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噼啪”地回荡在耳边,像是壁炉里木柴的燃烧,愈演愈烈。
这种常人所讨厌的雨季,却是血族的狂欢。
路灯沿着道路蔓延着,像一座座高高的坟冢,昏黄的光芒在夜空中晕染开来,铺就死亡的白马所驰骋的轨道,乌鸦扑腾起阵阵烟雾,尾羽溶解在乌云死寂的灰白之中。
“笃,笃——”阴影中,血族持着手杖,穿梭在小巷里。
太阳所照不到的地方总会有阴影滋生,比如说身为罪血种的她,也比如说其他。
但这与维芙尼没有关系,硬要说的话,也许她和那群恶人在警署或是教会眼里没有区别,不过对她来说,她的任务仅仅只是活下去,在这所时代的先锋之城。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在连续捡到几枚硬币后,她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
“混蛋!”角落里,两名混混正猛踹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孩,像是在欺负一条野狗,各式粗口劈头盖脸地落下。
“该死,这个狗东西,居然把我的钱袋子给弄破了!”其中一名高瘦的混混龇牙咧嘴地喊道,说着一边捂着被抓伤的脸,一边用力在女孩的肚子上碾压。
“噗,咳咳——”女孩呕出一摊鲜血,随即便有气无力地抽丝般呼吸,吐出颤抖的雾气,暗红和青紫的伤无不刺痛着她薄弱的神经,死的薄灰已攀上了她的肩胛骨。
好冷……伊琳娜的双眼被水花打得睁不开来,她默默地开始接受现实,嘴角咧开一抹嘲弄的弧度。
雨珠和碾压,哪一个落在身上更冷呢?
狂风的幽灵卷集着乌云,夹带着寒潮在城市的上空游荡,空气里的血腥味逐渐艰难地飘远。
另一名撑伞的混混见状,劝阻道:“喂喂,该走了,再接下去引来别人就糟了,你忘啦?盖诺大人让我们动静小点,秘密处理掉,而且我听说这一带有吸血鬼出没,到时候连命都没了!”
“呵。”瘦混混闻言皱了皱眉,飞起一脚将伊琳娜踹开,“算她走运!”
伊琳娜在地上挣扎地想要起来,却怎么也无法撑起手臂,最后扑通一下倒在水洼里,意识逐渐随着雨点远去。
我要死了吗……
“笃,笃——”手杖的声音逐渐迫近。
“你们,在干什么?”维芙尼站在巷口,面无表情地发问道。
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生气的,就是因为这种混蛋出事了就把锅甩给吸血鬼,她的风评才会那么差。
撑伞的混混急忙捂住瘦混混要叫骂的嘴,不自然地答道:“那个——对,处理奴隶,小姐,你也懂得,总会有个别需要教训,对吧。”
“哦?”
也是,暗市里还是有奴隶贩卖的,别人的生意也确实不好插手,但是——
突然,一道雷电怒吼咆哮,冷光自维芙尼背后“轰”地一声涌入,把整个巷内的惨剧照亮,也把维芙尼的脸映得惨白,显得诡异极了。
——在她的地盘上干这种事,真是不爽啊……
瘦混混咽了一口口水,想起来刚刚听到的那个传闻,真的有吸血鬼?不可能,不可能!他平复了下情绪,撇开持伞混混的手,鼓起勇气嚷嚷起来。
“少多管闲事!”
维芙尼双手交叠,右手食指轻轻触击着杖端,要救吗?如果今天救了,以后怎么办?可如果不救,她也嗅的出来,那个女孩离死不远了。
她凝视着不断颤抖的女孩,已经这样了还在挣扎,啧。
真是麻烦啊,早知道今天不出门了。
维芙尼轻叹一口气,略过两名混混的拦截径直向巷内走去。
伊琳娜忽然觉得全身发烫,浑身血液暖和地流淌着。
她已经死了吗?她疲惫地眯起眼,看见一个白发的模糊身影蹲了下来。
神灵大人?
伊琳娜本能地伸出手,想够到那抹身影,但疼痛却把她拉回了现实。
“想活着吗?”
“喂!你想干什么!”混混冲了过来。
又要打她了吗?伊琳娜畏惧地颤抖起来。
维芙尼用手轻轻安抚女孩的身躯,无视了聒噪的两人。
“想活着吗?”
活着……
伊琳娜摇了摇头,然后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好。”
嘛,看来这件事有不得不管的理由了。
维芙尼下定决心,站起身来:“这个奴隶我买了。”
雨势越来越大,密匝匝的絮雨包裹住了街道。
啧,得找把伞来,虽然别人眼中她是拿来把伞的,她本身也已经不再是惧怕流水的了,雨水也碰不到她,但这家伙……维芙尼看了眼正颤抖着的伊琳娜,估计要冻死了。
两个混混对视了一眼,用眼神迅速交流了一下,点了点头,瘦混混向后退了几步,从旁边摸了过去。
“这,喂,小姐,你什么意思?我这么跟你说吧,不卖,赶紧滚!”
“不卖?还是说不能卖?”
维芙尼的耐心被这无礼的行为消磨殆尽,她一步步迫近持伞混混,漫不经心地问。
“她是什么人?”
说着将手杖剑抽出,向旁边一甩——“叮!”
角落里传来一声惨叫,汩汩的草莓流心从蛋糕中喷涌而出,诱人极了。
那人看着瘦混混顷刻毙命,瞳孔地震,跌坐在地,拼命向后退去:“嗬,嗬——咕——怪,怪!”
就像是老旧的机簧超负荷时发出的空洞回响,他霎时间失去了语言能力,恐惧似雨点,夹带着眼泪、鼻涕从他的脸上淌下。
维芙尼也懒得听他继续用破碎不堪的语句求饶,反正她不在乎,既然决定要救,那就不必畏手畏脚了。
毕竟找不到她,这是巷子里的吸血鬼干的事,和她血族何干?
寒芒划出一道月光,为今天的闹剧画上了休止符。
……
拿不下了,早知道就直接带雨伞了……
维芙尼正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背着伊琳娜往教堂赶,又要拿雨伞,又要拿手杖,真的是难以形容的变扭。
至于教堂什么的,治愈系的法术估计也就只有那边会了,可价格大概是她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唉,所以说,要好好活着报答我啊。”
伊琳娜迷迷糊糊的,披着维芙尼的风衣,似乎听到了报答什么的,但她也懒得去思考这些了,环着维芙尼的手又紧了一些。
好暖和。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即使两人的体温现在都趋近于冰块了。
月亮从云中缓缓探出,阴影消失在雨幕之中。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