巍地起身,哽咽着。
“父亲!”癸癸放下手中的包囊,转身看向父亲的床铺。
“太阳已经完全熄灭了,院子里的桂花树已经开始枯萎,再没有可能开花了。”
“不,弟弟,你们得去‘图书馆’,在那里,你们可以活下去,可以再种植桂花树,可以再看到桂花开花。”
“可是,‘图书馆’我们没有资格去啊。”
癸癸再次背起了背囊“我要成为滞留者,滞留者的家人,都可以被允许进入‘图书馆’。”
“姐姐!可是,你会死的!”
“等我把钱换回来,去再讨三天的草药熬给父亲喝,剩下的钱去买些食物吧。五天后带着父亲去‘门’那里,我走了。”
“可是姐姐!”
“把酒给我留一瓶,剩下的换钱足够了。”她的父亲再次躺下,闭着眼睛。“吴桂癸...你的剑术,你自信,我也一样...但是,要活着到达灯塔下面。‘图书馆’到达灯塔的时候,你若不在那里,我就再不是你的父亲。”
“这样的未来不可能出现在你的眼前的!”
癸癸笑了。她推门出去。微笑一直挂在她的脸上。门外山坡上的一片桂花树,树枝像刀一样锋利像矛一样尖锐,在黑暗中摇摆,想要摆脱死亡。
癸癸和弟弟还有父亲母亲,本来生活在这令人无比向往,令人陶醉的美丽的的林间,靠山吃水。桂花开尽,是它对着癸癸在笑,对着这片美丽的大陆在笑。
她将钱带回,放在父亲的床头。那天晚上她点着油灯,用小刀将桂花木削成形状,她彻夜未眠,用这散发着幽香,象征着过去的平凡而美好的生活的生命之木,变成了她手中斩尽自己家人前行道路上荆棘的武器。
“桂花啊桂花,你陪着我,就会像父亲和弟弟他们陪着我一样。我们一定会是最快赶到灯塔的,你说对吧!”
她将手指咬破,留下鲜红的血来,拿来一个碗接住,又倒入了一碗桂花酒。她将这碗酒洒在剑身上,那剑缓缓冒出一丝一缕耀眼的光线来,夺走了油灯的光亮。她似乎感受到了,那桂花剑,它在赞同她的话,就像是她的家人一样。她那天晚上对着那把桂花剑,讲述了她和她的家人一生的故事。
“螨虫”侵蚀了每个人的生活。
“癸癸呢!?”华利队长嘶吼着。
我们的盔甲上面满是伤痕,我的腿甲已经脱落,我的腿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顺着身体直冲大脑。华利队长的剑已经折断,莱特妮丝和青黎昏死在我的腿边。那是一场大战,我只记得,一个城墙高的触手,它融入黑暗中,浑然不知,像是沙海里的虫子,只是看不见的虫子,它从溶洞深处伸来,那看上去就好像是。
神。
“队长...癸癸她...被拖进黑暗里了...”
“...留在这里吧...它们,已经走了。”
我在地上痛苦地爬着,将昏死过去的队友用腰带上的铁链拴住,爬至华利队长的身边,被搀扶着坐起,坐在早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边。
我亲眼看见,那个披着红色丝绸披风的开朗的女孩,被触手接触的那一刻脸上恐怖的表情,五官扭曲,瞳孔就像是要跳出她的眼眶,泪水,汗水,口水掺杂在一起,从她的脸上七窍里杂乱地流出来。她的剑掉落在我的脚的旁边,慢慢的,流出晶莹的液体,我明白的是,她在哭,绝望的哭。“螨虫”究竟是一群什么东西,在那一天我们似乎得到了新的答案。
癸癸她总是对我们笑着,唯独那一天,她冲至那巨物身后,莱特妮丝,青黎,华利队长,他们再没看见过癸癸的笑容。而我,却只看见除笑容之外的其他东西,令我恐惧的东西,原来也能出现在她的脸上。她死了,在再没有人欣赏她的笑容的时候,她被拖入了黑暗,融入了无限的深邃中,再没有声音。安静,诡异,充斥了她的死。只剩下那把桂花剑,掉落在地上突然化为一滩灰烬随着风消散而去,随之而去的还有那漆黑中本来生机盎然的由那剑召唤而来的绿色枝条。只留下她剑上的一个桂花木配饰,我拖着伤残的腿将其捡起,而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们的死,似乎是必然的事情,只要我们还活动在熄灭的太阳底下,我们还存活在无垠的阴云里,这些可怖无情的怪物,就会不断涌出,觊觎着大地上的每一个灵魂,将其吞噬殆尽。
我们不再安心,我们失去了我们处于黑暗中最美的一盏明灯,只能闻见桂花的香味,似乎还飘荡在我们的身边,那无形的,令人陶醉的气味,没有温度,没有视感。
但是我们是幸运的,第一小队已经被清剿解散,第三小队已经与我们失去了联系。而我们,只是失去了最活泼最可爱的队员而已。这一股幸运的涌来,随之到来的是,我们接替了第一小队未完成的任务,去往克莱尔山上的灯塔,启动那盏灯,为“图书馆”指明方向。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剩下四名队员,山上那灯塔的顶端,为未来人类带来一丝氤氲...也许吧,我也许能撑到吧...
太阳熄灭了太久太久,我们在黑暗的平原上行进了太久太久。风,不停地吹拂着脚下早已经变得像是树根一样坚硬的草,还有我们。华利队长搀扶着我,我的右腿,已经失去了知觉,青黎和莱特妮丝在前面用剑处理着坚硬的杂草,我们残破的披风都在风中无规律地摆动。
青黎和莱特妮丝,他们的背影在这一刻看上去是那么可靠。青黎来自东方的岛国,他出身于剑术世家,在人类撤离的“调度”时期,他偷走了兄长的征集令,加入了滞留者。
“你必须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青黎,我的剑术可是比你要强个起码十年呢。”
“白梓,我们的武馆必须要有人继承,这是我们的父亲的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他的哥哥,名叫白梓,莱特妮丝在我们行进的路上常常向他问及他哥哥的事情,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是一个剑术独傲,却又十分慈祥的一个大哥哥。
“为什么不能是我最可爱的弟弟来继承父亲的位置呢?”
“可是...白梓,你的剑术,才值得被称得上是真正的枫叶流派,只有你才能背负得起父亲的牌匾!”
“你又想说,天分,是吗?”
“这是事实,我永远都比不上你...不是吗?”
“青黎,父亲留给我们的,不只是这个武馆,也不只是枫叶流派的剑法,还有完整的我们两个人,真正的枫叶流派的传人。你我都是最有天分的人,你应该相信你的剑,它会带着你独自一人完成父亲的夙愿。”
“武馆,需要你才能被其他人承认。”
“你觉得我才足够强,才能被学员们承认是吗?”
“是的,白梓。”
“好,那么你更没有资格代替我去加入滞留者了!我们兄弟两人,都是父亲最珍贵的遗产,我们死去就是对父亲最大的不敬,你又是否能保证你一定能凭借你的剑术活着赶到灯塔那里呢!”
“我...白梓...”
“我会用我们的剑,父亲的剑,在那些入侵者的爪牙下好好苟活的。青黎,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我们的武馆,熙熙攘攘,灯火通明。答应我好吗,青黎?”
“哥哥!”
“或者,证明给我看,对着我使用出那招‘枫落’,证明你有活着到灯塔的实力,我就让你去。”
他的哥哥的眼睛那一刻变得不再慈祥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无情与不屑,将竹剑狠狠摔在地上。青黎缓缓拔出他要腰间的竹剑,他摆好了架势,那一刻的马步扎的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稳健。他注视着哥哥,握紧的剑柄似乎就要撕裂,发出滋滋的响声。他注视着弟弟,他毫无动作地挺立在他的面前,双手背在后面。窗外阴沉的风吹拂着兄弟两人的训练袍,丝带在飘扬。
枫叶凝聚又散去,没有飘落在地上。回过神来,青黎发现自己已经站立在白梓脸前,手上的剑距离哥哥的胸脯只有一毫,而白梓依然挺立在那,姿势毫无改变。他又一次失败了。
“白梓...你...为什么...没有拔剑...”
“回去吧,青黎。”
武馆再次回归寂静。白梓推门离去,只剩下青黎留在原地双手依然保持着刚刚举剑欲挥的姿势,他的眼睛无神的望着前方,汗滴缓缓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训练袍。窗外依然是狂风呼啸。天变得更黑了。
青黎的咬紧牙关,无助还是其他什么痛苦的情感像潮涌一般进入他的脑海。他颓然坐倒在地。手上的剑,在他恢复理智那一刻,握的更紧了。
那天晚上,他在哥哥熟睡的时候,用竹剑刺穿了他的右下腹部,在他的袖口取出了征集令,他骗了将要和他一起前往“门”那的舅舅,将白梓带离。
“白梓!你被杨柳家的人行刺了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个‘刺客’,他在这一瞬间的思考时间里,躲开了我的‘枫落’,刺向我却避开了所有的致命伤...也许,这也许是父亲的安排...现在,我也别无选择了吧,难道还是...随他去吧...”
留下白梓跪坐在床上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注视着敞开的窗户。他是从这里进来的逃走的。
“我会证明给他看,我能发扬父亲的剑术,用我们的剑,劈开这些黑暗,让白梓看到灯塔下熠熠生辉的我!”
他那时放下了手中的桂花糕,一边向我们说着一边将一片枫叶丢向燃烧着的篝火,那一片绿色在一瞬间,便化为灰色的尘埃,又有一束小小的火花飞扑出来。莱特妮丝也结束了她的一连串追问,癸癸将另外一块桂花糕塞到青黎手里。
“你这故事,真像我小时候读的神话里面的英雄!”癸癸笑着,像平时一样。
“我也有一个哥哥,令人操心的哥哥。”
莱特妮丝背对着我们,望着洞外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我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她喜欢向青黎提及他哥哥的事情。她找到了同类。
莱特妮丝的故乡在北部寒冷的帝国,克纳斯帝国,以全世界独有的御剑魔法机关术闻名。听说她的家族是全国有名的贵族,也便是依靠着操纵剑的魔法机关术生存于千万贵族的政治厮杀当中。她的剑术,一样是从她的父亲手上接手过来的。她的家族的两位继承人,她和她的哥哥,也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全人类的灾难,面临这无比艰难的抉择。
“我会去申请成为滞留者。菲莱亚特,我会通知工匠,改造你的轮椅,让你可以通过‘门’。”
“可是,父亲,带着我走不是你们的累赘吗...让我去当滞留者,你和妹妹他们,也许会有更好的未来,我相信凭借妹妹的才能可以继承您的家业,她可以做的比我更好!”
“住口!她是女孩,而你是男孩。我要的是一个男人,一个思想坚韧,一个顶天立地的成熟的男人继承我们的技术,也一并延续我们家族的荣耀!再说,你这个样子你想拿什么和那些恶魔战斗!”
“父亲,厄莱特工匠已经用我设计的魔法核心改造了我的轮椅,它不仅可以适配我的剑,还能适应我的双腿带动它们活动起来。”
“你的天赋令人赞叹,但你的才能并不是让你去送死的,我希望你带着你这机关术才能,去‘图书馆’继续施展。”
“父亲,你知道的,我会跑掉的,就像好几次你阻止我去森林里实验一样。怎么样碍事的腿都是阻止不了我的心的。”
他们的父亲没再回话,慢慢打开他的房间门,头没再回过来。开门的那一瞬间,有一个蓝色的人影眨眼穿过。他只是走向厅间,挥手叫来随从。
“去通知工匠,用那个机关将菲莱亚特的房间门以及所有的窗户锁上。你们每次到用餐时间都将夫人准备的餐点送到那个机关上面放好便可。”
莱特妮丝看尽随从惊讶的眼色,从一旁躲着的柱子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在门口听到了全部,她为他的哥哥担心,一直以来都是。她也认为哥哥不该如此贸然行事,但她也认为父亲不该拖着他那历经战争残缺不堪的身躯去对抗这些令人恐惧的梦魇。她的眼泪在菲莱亚特的房间门口偷听的时候已经流尽,她盯着房间书柜上面那把熠熠生辉的魔术晶剑,她只有思考自己能否做些什么。
“菲莱亚特,他经常为了实验他的新魔法机关去森林里寻找那些强壮的魔兽,独自一人,拖着轮椅。”
她那一天一只手握着破碎的训练用刚剑,另一只手拽着哥哥的轮椅,身上的训练服残破不堪,裙摆被烧的如同纸屑一般,一只火龙倒在身后森林的空地上。菲莱亚特的轮椅被那只火龙啃食掉了一边轮子,他手上是破碎的晶体。
“又失败了。”
“这是你这周第八次偷跑出来,而且这次你居然敢惹火龙?要不是我在训练场的休息室喝了口水看到了你,估计你这时要么已经变成焦炭要么已经进了火龙的肚子里了。”
“这不是有你吗,哈哈。”
“每次你偷跑,倒霉的都是我。现在回去马上洗澡,我让仆人给你熬得草药估计已经熬好了,这次你必须泡够两个小时,不然你的腿只会越来越糟,你知道了吗!”
“你和母亲简直一模一样,婆婆妈妈的。我知道啦!”
“我没见过母亲,我不知道。但是父亲让我照顾好你,这是我的本分。”
“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吧!你的剑刚刚和火龙战斗的时候碎掉了,我的房间里,有一把刚刚做好的晶剑,我就作为礼物送给你吧!”
莱特妮丝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是的,她一直想要那么一把可以运用机关的晶剑,就像父亲他曾经使用的那把一样,也像菲莱亚特每次实验的那几把一样。她的脸突然就像当时黄昏落下的太阳一样红润,她回头看向菲莱亚特。
“不会和你手上的这个机关一样易碎吧?”
“当然不会!那是我最得意的杰作。最好的晶剑,送给最好的妹妹!”
她看着书柜上的这把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她那天晚上她将烧焦的发出恶臭的训练服脱去,穿着最华丽的散发着香味的晚礼服,令人沉醉的交响乐曲中,大提琴深邃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熙熙攘攘的来了许多贵宾,每一个人都衣着华丽,多么耀眼夺目,但是,今天晚上,她是主角。她瞪大双眼看着菲莱亚特亲手将这把剑送到她的手上。那是她第一次接触魔法机关,有一股像是电流一样的魔力顺着那剑柄,似乎直冲她的全身,渴望着迸发出来。菲莱亚特露出最灿烂的笑容,他们的父亲站在旁边,微笑着点头。
她看着书柜上的这把剑,她想起来一直惹事的哥哥的充满活力的神情,她想起来一直微笑着的父亲憔悴的脸庞。无数次将哥哥从森林里拖回,战胜一次又一次强壮的魔兽,累得半死不活。父亲窝在房间里,处理着数不胜数的文件,又参加一次又一次会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微笑着看着自己在训练场训练。
她终于取下来那用镀银晶架供奉着的晶剑,她的抉择,从那一刻已经确定了。
她偷走了父亲房间橱柜里的征集令。向父亲的桌子和哥哥的桌子上都一并留下了一张纸条。
篝火熄灭,围绕着这火堆的故事会也一并随着“螨虫”的打扰和癸癸的死去拉下帷幕,现在我们只是行走在举步艰难刮着飓风的枯萎草原之上。前方克莱尔山的海拔,突然间变得那么可怕,山顶又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我们攀爬这这寒冷刺骨的山崖,顶着透过这漆黑的岩石而变得更加毛骨悚然的飓风,向上攀爬着。我们很快抵达了半山腰处的一个足够支撑我们休息的平台,华利队长背着我举步艰难。我望着趴倒在石板上面的队长,他的双颊不停渗出汗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必将连累队长共同坠落山崖。青黎和莱特妮丝也许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们从腰间一并解下了锁链。
“我们两个先上去,再从上面系好锁链放下来,你们顺着锁链上来,会更好爬一点。”
“那么...批准!小心一点,如果遇到‘螨虫’马上停止作业!立刻往山上灯塔处撤退!去点亮灯塔是我们最后的使命!”
“明白!”
沿着山脊,两个人的人影随着手与脚的摆动跳跃转瞬间便消失在漆黑而寒冷的雾里。他们的动作,就像是山间的精灵一样灵活,真不愧都是武术世家。
这一离去,只剩下我和华利队长留在这一个寒冷的石头台阶上,风不断如针刺般穿透我坏掉的腿甲一次又一次的啃食着我受伤的腿。我看着华利队长,他的脸,在漆黑中又是那样闪着光辉,眼眸似乎发出骇人却友好的光芒。那眼不断靠近,他将披风摘下,盖在我受伤的腿上,又将山崖旁边的一只枯木用断剑砍下,尝试生火。
我与华利队长的第一次认识,是在滞留者训练营里,他在那里,便是一个领头的人。他是我们的教练,教我们如何,燃尽我们的生命。
“所以我们的使命,一切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
“我要教给你们的不是剑术或者是任何战斗技巧。你们知道,我们也知道,你们都是来自世界各地最强的武术家族所自愿赶来拯救人类的英雄。一切的战斗培训都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都是徒劳。所以我要教给你们的,是一颗必死的信念,与人类最为可贵的精神...”
华利队长那时将剑插入剑鞘,将右手放至胸前,他对着我们所有的训练队员扫视了一圈。
“团结。”
进入训练营后紧跟着的就是第一场训练,我们被放至在半圆形的训练场中,各自被分为五人小队。所有的训练队员被要求讨伐训练场中的魔法驱动石像巨型黑龙,没有任何导语,凭借我们的力量与战斗技巧。
“我们没有时间测试你们每个人的默契程度,所有队员的默契,在这与黑龙的战斗自行培养。”
我,癸癸,莱特妮丝以及青黎,被分到了华利队长的小队当中。我望着眼前的黑龙,它巨大的像是一座城池,它的鳞片,似乎比我手上的剑要锋利上百倍,在训练场周围的灯光下照耀的闪闪发光,它的呼吸声,发自坚硬的石头,却有一股活生生黑龙的感觉令人生畏。我的剑,在手中颤抖,我的腿在叫我退缩,我的心坚定我站在这里。即使它还仍未启动。
“我的家乡,是被一条真正的黑龙毁灭的...”我听到华利队长的低声细语。
华利队长将我们聚集起来,将剑插在地上。
“我需要了解你们各自都有什么能力,特长是什么,以此来组织战术。我们滞留下来之后的战斗,我们也要一并会实行。”
“我,我叫癸癸,请多多指教!我的能力是通灵剑,我可以通过我的桂花剑衍生出坚硬的植物协助作战。特长嘛...我也不知道,特别能喝酒算不算?”
华利队长笑了,我们都笑了。
“那就在战斗中发掘你的特长。特别好,那么你呢,青色头发的武士。”
“你好,我叫青黎。我的剑的特点是快,我可以以枫叶的多段伤害寻找并攻击敌方的弱点。”
“是少见的东方剑法啊!那么,这位贵族小姐,你的能力是什么?”
“敝姓黎华尔兹,可以叫我莱特妮丝。我的剑,是北方魔法机关,我可以通过机关凝聚力量造成强力的打击。请让我有机会进行法术的吟唱,以及告知我需要打击的目标。”
“厉害!是魔法机关啊!那么最后是你了,金发的女孩。”
华利队长了解了他们的能力,快速地将它们写在了他手中的一个兽皮外皮的册子当中,他认真的神情,透露着无限的光芒。他将脸转向我,他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股带着惊讶的神情,又看着我腰间的佩剑,我便缓缓将它拔出。用手指温柔地抚摸了一遍剑锋,将我手中的魔力注入,我的佩剑,顺着那荧光着的回路,便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您好,华利队长,我是来自科利尔德的魔力回路驱动战术人形,安娜苏?克莱因斯顿。我们的能力是消耗身体回路驱动所需魔力制造剑锋上的强化光辉,照亮漆黑的环境提供视野,并为各位提供附带的魔力继承协助战斗。”
所有的队员,包括华利队长在内,他们听过我的话,都一起注视向我的脸,以及我的配剑。
“你原来是人形吗?真没看出来,你这脸也太真实太可爱了!”癸癸捂着嘴喊着。
“科利尔德的科技真让人叹为观止...”
“这个可比魔法机关更要复杂多的多了吧...”
“科利尔德的人形,可不是机器,更不是什么机关。所有的人形都像这个女孩一样,是真实的值得人们尊敬的一样拥有生命的‘人’。”华利队长将册子合上,塞入裤腰带间的夹包内。
我突然间,有一股说不上的情绪涌入我的脑海。
“我们是被制造出来应对这场战斗的人形,我们的生来的价值就是参与这场战斗。所以在战斗中请不要吝啬您的指挥,尽情的使用我的能力。”
“我会好好发挥你们的能力的,不过,我的要求,是你要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战斗,在我的队伍里,没有人形,只有生而高贵的每一个我的队员。”
我听到,他再次强调了一次“人”这个概念,我不明白...
“现在,我了解了你们的能力和特长,也该让你们也了解了解我。”
华利队长的眼睛缓缓闭上,又再次睁开。那一次睁开,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浑浊,仔细去看,似乎充满着闪着光的点点星光,看上去就好像,他的眼睛里面填满了整个星空,引人去欣赏,去观察这无垠的深渊一般...
“剑,不是我擅长的东西。”
我的整个思维,好像陷入了那一片深渊,我的视野突然变得暗淡,一切变得飘然而虚无,意识,在缓缓消散殆尽...
“醒来吧,各位。”
意识的归来,像是一瞬间,又好似过去了许久。我回过神来,我看向周围的队员们,我们在虚无中竟摆好了战斗的架势,青黎站在侧面扎着马步,癸癸顶在身前,莱特妮丝站在身后举剑吟唱,而我被包围在队员们中间,手中的剑被我轻轻抚摸。我了解到,我们四个,在深渊中都迷失了自我。
“好神奇...是控制法术吗?”癸癸放下了手中的剑。
“队长你原来是精灵族吗?”
我不了解莱特妮丝的话,我不明白精灵族是什么。
“我的法术,会根据我对你们的了解而发掘出你们最佳的力量与实行最佳的战术。现在你们被控制的时候会失去意识,是因为我们之间的羁绊还不够深刻,所以我们需要在战斗中培养我们队伍之间的团结,以此发挥出我们最强的力量。”
华利队长再次将眼睛闭上,再次睁开时已经失去了那夺人眼眶的星空,剩下的只有平凡的瞳孔。
黑龙缓缓启动,整个训练场震动着,那石像的运动引发了整个训练场的地震,我们的腿都摇摆着,摇摇欲坠。眼神紧盯着那慢慢振翅腾跃而上的黑龙,它的眼神闪出杀人的光芒。
火铺天盖地的笼罩在整个村庄,每个人都在发了疯一样四处逃窜,拼命的呐喊着,生命的力量在那一刻变得那么弱小...
黑龙,巨大无比的黑龙的嘴里衔着身着洁白衣裙金发的少女,发出骇人的咆哮。翅膀不断扇出令人恐惧的飓风,所有人都顺着这阵生灵涂炭而向着远处逃离。
唯独有一个少年,逆着飓风双手持着巨剑,向前靠近着这条黑龙。
“华利!马上跟我们走!”
“黑龙!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精灵的家园!”
“科利尔德...命令...斩草除根...”
华利那一刻突然听到黑龙的抽泣,抽泣中蕴含着这么一串话语。
“精灵族圣女...抢夺...带回...否则...毁灭...”
“我不明白,黑龙,但是你不能带走克里斯汀,我要把她从你的嘴里夺回来!我要你马上离开莱利!”
“华利...”巨龙嘴里的少女有气无力,颤抖着身躯。
“克里斯汀!我马上就会把你救下来带你去医生那里服药!”
“亲爱的...华利...不要管我...让我跟着黑龙走...不要让族人陷入危险...”
华利紧握着手中的的巨剑,嘴紧紧闭着,仇视的望着那条巨龙。黑龙停下振翅,四腿落在地上,一阵尘雾刮到华利的身上。他们对视着,互相随时准备突进夺其性命,一切只有一念之差。黑龙用泥石将克里斯汀封起放在身后,华利睁开眼睛打开了自己的法术。
一场恶战,他刺不穿黑龙的鳞甲,它的针刺攻击不到敏捷的华利,只有风还在呼啸吹拂在他们身上。
“我要结束这场战斗,黑龙。”
华利的眼睛那一刻闪出别样的深邃的蓝色光芒,他倾注了全身的魔力于那一次施法当中,为的是一击决胜,再无机会。
从他的残破的巨剑里面,一阵如同海洋巨流一般的法术突然凝聚而成,随着剑的挥砍,他呐喊着,倾尽全力,一道蓝色光芒就这样向黑龙飞扑而去,照亮了整个被火染成灰黑色的村庄。
黑龙咆哮着,它无比痛苦地呻吟着,似乎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华利看到了。黑龙慢慢趴下,呼吸急促而深沉。华利没有再继续释放他的法术,跪倒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黑龙。自己的手再没有力气举动任何东西,膝盖再不能支撑他站起。
“黑龙...你走吧,快离开这里。”
“命令...死亡...”
黑龙依然倒在地上,不断发出急促的气流。
“毁灭...”
他看到眼前模糊的景象,黑龙忽的抬起它的头,从他的喉咙深处,突然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凝聚在空中,变成了一个白色的法阵,法阵闪着光芒,又再次将漆黑的夜晚照亮。
“斩草除根...”
黑龙最后一声咆哮,风随着刮来,它的腹部闪出土灰色光芒,慢慢出现裂痕,华利那一刻看到了黑龙的两侧脸颊流出一行晶莹的泪...
“死...”
法阵突然裂开,黑龙化作一阵光芒,他的意识模糊,再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到无数东西炸裂以及族人们痛苦的喊叫声...
“我再次醒来,莱利已经变为一片泥沙一片乱石,族人们的尸体散落四处。我哭着呐喊着沿着村庄的痕迹一路寻找任何活着的族人,但是我什么也没有找到。以及我的妻子克里斯汀,精灵族的圣女,也不再在那黑龙构造的土石里面。所有的一切生灵,那一刻之后只剩下我一个人...”
最后巨像黑龙终于倒在场地中央。我们一起坐在场地旁边的石台阶上,听着华利队长的故事。所有的战斗技巧在那三天有所间隔的战斗中被激活。随着战斗的深入,我们也慢慢培养起了羁绊,华利队长的法术对于我们也不再会夺去意识。
华利队长的故事,让我了解到了精灵族,以及一个悲惨的无家可归者的心境。
那堆枯木慢慢飘出烟雾来,很快那火红的颜色便足以覆盖整个小小的石板间的空间,坐着的石头也慢慢变得暖和而渗出水来。我将腿上的披风轻轻捻起,以防沾上那融化的水。
“其实你长的很像克里斯汀。”华利队长摆弄着火把,低着头说着。
“但是我不是,我只是来自科利尔德的一个战术人形,我叫安娜苏。”
“是啊,那只黑龙口中,似乎也是要把克里斯汀带往科利尔德...”
我沉默了,所有的回话在那一刻似乎都不适用。
“克里斯汀,她很善良,也很乐观。她是村里的法术教师,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她也是精灵族的圣女,常常协助村里的人完成日常事务。”
“她携带着重疾出生,她体弱多病,但却总是帮助别人以自己力所能及...”
华利队长看着我,微笑挂在他的脸上。
“但是我只是战术人形,我要遵从的只有完成我的使命,我没有办法成为第二个克里斯汀小姐,华利队长。”
“我说过,你不是人形,你是‘人’。我也不需要第二个‘克里斯汀’的出现,我现在只需要跟着我的心走,完成剩余的未尽之事就行了。而你,你跟我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的希望也是,你能作为一个人而言活好你的剩余时光,就行了。”
“我不明白,华利队长。”
“到灯塔之后,我会让你明白的。”
那火堆华利队长的包围下艰难地燃烧了好一会,就像是破败不堪的生命在风中摇曳。山崖边能够到的枯木即将用完,没有看见锁链顺着那山脊滑下。期待变成了恐惧。
“他们,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我感到恐惧。
“他们也许遇上了困难...但我们要相信他们。灯塔终究会被我们点亮。”
华利队长望着那山脊出神,没有了枯木用作续命的火种,那火很快变得弱小,摇摇欲坠般即将化为一滩灰烬。
“他们回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华利队长突然将我扶起,他将裤腿撕下一块布条,将披风扎在我的腿上,又再次将我背起,向那向下伸展着的锁链走去。将锁链捆在我的腰上,一只手抓过那锁链,有一只手搂过我的腰,我从他的手掌间感受到了,涌动着的魔力,和十分温暖的温度。
“不要乱动,我带你上去了。”
华利队长在艰难的往上爬着,虽然比起登上那个石台之前的过程,他的手更加没如此颤抖,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华利队长,他正在拼尽全力...
“您可以将我留在石台,华利队长,我在那等你们的消息。”
“队员...需要...一起前进...谁也不能...独自一人承担危险...”
华利队长的手青筋暴起,他的话语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声艰难的发出。我再次沉默,面对华利队长的话,我似乎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和他反驳,又感觉,他的做法却是对于我来说是错误的。但是却是没有理由的错误。
最后一段距离,看上去是那么遥远,更加对于华利队长来说。他踩着山崖的凸起,眼望着那最后的一段距离,猛地向上一蹬,手脱离开那锁链,随着那轻盈清脆的一声铁靴触及石块的声音,他的手抓住了悬崖的边缘。
“你先上去,安娜苏。”
他将我举起,我抬起手来抓住那边缘,稍一用力便登上了那山顶。我回过头来,伸手去拉队长悬在空中的那只手。我们都上来了这原本看似遥不可及的山巅,望着远处虚无漆黑的雾气,我们没有看到其他人,没有看到莱特妮丝和青黎,只有那锁链的另一端被捆在一块巨石上竟也随着风飘荡。
“青黎!莱特妮丝!”
华利队长对着前面的深渊呼喊着,没有人回应。
“走吧,安娜苏,我们去找他们,以及灯塔。”
“希望他们没有遇上‘螨虫’...”
华利队长看着远处,他摇了摇头,好像回答了我的话。
向着雾气的深处走去,视野变得越来越暗,很快什么都变得触不可及起来。只有我的魔术回路的光辉,可以照亮眼前些许区域,给我们前进的路上提供一丝丝视野。透过光辉,我们看见地上碎石子一般的东西散落在地上顺着远处练成一条线。顺着这条线我们依旧艰难地走着,风和黑暗带来的恐惧与“螨虫”如出一辙。
“前面那颗枯木,下面坐着的好像是他们!”
华利队长突然将我背起,顺着我手中的剑的光辉拔腿飞奔向前。我也隐约看到,前面的枯木下面坐着一个人影。
“青黎!是你吗!”
“队长!您终于来了!”
青黎突然趴到在地上,随着我的剑的光辉靠近,我们看到青黎的眼睛充满血丝,他的眼眶流出泪来。
“我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我就像是向地狱深处走去一样。”
“没事了,青黎,安娜苏的剑可以为我们提供安全感。”
华利队长蹲下将青黎扶起,将他眼眶两旁的泪珠抹去。又将我们两个都拉到那颗枯树旁边坐下,唯独他自己站起,靠着他那颤抖的双腿四处张望。
“青黎,莱特妮丝在哪里?锁链是她放下来的吧?”
“她让我先深入去寻找灯塔,让我用桂花糕洒在地上,在这寒冷的风下会被冻成尖锐的冰,她摸着这痕迹会找到我。她将锁链处理好马上赶到。”
“但是,锁链处没有她,路上也没有看见她...”
“会不会是...‘螨虫’...”我恐惧着,双手不安地摩擦。
“不会的...我去找她。”
华利队长看向来的路上,无尽的黑暗,他的眼睛没有退缩。
“我们和你一起去。”青黎坚定的眼神,紧盯着站在身前的队长。
“留在这里,我们的小队不能被清剿,我们需要有人去点亮灯塔。”
“可是,没有我的剑,队长你什么也看不到。你如何找到莱特妮丝呢?”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挺身出来,即使那不是我的使命的范畴。
“那么如果又留我一个人在这,那岂不是有点残忍。”
青黎笑了,他慢慢站起,手上紧握着腰间的剑柄,他的眼睛也不再充满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如同队长般坚定的目光。
“而且您不是说过,人类最为高贵的精神便是,‘团结’。”
“那好吧,队员们,打起精神来,我们该去寻找我们另外一个重要的队员!”
青黎伸手将我扶起,缓缓走向立在黑雾前的华利队长,前面的路,随着我的剑的靠近,前面的路逐渐变得清晰可见。华利队长靠近,他们站在我的两侧,共同扶着我,他们温暖的手,好像驱散掉了我心中的恐惧,接下来的前进,并非使命,却好像是队长所说的跟随这我所谓“人”的情感。
走了许久许久,黑暗中,时间,空间,任何的观念消散而去。跟随着来时地上的桂花糕碎屑,被冻成冰块的它们在我的剑的金色光辉下却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照射出,祂们...
“队长...马上跑!”
黑暗中传出像是以前世界的雷声,无限的咆哮着,所有的黑色的雾气那一刻变得有些沉重,变得像是空中的乌云。恐惧,似乎再一次笼罩了下来。透过那咆哮的雷声,又好像寻找到了那熟悉的声音,莱特妮丝的声音。
“莱特妮丝!是你吗!”
透过前面的黑暗,却好像似乎看到了更加黑暗的东西逐渐靠近我们,一个无比巨大的东西。祂比那山洞里所遇到的祂...似乎更加巨大...
“那是...祂们...”我,首先停下了脚步。
“不止一只!!!”
青黎吐着粗气,他转头看向队长。我们每一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沉默,腿,又好像被寒风冻在了地上。
“莱特妮丝...在那个黑影上面...”
我看到了,那长发的女性人影反射在我的剑的光辉上,她被黑暗包围了整个腰部,低着头,毫无动作,好像被那黑暗给束缚住了。
“跑,马上跑...队长!”
看着前面无比巨大的黑影,那一刻,我们无论是面向任何方向,前进亦或是后退,好像都...
“走不掉了...”
青黎呻吟的声音贯彻了整片黑暗。我醒来的那一刻,我的剑插在地上,我艰难地伸出手向它注入更多的魔力,但发出的光辉再没有作用,任凭那光再亮,也融入了黑暗的一部分,只是给虚无染上了颜色而已...
“华利队长...你在哪...”
我听见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震耳欲聋,延绵不绝。华利队长不断地在坚持着战斗。
“青黎!莱特妮丝!安娜苏!你们都还活着吗!”
“队长!我的手臂被‘螨虫’侵蚀掉了...”我听见青黎尽力压抑着他痛苦的声音,向着黑暗喊出那一句话。
“队长...我在‘螨虫’的身上...祂的黑暗包裹着我...我挣脱不了...祂们似乎是凭借着我寻找到的你们...对不起...队长...”
我听见莱特妮丝的抽泣,抽泣有气无力,却呐喊的无比具有穿透性,她好像真实的想要队长听见她的道歉...
“队长...我的光...没有用了...”我抚摸着手中的剑,我绝望的看着手中的剑...
“你们都没事...就行...”
金属摩擦的声音停下来了,所有的一切变成了只剩下我们共同呼吸的声音的无边寂静。
“祂们在组织下一次袭击。”
“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将如何对抗祂们...”
“我们需要先想办法聚集到一起!”
我伸手触碰地上,一个寒冷而尖锐却熟悉的东西接触到了我的手掌,我把它捡起,好像它还残留着那桂花的香气。我将桂花糕放在我的剑上,剑上的回路缓缓闪着光,桂花糕透过回路,缓缓融化,我闻到了,好像是癸癸身上常有的那股香气...
“这个是香囊,里面是桂花里提取出来的精油制成的魔法晶体。...你很喜欢吗?那就让你闻久一点吧!”
那一瞬间,我好像再次看到了癸癸的笑脸。我将身体回路里的魔力灌注进与那桂花糕接触的回路,那一小块桂花糕随着魔力的侵蚀化为一滩粉色的液体融入了剑内。它再次发出了光辉,随着那光席卷而来的,是扑鼻的香气。
我想起来癸癸口中对桂花林的描述,那如同人间天堂一般的景象,让人欲仙欲死的橙黄色与绿色交织的仙境,由着那香气在我脑海里若隐若现...那东方少女的形象,漫步在那漫山遍野的绿色林间...
“闻到了吗各位!顺着桂花的味道到我这里来!”
“安娜苏,是你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华利队长的声音首先出现在我的眼前。
“队长,安娜苏,我来了...”
青黎靠近,我看到他的右手手臂有一片黑色的痕迹,那痕迹周围血肉模糊,不停地往外渗灰黑色的液体。
“青黎,你还能战斗吗?”
“队长,我可以,请尽情指挥我!”
“青黎...安娜苏,你有受伤吗?”
“我能感受到体内的回路正常运行,除了我的腿以外,没有再出现任何伤口。”
“那么,我们需要制定作战计划,应对祂们的下一次袭击,并救回莱特妮丝。”
“队长!我的魔法机关还在我的身边,但是魔力已经耗尽...我需要魔力,我可以对祂们实行一次近距离的打击。”
“莱特妮丝!是你吗?”
“祂们没有办法听到我们说话,祂们靠光和人类身上的温度寻找目标!”
“但是你离祂们太近了,这一次打击会让你身陷地狱!”
“我没事的...队长,给我魔力。我们需要...‘团结’。”
“我的回路可以给莱特妮丝补充魔力,华利队长。”我将剑举起,闪着光芒又散发着香气的它,好像一颗桂花树一般。
“我可以用枫叶寻找可以打击的弱点,请允许让我靠近祂们。”青黎拖着右手,以左手拔出了他的剑。
“安娜苏...青黎...还有莱特妮丝...我明白了,我会用我的法术发挥你们的作用赢得这场殊死战役。”
这场短暂的会议很快结束,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我们互相背对着背看向四周,我们不知道这些怪物,祂们会从哪个方向突然袭来,以最残忍的方式夺走我们的生命。
雷声,那恐怖的雷声又一次出现在黑暗的那侧,乌云,那雾又一次变成了乌云。
“祂们又来了...做好准备。”
“明白...”
风嘶吼着,寒冷席卷而来,还有那黑色的影子。
“散开!”
我顺着声音飞扑出去,滚落在地上。回头看去,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章鱼触手一般的黑色巨型影子砸落在地上,一滩液体向我脚边流来。
“都保持你们身上的通过安娜苏激活的桂花香囊在身上!我要启动法术了!”
我们都竭尽一切力量通过喉咙发出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到莱特妮丝的那一声十分嘶哑。华利队长,只能通过那一声嘶哑的叫声确定莱特妮丝的位置。
我受伤的腿短暂地失去了知觉,挺然站立起来,那一刻又回复了疼痛的感觉一股熟悉的力量与感觉出现在我身体各处。我举起剑来,光芒伴随着花香,似乎又能再一次突破这无边的黑暗。
“那么,要上了!”
我忍着疼痛冲向那黑暗,用光辉接触到的那些触手状的黑影都慢慢散开,眼前是华利队长的身影。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所有其他队员的思维,他们的想法,像一缕缕线一样萦绕在我的脑海。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被华利队长联系在一起,就像是每一次战斗训练一样,也一并像那名为“团结”的人类崇高精神一样。
我的眼里看到,青黎左手挥着剑,冲向了那无比巨大的黑暗,莱特妮丝的方向。
“枫息!”
枫叶从他的剑里忽然飘落出来,凝结成一道半月,向那黑暗飞梭而去。在接触那一巨物的一刻,突然散落开来,尖锐的它们向四处飞去划过巨物的身躯,给那黑色留下无数个口子。
伤痕却马上凝聚成另外的黑暗,又接连而来的是无数的黑色触手向青黎袭来,他踩着袭来的触手,躲过了一次攻击,但脚底却传来一阵炎热的感觉,他发现他的的木屐只剩下一片扁平的木板。
“这些触手会侵蚀我们,千万不要触碰到!”
他陷入了苦战,靠着灵活的躲避以及枫叶的不断创伤寻找着他们的弱点。
“安娜苏,青黎在寻找弱点,也一并吸引了祂们的注意。我会协助你靠近莱特妮丝,来上来吧。”
华利队长再一次将我背起,向着黑暗里面飞奔而去。我的剑散着桂花的香气,透过华利队长的法术我以莱特妮丝的感觉确定了她的位置。
“队长,我找到了。”
“好!我会用我的法术转移你的疼痛,你需要独自一人去接近莱特妮丝的位置。”
“什么是...转移?”
“我来承受你的疼痛。青黎!继续闪躲!寻找弱点!我会留在这里帮你躲避祂们的攻击!”
我从华利队长的背上下来,坐在地上,望着华利队长的侧脸,他紧紧盯着青黎的方向。我站了起来,我的腿再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就好像重获新生一般。
华利队长将他的断剑丢到地上,伸出手来,一阵短暂的吟唱,它分裂开来变为了无数个阶梯一般的断剑围绕在黑暗当中。
“顺着我的剑,寻找路径去接近莱特妮丝,快去!”
我跳上那悬浮在空中的断剑,本来应该伴随而来的撕心裂肺的痛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我看到华利队长猛的坐在地上,眼睛依然看着青黎的方向,却留下汗来。我挥着手中的剑,伸腿确定每一把断剑的位置,向着莱特妮丝的方向曲折地逼近着。
“青黎...向后闪躲!”
一阵巨响,似乎是那巨物撞裂开来山上的巨石。那触手距离青黎的脸只差一毫,枫叶不断切割着那眼前的触手,却又再次从另外一处黑暗中再生归来。祂们,是恐惧本身。
“太可怕了...弱点!弱点究竟在哪!一定可以有办法阻止他们再生!”
我踏着那阶梯,手上的剑的光辉忽的暗淡起来。
“糟糕!安娜苏!有一只向你那边冲去了!”
华利队长的话,我先行从联系里面感知到。触手向我袭来,我向着它挥砍而去,剑锋间的光辉在接触黑暗的那一瞬间,被夺走了。触手也撤离而去,预备着下一次攻击。无法再思考下一次祂会从何处刺向我,我需要尽快接近莱特妮丝。我的脑海里闪烁着青黎战斗的画面,队长跪倒在地上,莱特妮丝不停地挣扎,就在那一刻,脚下的踏板,好像映出了正确的路径。
脚步一直没有停下,我一步又一步的靠近那黑暗的巨物,我的剑上的光辉变得十分暗淡,但桂花的香气依然扑鼻。台阶下面,原来已经凝聚了无数的“螨虫”,那下面,就如同无垠的黑洞一般,将所有的光吞噬。我看到了,莱特妮丝无神的瞳孔挣扎在黑暗当中。
“安娜苏!祂们又来了!”
“来不及了!可恶!...枫息!”
我回过头来,是青黎的那个方向,一个无比巨大的触手就像是城楼一样移动过来,祂接触着地面,将接触的一切推平。祂,像是真正的恶魔,又像是神一般...
枫叶包裹着那触手,青黎的枫叶的切割对祂似乎毫无作用,在我眼前不断膨胀,将锋利的枫叶弹开,向我袭来...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只能隐约听见队长和青黎的喊声。
那触手伸出的刺从我腿边擦过,披风从我的腿上掉落,我看见它在空中扭曲,化为一滩黑色的液体。我在坠落,脚下,身下,没有了任何遮拦,我只有一直往下坠落着,掉入那“螨虫”的深渊。队长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喊叫,莱特妮丝就在身前,她尽力地伸出她的手,没有任何作用,我在下落。
我要死了。
“你好!我本名叫做吴桂癸。在这末世的大地上,我们是最后的朋友咯!”
“桂花是我们传达感情的方式哦,所以,尝尝我带来的桂花糕吧!”
“我的剑,我的通灵术,会一直保护你们的...”
我的腰带上的包里,一个东西滑落下来,掉落在我的剑上。我看见,那是癸癸的剑上的配饰。是啊,癸癸也一直在跟着我们战斗啊...
我剑上的回路像是之前接触桂花糕一样发出光来,那块方片状的配饰,携带着微弱的光先行坠落入那一片漆黑当中。光,紧接着刺穿了深渊。
“那是...什么...”我看见队长擦去脸上的汗,看向我。
我停止了下落,身后是一片柔软的感觉,无数的柔软的,散发着香气的生命在那一刻包裹了我。
一颗桂花树,巨大的桂花树,枝叶繁茂,拔地而起,将我的身躯撑起,立于深渊之上,树上的花瓣好像在微笑。
“癸癸的通灵术...为什么...太神奇了...”莱特妮丝,她目睹了一切。
癸癸...她救了我,她一直在我们身边...
没有再犹豫,没有时间再回忆。我撑起身子,举起剑来向莱特妮丝的方向跳跃而去。
“枫徊!安娜苏!我会让我的枫叶围绕着保护你接近莱特妮丝!”
“安娜苏...我的阶梯...还在!”
“我明白了。”
我到了安娜苏的眼前,那在眼前的巨物的对照下,莱特妮丝娇小的身影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我的光辉已经足够距离施法。枫叶散去,我将左手放在剑上,凝聚了全身回路的魔力,我将它们全部用力注入,在那一瞬间剑上的回路便充盈满了魔力,我将它举起,光辉,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的光辉刺穿发射向前面莱特妮丝的方向。莱特妮丝的魔法机关反射着我的光,她将剑用力举起,挣扎如此之久的她十分虚弱。
“队长...我已经准备好了...”
“莱特妮丝...安娜苏...好样的...青黎!继续跟随着我的感觉寻找出打击的目标!”
“队长!让我自己来吧,你已经不行了,不要再勉强自己。”
“青黎,相信我,我还能撑住...”
“队长...”
枫叶不断席卷着整个黑暗当中,他们两个人的思维化为无比坚韧的联系,在这一片漆黑中挣扎,我们都渴望着击碎这一片黑暗。
那颗桂花树,不停落下花瓣来,花瓣由着我剑上的光辉生出根茎来,一颗颗桂花树拔地而起,企图填满了整个黑色的深渊。我看向那成片的顽强生长的桂花林,我的眼眶非常红润而滚烫,我不了解是为什么...腿上的疼痛夹带着烧伤的感觉突然回到我的脑海,我失去了平衡,落入一颗桂花树的枝条当中,它的枝条将我围起...
“桂花树可以协助你们闪躲,伙伴们...”
青黎穿梭进了那花海当中,枫叶与桂花花瓣的交织,就好像回到以前的世界一般。
枫叶夹带着桂花花瓣不停围绕着那片黑暗飞舞,交流着飞梭,桂花与枫叶,它们都想要给这漆黑的世界再次带来生命。
“青黎!往左侧的树上跳去!触手在逼近!”队长在喘气。
“队长!祂们从四面八方袭来了。”
“青黎,我还在,我还在协助着你...啊!!!”
一声惨叫,贯穿了整个云霄,黑暗会从任何你看不到的地方袭击而来,就像是祂们的袭击一般,触手将青黎包围而起不断收缩。华利队长,他的胸腔,有一株漆黑的触手伸展着祂的刺,从背后贯穿到前面...
“队长!你...”
“继续...继续攻击祂们...我...我没事...”
队长一并跳上了一株桂花树,他围绕着黑暗不断躲避着袭来的漆黑触手,黑色的血不断从他背后渗出。
袭击,祂们也是富有智慧的恶魔,在队长帮助青黎无暇顾及自己周围的时候,这一次酝酿已久的袭击也便出现了。脑海中的联系,慢慢变得模糊,队长的魔力在不断流失,就像是他的生命一般突然如风中摇曳。
“必须想办法脱离这个困境...”
青黎无暇再顾及队长,眼前包围着他的黑暗不断缩小企图将他吞噬,他想要摆脱困境。手中的剑变得十分沉重,枫叶的切割对眼前这堵厚重的墙壁毫无作用。必须挣脱这一个牢笼,他还不能倒在这里,我们的队伍还不能倒在这里。
“白梓...哥哥...如果是强大如你,会怎么做...”
“青黎,我亲爱的的弟弟,你的身手超越别人的矫健,你的眼睛很快,你在战斗中十分擅长找到突破口。所以,你又为何是没有天分呢?”
青黎看向了四周,触手,黑暗,像真正的像一堵墙壁一样。
“如果是墙,那也会有薄弱的地方...”
青黎想起哥哥的话,他明白了,自己真正擅长什么,他逐渐了解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天赋,那超越别人的潜力。
“我会出去,我会杀出去,去灯塔,证明自己的实力!”
他手中握着的剑,枫叶不断从上面泄出,很快剑锋上便布满了枫叶,那火红的叶子代替了剑锋,力量凝聚于此,蓄势待发,预备着一次东方剑法的顶端招式。
“枫息!”
他将剑挥砍出去,凝聚的枫叶随着他劈砍的痕迹形成了火红的流线,在接触那扇墙的一瞬间,转动了自己的手腕,扭动自己的躯干,向着那黑暗划出一道半月形的口子。
“枫落。”
他期待着,等着那凝聚的枫叶落在地上,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恐惧将迎刃而解。但是,枫叶就像之前一样,就像他无数次尝试一样,飘向空中消散而去。而那被划开的黑暗,从那伤口里面如同拔弓射出一般,射出黑色的尖刺。
“啊!”
青黎拼尽全力躲避,一根如同木干一样粗壮的触手刺穿了他的左手,剑跟随着他左手手臂,一同掉落在脚底的桂花树枝上。现在,能够举起剑反抗的两双手,都已经支离破碎...
“去你的!啊啊啊啊!”
“父亲...我该怎么办...”
“青黎,白梓,‘枫落’的发动,需要自信,需要有坚定的信念,只有你们的信念与你们的剑产生共鸣,杂念落下,枫叶才会落下,才能真正发出‘枫落’。”
自信,信念。他看向刚刚被枫叶划开的那一道长长的漆黑伤口,触手从那里伸出填补了伤痕,但那一处,颜色却变得更加没有那么深邃,并且正在向外收缩,并没有跟随着整个墙壁继续向内扩张。
“我看到了...我明白了...”
现在,他蹲下,忍着剧痛伸出右手将剑夺过。
“枫息!”
他抓住时机,断裂处的触手正在逃离,枫叶再一次凝聚,再一次攻击向那伤痕处。
“别想跑...再来!枫息!”
枫叶切开伤痕的一瞬间,再次凝聚来一串枫叶,它们流荡在那切开的痕迹上面,不断地撑开那些漆黑的伤口。
“我能做到...因为...我是枫叶剑法的传人...我是最有天赋的传人...”
“白梓...我确实比你要强!”
枫叶落下,触碰到那伤口的低端,没有像平常一样再消失。
枫叶,每一片枫叶都衍生出无数的枫叶,每一片枫叶都闪着火红色的光芒,它们共同抖动着,如同水流般流动在那黑暗中,红色的魔力飞涌出来。脚下的桂花树的花瓣,跟随着这一道光芒,融入那红色的溪流里面,萦绕在黑暗里,是一股名为“信念”的溪流。
“癸癸...你也要和我一起战斗吗?...那么...准备好了吗...”
青黎用尽全身力气挥动他的右手,剑在手中闪着枫叶火红的颜色。他嘶吼着。
“枫...落!”
枫叶失去了叶子的形状,夹带着黄色的花瓣,构成了那样一股东方诗画一般的景象。小溪,落叶,鲜花,所有的一切凝结在青黎眼前,法术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黑暗都覆盖。枫叶化为溪流,桂花化为枝条,构成一幅画卷。这一幅画卷顺着那伤痕向外延伸着,与黑暗接触而发出铜铃般的声音,美丽的画,与祂们争艳。黑色的墙倒塌,牢笼破碎,回复了自由。
“队长...祂们的弱点...是新生出来的触手,这些触手十分虚弱...”
青黎喘着粗气,他再一次呼吸到了外面寒冷的空气。
“咳咳...那么拜托你...咳咳...莱特妮丝!”队长跪倒在树上,触手已经停止了祂们对他的袭击。
“莱特妮丝,我用枫叶为你创造一个巨大的伤痕,在那一瞬间,你随着我枫叶飘落的地方释放你的法术!”
“青黎,我明白了!”
莱特妮丝缓缓举起了她手中的剑,头缓缓抬起,一阵美妙的如同歌曲一般的吟唱词从她嘶哑的喉咙传出。她看向远处的黑暗透过她手中透明的晶剑,又好像看到了她的哥哥菲莱亚特。
“妹妹...我的机关又失败了,真麻烦啊,这样的机关不够,会被其他家族的人看不起的吧...妹妹,今天我的机关战胜黑熊了哦!什么嘛!你把我拖回去的跑腿费我会给的,就这个机关模型行不行?...妹妹,你觉得我的机关,能不能成为世界上最强的啊?干嘛露出这样的表情!...”
“哥哥...菲莱亚特...你的机关,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强的,现在让我帮你证明!”
她手中的剑不停向外散发着丝绸一般的千丝万缕的魔法实体,吟唱结束,魔力充盈着整个透明的晶体剑锋,剑拔弩张,等待着出击的那一刻。
“青黎,我的准备好了!”
“好...莱特妮丝...来吧!”
“队友们...我的法术...你们之间的联系...还在...上吧!”
“要上了...枫落!”
枫叶,桂花,那幅画卷不断向那前面延伸,沿着那黑暗给莱特妮丝指明方向。一座城墙般的黑暗巨物,被那枫叶所构的溪流流过,留下一道枫叶形状的巨大的裂痕。
“莱特妮丝!马上!”
“我明白了!”
莱特妮丝手中的剑充盈着的魔力呼之欲出,她看着那枫叶所包裹的一片,顺着桂花的香气,她确定了打击的目标。
“菲莱亚特,你的机关,你的剑,协助我战胜黑暗!”
一阵闪光暂时照亮了虚无的黑暗,所有的一切可见之物突然间消散而去,所有的魔法迸发而出。它吸收了我的剑的光辉,它掠过空中漂浮的枫叶与桂花,它依照着我们之间的联系不断扩张着,期望将黑夜驱散而去,我们都瞪大了双眼,希望用双眼饱尝这一久违的光芒,却因为总是处于黑暗当中,如同被针刺一般疼痛袭击了瞳孔。
“疼疼疼!我的眼睛好痛,还有我的膝盖...这是,地面...我挣脱了...祂们...消失了...”
围绕着我的枝叶缓缓展开,我从似乎十分漫长的睡梦中醒来,在梦中我只能看到其他队友们所经历的一切,所有的一切,感觉,十分温暖。就像是队长所说的那所谓“团结”一般的精神不断在我的脑海里闪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散去,留下的只有黑夜而已。
“队长...我们成功了”青黎倒在地上,他松开无比疼痛的右手,剑掉落在地上。
“队员们,做...的...好...”
脑海内的联系,在那队长说完那一句话的一瞬间突然断开,我的脑海只剩下了自己的思维,但是,我依然知道,队长倒下了。
“队长!”
我跟随着一开始联系存在时候的感觉,坚挺起我愈加剧痛的腿在已然枯萎的桂花树上跳跃寻找队长的位置。我终于找到了队长,他的胸腔不断往外渗出黑色的烟雾,流下的血,是灰黑色的。他的眼睛紧闭,口中流出的气流毫无规律,虚弱地如同晚秋的微风,等待着入冬。
“队长!”
青黎和莱特妮丝紧接着赶到,我看到青黎的左手已经从他身上消失,如同队长的胸腔般散发着黑色的烟雾,灰黑色的液体滴落在树枝上。莱特妮丝的身上衣着破烂,那来自“螨虫”的灰黑色液体杂乱的分布在她身体的各个地方。为这场战斗,我们付出了太多,投入了我们所有的信念,对我们的精神消磨殆尽。
还有妄图夺走我们的领袖...
“队员们...快走吧...去点亮灯塔...不要管我...”
我跪坐下来,将队长的身躯放置在身上,我的回路与他身体接触,我感受到他身体的魔力不停地流散而去,我已然感受不到他身上那种滚烫的温度,已然感受不到他体内涌动的魔法。
“队长!我们要带着你一起走!”
莱特妮丝的眼角,流下数不胜数的泪珠,不断滴落在华利队长的胸甲上面,她颤抖着身躯,双手撑地,哭喊着。
“队长,我们不会丢下你,走,我们带着你走。”
青黎断臂的袖口在风中摇摆,他的眼眶红润,他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我看着腿上华利队长漆黑的脸庞,他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神情,已经没了曾经几时坚定而勇敢的那些情感。他一动不动,手摆动在风中。桂花树的枝叶不断摆动触碰着他的手指,它好似,也想要将他叫醒。
剑,我看到我身旁闪着光辉的剑,我想起来桂花树从黑影里面伸出躯干的样子,我想起来它将桂花糕的香气散播至黑雾。我明白了,我想尝试,那一刻,我想尝试。
“让我试试看我的光辉,我想救队长...”
我将剑拿过,那依然带着灿烂光辉的剑轻柔地接触队长胸口上的伤口,光芒四散开来,而那灰黑色的痕迹不断随着那光芒逃逸出去,我的光,也在慢慢变得暗淡。
“安娜苏...你究竟还能创造多少奇迹...”莱特妮丝看着我,眼泪依旧向下落着。
我看见,队长的眼睛缓缓张开一道缝隙,他的瞳孔依旧携带着星空的颜色。
“克里斯汀...克里斯汀...是你吗?”
“队长...我...我是。”
“你...你回来了...太好了...”
他露出了笑容,眼睛再一次闭上,呼吸的频率逐渐恢复正常。身上的温度不再下降,魔力微弱的继续存在于他的身体当中。风不断吹过我们的发梢,枯萎的桂花树的枝条也在风中舞动,一切的一切,终于出现了安逸的平静...
青黎用锁链缠绕着队长,将他背在背上,他被侵蚀的右手手臂也一并由我的剑的光辉治疗,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他手持着我的剑,走在最前面。莱特妮丝搀扶着我,以用桂花树枝条制成的拐杖支撑着我前进。漆黑中,我们似乎隐约看到了一座高耸的建筑,挺立于山巅,给一切的一切,带来希望。
“那好像就是,灯塔了。我们终于到了。”
青黎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座雄伟的建筑。莱特妮丝和我,也跟随着停下,眼望着那座天堂宫殿般的希望。
“我们得加快脚步。”
莱特妮丝低下了仰望的头,继续看向了前进的道路,拉着我,继续前进。
即使行走于黑暗当中,我的剑提供的光辉所照亮的视野也在不断变换着,眼前的建筑随之而在眼前变得逐渐巨大起来。脚底下的被冻得坚硬的岩石随着我们的走动不断发出碎裂的声音,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其他声音。
“安娜苏,这是正常的吗?”
我看向青黎,他手中我的剑的光芒突然变得黯淡起来,开始闪烁,不停地,就像是...那时...那触手向我袭来时候的样子一样...
“又是祂们!”
我支撑着拐杖,挺立起腰杆,向四周看去。我们之间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当中。黑雾没有再次袭来,取而代之的是,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加寒冷...
“伙伴们...做好准备,这次,我们需要想尽办法逃跑...”
一切都被冻结,移动变得如此艰难,逃跑,在那一刻变成了奢望...
“枫息!”
“安娜苏,为我的机关补充魔力,呆在这里看好华利队长。”
“我们需要开辟一条道路,去往灯塔,点亮那里的灯可以驱散祂们!枫息!”
寒风不断吹拂在我们的身上,眼望着不同的恐惧,汗水流下,转瞬间便化为了尖锐的冰锥,粘在身上。行动,好像身上布满了霜晶,每一个动作都如同挂上了千斤重的铁链。四周任何一道道路,都被无尽延伸至天界的冰凌覆盖,那厚厚的冰墙映射出“螨虫”狞笑的面庞,笼罩于我们周围。
枫叶飘向那堵冰墙,瞬间变成雪花一般,撕裂成碎片。莱特妮丝的魔法接触到那冰墙的一刻便突然消失,好像被那冰给吞噬进去。我的牙冻得发颤,我的意识逐渐随着温度的下降而变得模糊,我手中的剑的光芒慢慢暗淡。冰棱不断从那扇墙上伸出,就如同刚刚祂们的触手一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攻击我们。
“我们得...呼...尽快离开这里...”
青黎的嘴不断冒出气来,他沉重的呼吸声让我一并赶到恐惧。
冰棱不断冒出,黑暗中,透明的祂们好似夜空中的幽灵,只有当武器接近的那一刻,才能感受到祂们的存在。
“太硬了...我们的法术都不起作用...呼...”
“莱特妮丝,和我合力攻击灯塔方向的冰墙。”
“明白,我准备好了。”
枫叶再一次像刚刚那次战斗一样突然凝聚在地上,化为流动的溪流,流动着,往那冰墙飞驰而去冲刷着这尖锐的冰。歌曲般的吟唱,北方国家的特殊腔调,美丽而富有高贵的气息,引人入胜,那吟唱很快结束。我立即补充我剑中回路的魔力,将光辉照向莱特妮丝的方向。光随着那吟唱的最后一段高音而发射向枫叶溪流中,一道闪光再次照亮了黑暗,发出震耳欲聋的冰块碎裂的声音。
“成功了吗...”
冰块散发出的雾气消散而去,我们都认真的看向被打击的那个缺口,追寻着希望...冰墙留下了深深的坑洞,没有击穿,却给我们带来了希望。
“继续打击,我们能出去...”
青黎再次举起了剑,枫叶在凝聚,莱特妮丝也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寒风却从那裂痕里面吹来,一阵令人恐惧的,夹带着绝望的寒风...
“糟糕!快向那裂痕四周散去!”
青黎突然将剑收起,跳跃而去。一阵爆破的声音,冰块的碎屑从那缺口处如箭般射出,划过空气发出滋滋的响声。像是闪电,像是天灾...
莱特妮丝立在原地,她身处裂痕中央。眼前的冰,她看不见,眼前的天灾,她那一刻无处躲闪,只能将手中的晶剑双手提起挡在眼前,以那剑中的魔法覆盖自身,阻挡着祂们的猛烈攻势。
“我的手...好冰...我感觉我的骨头在碎裂...”
冰块射向那远处的冰墙,莱特妮丝留在原地,双手插满了冰刺,她的头发在魔法的光中清晰的可以看到被冰块的碎屑染成了白色。
“莱特妮丝,你没事吧?”
“我还可以动,继续攻击那个裂痕!”
莱特妮丝缓缓将剑放下,她的手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冰晶在她的关节掉落,冰冷的感觉从她的双手的骨髓蔓延至全身。她的动作变得十分缓慢,但她还是将剑再次举起,凝聚着魔力。
“青黎,我准备好了,来吧。”
“好...这次我们需要发动更强烈的攻击。”
我将剑中的回路尽力填充魔力,就像是那场突破黑暗的战斗一样使它充盈着最闪耀的光,我体内的回路中的魔力,历经两次战斗,竟然消耗掉到了这种地步,我的思维我的行动,都随之而变得吃力起来。我再次将光辉照向莱特妮丝,她的剑发着像那时一样的光芒。
“好的,安娜苏。青黎,要来了!”
“枫落!”
我的光辉又照亮了青黎洒落的枫叶,魔力继承在上面,那东方画卷般的溪流在那缺口处打转,红色魔力不断在冰面上溢出。紧随而来,是那无尽的一如那白天般的闪光。
“菲莱亚特,再次,交给你了。”
溪流夹带着阳光,从那圆弧状的缺口处回旋,却没有化为能量击碎那片冰墙。黑暗中,那道光没有穿透出去,使得像那时一样照亮整片天空,它回旋,反射,发出剧烈的震动。向着莱特妮丝的方向席卷而来...
“那片冰墙...为什么...”
那耀眼的魔法向着顶着白蓝发色的贵族少女冲去,没有任何阻拦,能够吞噬黑暗的那道魔法,足以将眼前的这个少女烧成灰烬。
“遭了!...莱特妮丝!”
莱特妮丝的全身抖动下冰渣,她面对于眼前这一魔法无能为力,只能将剑再次举起,企图阻挡那竟然恐惧的光芒。
“菲莱亚特...父亲...我...该如何...”
那透明的水晶剑锋反射着那片魔力,它想要竭尽所能为它的主人挡下那一致命的打击。却无能为力。她身上冰渣脱落的声音,伴随着那晶剑碎裂的声音,光,吞噬了眼前的少女。
晶剑的碎片漂浮在空中,向四周散射着光芒...照亮整个冰墙监狱...我的双眼被刺痛,不由自主地合上。
“妹妹,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把我救了啊?”
“还不是因为你如此不让人省心。”
“明明你是女孩子啊,而且我可是哥哥!...可恶!什么时候我也能救你一次?”
“等你不再那么让人放不下心,成熟一点再说吧。”
“喂!我可是很成熟的好吗?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的机关可以救你一命呢!”
“只要你的机关,不会在我战斗的时候碎掉,我就谢天谢地了!”
“父亲他们可是说我很有天份的好吗?!你等着!会有一天轮到我来保护你的!”
“哥哥...菲莱亚特...这一次...你真的...保护了我...”
晶剑的碎片漂浮在空中,一条条白色的法术光线链接了每一片棱形的碎片,构成了一个球形的屏障,包围了莱特妮丝,蓝发的少女坐在其中,她身上毫发无损,地面散出金色的飘动着的魔力絮流。魔法散去,絮流浮动至她的眼前,构成了一串句子...
亲爱的妹妹,莱特妮丝,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莱特妮丝...你还好吗?”青黎艰难地睁开双眼。
“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谢谢你...菲莱亚特...”屏障依然在空中浮动着,包围着莱特妮丝。“青黎,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这次的‘螨虫’,这次的祂们,只要我们发动攻击,就会受到祂们的反击。但是...安娜苏,看看你身后。”
我转过身来,我身后的冰墙,一个深邃的有手臂般粗大的洞口,透过它我看到了冰墙外面的夜景,冰雾不断从那里面渗出。那一刻,我意识到,就在刚刚,一道散射出来的魔法从我的头发旁边划过,刺穿了冰墙。
四周出现了无数这样的洞口,除了莱特妮丝身后的那一扇墙。
“再想想我们的第一次攻击。”
第一次攻击,墙壁出现了裂口,冰渣从里面发射出来,但是那一次的魔法并没有反射回来。
“直接的攻击,我们无法击穿这堵冰墙。但是祂们自己,可以将自己摧毁。”
“什么意思...”我伸手触摸那洞口,刺骨的寒冷让我退缩。
“一次打击不足以穿透冰墙,那么祂们就会吸收这次攻击,并给予我们反击。而若是一次强力的魔法将要刺穿这堵监狱,祂们就会将这次攻击反射。反射出去的攻击,显然已经变成了祂们的一部分,可以在墙的另一侧将其吸收。但是,由晶剑碎片而散射出去的魔法足以穿透墙壁,祂们来不及将其从墙的其他方向吸收。换言之,祂们来不及躲闪。”
“我们需要的,是一次对于整扇冰墙的全方位强力打击。将一整堵墙摧毁的力量,祂们无处可躲。”
“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没有队长...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看向我身边仍未醒来的华利队长,一切显得那么无助...
“安娜苏,你的剑,你的剑是我们的希望。你的剑可以强化我们的魔法。”
“什么?”
我手中的剑依然发着光芒。
“那一片拔地而起的桂花林,那黑暗中指引方向的光辉。你可以让我们看到希望。”
“我不明白...”
“这一次赌上一切的挣扎,需要靠你实现。靠你强化魔法的能力,突破重围。”
“青黎,安娜苏,把强化后的魔法引导向我,利用这些晶片散射出去可以实现全方位的打击。”
莱特妮丝缓缓站起,她身上的冰渣脱落到屏障上面,化为雾气。
“可是...你真的能承受住这攻击吗?”我举起了我的剑,我赞同了青黎的战术。
“菲莱亚特,我相信他,他在保护着我。”莱特妮丝伸手触摸眼前的屏障,一片片碎片在她的手中的剑柄上面凝聚,随着絮流的散去,那把魔法机关晶剑再次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她的手中。
“那么,伙伴们,再一次,准备好。即使这次我们没有队长,我们也要团结在一起,赢下这场战斗!”
黑夜中,闪耀着红色,金色与白色的光芒,一切的颜色都企图霸占这一片黑暗的领地。
冰锥从四周的墙壁不断延伸,随着温度的下降,周围的空气不断出现冰块成为那堵冰墙的一部分,空间变得越来越小,呼吸好像要被冻结。
“枫...落!”
“安娜苏,快用你的剑去触碰这串魔力流!”
我从队长身边站起,那一股红色的溪流夹带着莱特妮丝洁白的魔法,围绕在我周围,靠的那么近,我看清了每一片枫叶的脉络,所有的叶脉连在一起,又从上面映出白色的光。我再次将灌注满魔力的剑举起,温柔地触碰了那一股溪流。在转瞬间,一道光从那片溪流上面从那片溪流冲向天空,我们身处的地方变为一片光明的牢笼,地上的冰块好像飞出闪着光的萤火虫,在空中漂浮。冰墙的每一处都反射出我们的脸庞,那一刻,好像已经足够美好了...
但是还不够。
“干得好,安娜苏,你简直就是奇迹本身!...莱特妮丝!”青黎挥舞着剑,他掩饰不了脸上的惊讶。
“来吧!”
莱特妮丝再次将剑举起,双手举着将其横着放在身前,面对着我,她的剑锋,她的双眼,发出星星般的光芒。
溪流从我身边离去,温柔,流畅而曲折地向着我身前冲去。一开始,它如同清泉小溪,清澈并款款向前,好似随着流动发出北方交响乐的声音。进而,它慢慢靠近莱特妮丝,音乐的声音变成了贯彻云霄的响雷,溪流在那一刻也变成了雄伟的洪流,咆哮着,好像将四周的冰块掀起化为水花,冲刷着地上的冰,所到之处冰面变得平滑如镜。那恐怖的猛兽,向着莱特妮丝冲去。
洪流冲刷在她的剑锋,向四周散开,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就如同她在对抗一座巨山的冲击。汗液从双颊流下,滴落在那股散射开来的絮流,转瞬间消失。
莱特妮丝...
“来吧...青黎!全部都引导过来!”
青黎的仅剩的右手手臂暴起青筋,所有的光流都跟着他的剑流动,全部集中到莱特妮丝身上。一股洪流,在青黎挺直腰板的一瞬间,化为一个巨大的光球,聚集在莱特妮丝的剑前面,她的剑再一次发出锦帛将要撕裂的声音,四周的冰锥在蔓延,那滋滋的电流声夹杂着冰块落在地上的声音,一切显得那么恐怖。
“好了!放手吧青黎!”
“那么...接好了!莱特妮丝!”
青黎紧咬着的牙关突然放松,随着他的剑掉落在地上,他的手臂被“螨虫”啃咬的伤口上再次渗出暗黑色的血来,又不断大口喘气。
那一个光球,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如同猛兽一般,在她的剑上不断啃咬,不断渗出的魔力似乎可以吞噬整个黑暗。莱特妮丝缓缓将紧握的手放松,任由那头猛兽撕咬,剑也在流光中不断分为千万片碎片,悬浮在空中,就像奇迹第一次发生时一样。
“菲莱亚特,我的命,我们的命,交给你了...”
她将剑完全从手中放开,那剑受尽折磨,彻底撕裂开来变为碎片,无数的白色魔法光束再次将它们链接起来,那镜面般的屏障又一次出现在莱特妮丝的身边。莱特妮丝也由于猛烈的冲击而被击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
光,魔法,四处逃逸,试图吞噬一切。光球一瞬间便变为无数道洪流覆盖了整个墙内的空间,什么在那一刻都变得虚无,白色充溢了所有可视之处。那头猛兽突然失去束缚,化为无数头猛狼啃咬着四周的空气。
“枫徊,枫落!安娜苏,带好队长,不要乱动趴倒在地!躲在我的枫叶里!”
红色的溪流将我和队长包围起来,我将仍在沉睡的队长搂在怀里,身体蜷缩着,闭上了双眼。
狂啸的声音席卷了许久许久,不断将我周围的空气带离而引发出剧烈的风,我的剑插在地上却不断摇摆,队长的头发在我脸上拍打,而四周的冰墙不断传出大山崩塌一般的声音,轰烈可怕的气氛充溢了我整个脑海。就这样持续了许久许久,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白色的光一直在我周围。
风不断散去,我的脸上落下来碎裂的枫叶,一切缓缓变得安静下来。光慢慢变得暗淡,黑夜企图再次占领这一片属于它的领地。刺痛的感觉从我的脸上散去,我的眼睛能渐渐睁开,眼前的所有一切变得不一样起来,透明的乱石遍布在四周各地,光已然消失殆尽。眼前的空间变得宽敞,黑夜再一次变得无边延伸开来,冰锥插在地上,远处的灯塔那一刻变得那么清晰而闪着希望的光芒。就在那一刻,我的双手感受着队长身上的温度,我的眼眶变得那么滚烫,一股奇怪的情感涌上我的心境,我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我露出了笑容。我知道,我们,成功了...
“安娜苏,莱特妮丝,你们...还好吧。”
围绕着莱特妮丝的碎片震动着,化为灰烬,落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光芒。她的身上布满了灰尘与冰渣。她将交叉在眼前的手臂松开,她的衣袖烧成灰色。一切都是她想看到的,眼泪随着她抬起的脖颈而滑落在地上。青黎的剑断裂,枫叶散落在冰锥上凝聚为雪花,他跪倒在地,眼望着这一切,他也笑了。
“我们成功了...菲莱亚特,谢谢你。”
我擦去落在队长脸上的枫叶,眼前缓缓踉跄走来的青黎和莱特妮丝彼此搀扶着,远处的巨大建筑闪着希望的光辉。我的嘴角不住的上扬,他们向我扑来,想要一起享受生存下来的希望。
“青黎,莱特妮丝,华利队长,还有...癸癸。太好了,太好了!”
莱特妮丝和青黎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围在在一起,温度在那一刻不断回升,寒冷早已离去,寒风也吹不散那一刻的喜悦。滚烫的眼泪不断滴在我的肩膀上,所有的一切,显得那么美好...青黎的嘴里流出黑色的血液,莱特妮丝全身的冰渣好像已经渗透进了她的皮肤,华利队长仍未醒来,他们,都从死神手里回来...
“走吧,去灯塔,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起来吧,安娜苏,带着队长走。”
他们从我身上向后倾去,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看着他们的眼睛,充溢着疲惫与希望。
“伙伴们,我...”
无数的冰渣在空中飘落,眼前一片染成亮色的黑,那片碎裂的空间好像淡淡的发出喘息。插在我身边的剑光辉再次变得暗淡...
“不...好...”
“安娜苏?克莱因斯顿。”
“厄科里斯公爵,我在。”
“你准备好了吗?安娜苏。”
“公爵先生,我随时可以出发。”
“好,安娜苏,你是皇室研制的第一批实验战术人形,运用的是科利尔德最先进的技术。因为是实验品,所以你身上蕴含的许多潜力需要你自己挖掘。这次任务,你必须完成的使命是协助你所在的小队完成滞留者任务。靠近一点,我来为你戴上这个。”
“公爵先生,这个吊坠是?”
“安娜苏,你的佩剑内的回路所能包容的魔力不多,无法最大程度发挥你体内回路的力量。这个吊坠,一旦启动,可以无止境地吸收你体内的魔力,并将其迸发出来。”
“那我应该什么时候使用它?”
“哈哈,由你自己决定,安娜苏。但是,你要知道,使用它意味着你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因为它将吸收你身体内的所有魔力,让你化为一滩躯壳。总而言之,这将会是你发出的最后一道光芒。”
“公爵,什么是...死亡?”
“孩子,死亡就是牺牲掉你所拥有的一切。很多时候死亡不可避免,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而突然被埋葬在过去的时光里。又有时候,我们会为了其他事物而选择死亡,让生命闪出它无可匹敌的光芒。安娜苏,我希望你会是后者。”
“我们会为了什么事情而死?”
“为了,创造奇迹。”
“奇迹是什么?公爵先生。”
“奇迹就是,眼前出现你最想看到的光景。”
“我不明白,公爵先生。”
“哈哈,你会明白的,去吧,出发吧。”
“是,公爵先生。”
“去这片大陆创造属于你的奇迹。”
“安娜苏...你的手,还有你的剑...在脱落...”
“安娜苏...你在...流汗...”
一根巨大的冰刺在我面前碎成冰渣,它缓缓融入黑暗当中。我坚挺起疼痛的右腿,挺立在那里。
空中凝聚了无数根冰锥,他们闪着白色的光,再次将天空吞噬,不只是我们在垂死挣扎,还有祂们...它们散为雪花状的碎屑,漂浮在空中,光芒在那一刻变成了黑色,那一魔力的感受,比起我们的攻击,要强上数千倍,那是祂们的垂死一击,也是我们的必死一击...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我的吊坠悬挂在我双手举起的剑尖处,它闪出的光辉愈加强大,从剑锋处流出的魔力流不断侵蚀我的手臂和我的剑柄。身后,是莱特妮丝,青黎,以及华利队长...
“伙伴们...这一次...交给我...”
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一幅画面,一幅我想要的光景,那就是我想要创造的奇迹...
魔力在从我的回路里面流失,落下的黑色雪花飞速靠近我的吊坠,在那片光辉上转动,不断化为灰烬,却源源不断,那股力量企图占据我所有的魔力。那股力量,比起我们所经历的任何一切都要恐怖,因为它带着死亡的气息...我的感受到生命在流失,我也在无限接近死亡...
眼前的一切都变的隐约起来,逐渐的,我感受不到我的手的存在,身上不断掉落着我身体的碎屑,一切的感觉都慢慢变得模糊。一切的虚无中,我好像听到癸癸的笑声...
“谁还想再尝尝桂花糕?”
“癸癸,这桂花糕的花香真浓,就像是以前的世界所能闻到的真实的桂花一样。”
“嘿嘿,那就再来一片‘花海’吧队长!”
“太多了!”
“让我试试看烤一下,也许更香。”
“烤这种糕点,会粘牙的吧,莱特妮丝。”
“你早说啊,青黎...已经站上了...”
“哈哈哈,呐,喝口水吧莱特妮丝。”
“谢谢队长。”
“我吃够了,我去洞口巡逻。”
“等等!青黎,不要走先。来来来都过来,这几袋小块的桂花糕一人一袋带在身上当零食吃哦。”
“真不错啊。”
“谢谢你癸癸。”
“小块的会不会没那么粘牙...”
“啊,还有你的哦,安娜苏,给你。”
“真香...还有这个袋子,好精致...”
“你很喜欢啊,嘿嘿。”
“谢谢你,癸癸。”
“队员们,这一袋桂花糕也成为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之一。我们可以靠着这一片联系向着灯塔,向着希望不断前进。”
“队长,说的真不错!”
“坚定我们共同的信念吧!”
“好!”
我们身上,闪耀着“团结”的联系。
“怎么能只交给你啊,安娜苏。”
“应该是,交给我们。”
“那个吊坠,上面都是你体内的魔力吧。”
“安娜苏,你在燃烧生命,然后引爆它,战胜祂们...对吧...”
几近失明的眼前,我的身边站住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艰难地站住,顶着那股巨流。桂花糕袋子在我两肩摆动,桂花的香气顺着魔法流穿过了模糊的意识直冲我的脑海。枫叶,晶体碎片,突然飞来,围绕在我的身边...
我肩膀两旁的温度,是篝火旁的温度。
“安娜苏...队员们...别忘了...你们的队长啊...”
联系,熟悉的法术,在我们脑海里面涌现,在魔法流动的感觉里面我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那是,华利队长。
“华利队长!是你吗?
没有回答。但是那联系在一起的感觉涌上脑海,那种感觉,一如既往的美好,我们彼此之间一起,企图战胜一切困难的这种觉悟,一如既往的美好...
“安娜苏,我们感受的出来,你在燃烧你的生命。停下来吧,剩下的再交给我们吧。”
“安娜苏,你创造的奇迹够多了。你知道吗,安娜苏,你就像是我父亲常常给我和我哥哥讲的神话里面的女神一样。你,华利队长,癸癸,还有青黎,我们共同走到了那么远的地方。”
“安娜苏,我不想承认,但是现在,只有你有能力撑到灯塔并去点亮它。咳咳咳...去吧,代替我去灯塔,告诉白梓,他的弟弟,最有天赋的弟弟,学会了‘枫落’,青黎已经证明给他看他有能力战胜这些梦魇了啊!”
“安娜苏,也代替我,去和我的父亲,我的哥哥菲莱亚特说一声。莱特妮丝对不起你们...”
他们的眼泪落下,掉在我的肩膀上面。他们又再一次看向我,他们的眼睛,无限的深邃,我看到的是,我前所未见的...他们在微笑,又在流泪...
“不,不,青黎,莱特妮丝。我不会停下来的,我也停不下来的。我想要再次看到奇迹,伙伴们...”
“那就,让我们来制止这一切。”
青黎携带着枫叶腾跃而起,他的断剑不断反射着那片黑色的光芒。在我的左肩,莱特妮丝也一并腾跃而起,她手中的剑柄缓缓聚集了一些还未变成灰烬的晶片,形成了一把短短的匕首,她跨过那道黑光挑起我剑尖上的吊坠。他们共同,挟持着我的吊坠,由着那枫叶飘荡在空中,黑光穿透着他们的身体,血从他们全身各处渗出。那吊坠巨大的光芒,好像是他们怀抱着太阳...
“击碎它...莱特妮丝,结束这一切...”
“来吧...”
莱特妮丝的匕首夹带着枫叶,刺向他们怀里的太阳般的吊坠。歌曲,莱特妮丝最后的吟唱从那片阳光里面传来...
“尊敬的北方星神科里斯科特,拯救处于深渊之子民,您的女儿在此渴求,希望奇迹的降临...”
枫叶夹着匕首上的光线,缓缓刺穿我的吊坠。
“引爆这些魔力,一定足够对付祂们...”
“来吧。”
我看到,他们共同将脸转向我,最后一次...
“不...不...不...莱特妮丝,青黎!”
“再见...安娜苏,完成我们的使命...”
那个个太阳变得巨大巨大,好像,覆盖了整个世界。我体内的所剩无几的魔力,突然随着我的剑流露出来,覆盖了我和华利队长。一切在那片阳光扩大至再也没有缝隙,以及莱特妮丝和青黎狠狠地将眼泪挤出无所顾忌地猛哭着的那一刻,我的意识消散。眼前只留下了所有人的笑脸...
“再见...再见...莱特妮丝...青黎...癸癸...”
我的眼眶,好像流下泪来。
什么都再听不见,什么都再看不见。只有雪花落在身上的感觉。
“安娜苏。”
“还有什么事,公爵先生?”
“死亡,不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会见到其他人的死亡,那也许会是你重要的人的死亡。”
“重要的人?”
“你要知道,你不只是人形,安娜苏,你是储存有情感的容器,你也许会在任务中遇到重要的人。你的情感会被激活,在你见证他们死亡的那一刻,你会理解一切,你会明白重要的人从你的世界里消失而去的感觉是那么痛苦。你因此而失去希望,却不能因此而失去目标,你要去灯塔,点亮它,照亮其他人的希望...”
“厄科里斯公爵,我明白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躺坐在灯塔灯室的墙边,队长的头横卧在我的大腿上。一切,一切都那么安静,什么也没有...我无力地低下我的头,看着队长的侧脸。
“安娜...苏,你...成功了...”
“队长...队长...莱特妮丝...青黎...他们都...”
“我知道...安娜苏...我知道...咳咳...你们都是好样的。”
“队长...你...你的身体在变冷...我的剑...我已经没有魔力了...”
“没事的...安娜苏...没事的...”
“队长!”
“你在哭,安娜苏,你在哭,这是你第一次落泪...”
“为什么...队长...”
“我说过了啊...你是一个...真实而美丽的...‘人’啊...”
“我止不住我的泪...华利队长...”
“不用制止它,安娜苏。还记得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吗?现在我们在灯塔,我们完成了我们的使命,我应该信守承诺,让你理解,作为‘人’的意义了...”
“队长...”
“看啊,你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在哭,在难过,在痛苦。你看啊,你会像真正的人一样恐惧害怕祂们,恐惧那些‘螨虫’。你看啊,你搂着莱特妮丝和青黎露出灿烂笑容的那个时候,那也是你第一次笑啊,你也一样会开心,会喜悦。但是你会压抑,你从来都只是根据你作为人形的行为准则而行动,抵抗着你的心境。看啊,安娜苏,你现在在哭,毫无保留地发泄你的情绪,这才是你要成为的人啊...”
“安娜苏,你不应该只是储存情感的容器,你是一个可以表达情感的生命。你的世界里,我,癸癸,莱特妮丝和青黎,我们的闯入,让你的世界突然变得多姿多彩。安娜苏,看啊,所有的人都是那样特殊,他们有着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故事,以及他们为着理想而奋斗的理由。以及他们为之而付出生命的抉择。安娜苏,生而为人就是这样,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特殊,而你,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个真正的人。”
“安娜苏,我们追随着光而前进,我们不断地对前路充满希望,为此而贡献一切。就像是化为桂花树而守护我们的癸癸,以及救下我们的莱特妮丝和华利。我们造出‘门’,我们造出图书馆,我们派出滞留者点亮灯塔。人类的希望,即使在‘螨虫’的笼罩下那么缥缈,我们依然放由‘图书馆’在星海中漂流,延续人类的光。这就是人...你现在...你用尽全身力气将我带来灯塔,将灯塔点亮...你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了啊”
“安娜苏,作为一个人,你要学的东西很多。你留在灯塔,等着他们将你接回家,你会学到人类最为美丽的情感。”
“那名为‘爱’。”
“人类会爱一切东西,一切美好的东西。你在那里,要学着如何去爱这个世界。安娜苏...”
“我要教你的东西...到此为止了...安娜苏...睡一觉吧...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在远处的天空...代替我们去看...安娜苏...”
“队长!队长...我做不到...”
“你能做到的,安娜苏...睡一觉吧,安娜苏,在梦里想象未来的太阳。”
“安娜苏...克里斯汀...我们,梦里再见吧...”
华利队长的手触碰我的脸颊,将我脸上的泪擦去。眼前巨大的灯泡不断向着外面的天空闪着亮光,夜空中在那一刻多出了一颗明星,闪耀,闪耀。夜空中唯一也最璀璨的那颗星,引导着人类的希望。
灯塔点亮,随着无数光芒的消逝,一颗星,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