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得如同一把放在晶莹冰块上的刀，庭前满地杂草被割出道道伤痕，流出一地银白的光耀，折射在未干的水坑中，溢满对生命的礼赞。
维芙尼在反复确认伊琳娜睡着了之后，悄悄地从床上翻下，带着手杖走出了家门。
该干些大人该干的事了。
……
手杖声敲醒了沉睡的青铜大门，门上的光明神像静默，双眼的灯火熄灭，在黑暗中显得异常诡谲。
整个教堂笼罩在阴霾之中，拉斯蒂娅举着煤油提灯，在读经台守候血族的到来，唇瓣翕动着，神态无比虔诚。
今晚的守夜人——拉斯蒂娅将奉行她所奉行的神谕，为背叛者降下神罚。
“今晚？”
“今晚。”拉斯蒂娅从读经台走下，漫不经心道。
因为今晚过后，神降节就会结束，正门也会因此而暂时关闭。
另外今晚，由拉斯蒂娅担当守夜人。
维芙尼也没有多问，看向彩色玻璃窗外的雾霭深浓，冷不丁抛出一句。
“什么时候开始？”
时间越久，伊琳娜醒来的可能性越大。
“她会自己过来的，很快。”
自己过来吗？
维芙尼愈发地好奇了。
了解大致情况后，遵从拉斯蒂娅的吩咐，维芙尼很快藏进了阴影中——这是血族的天赋之一。
子夜慢慢迫近，嘶嘶的燃烧声和狂信徒的吟咏声交织在一起，危机似提灯里的火焰，随风摇曳着，破碎地藏匿入空气里。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今晚的目标，她来了。
维芙尼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猎物推开大门。
“吱呀——”
拉斯蒂娅像是一心沉浸在了诵读之中，毫不在意这边的声响。
“我来取那个了。”猎物说着走进了教堂。
五步，四步，三步……维芙尼默默计算着时机，随时准备一击毙命。
就在维芙尼准备拔剑的那一刻，拉斯蒂娅扭头看向那人：“停下！”
维芙尼的动作一怔，只得继续蛰伏起来。
她看见了密密麻麻的细线从目标的手中伸出，转瞬又消失不见。
傀儡师？
“你，是凭谁的命令？”
那人把手背到身后，诧异地问道：“不是教会组织这次对接吗？”
拉斯蒂娅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只是这一次语气变得更加强烈。
那人不知所措地看着拉斯蒂娅道：“那，伊利亚斯大人他老人家？”
“今晚的任务暴露了，我得确认一下，你来拿什么？”
那人一顿，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不好意思，我也得确认一下，你究竟是谁，或者说，你目前的身份是什么？”
陷入这种局面了啊，维芙尼津津有味地旁观着。
等等，这种秘密事件，我一个外人参加真的好吗？她突然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
算了，委托费照给就行。
交涉仍在进行中。
“容端的走狗什么时候也敢来和我们质疑谁是叛徒了？”拉斯蒂娅缓步走到那人面前，低声质问道，“为什么？”
那人勾起唇角，对着拉斯蒂娅耳语道：“你还真是相信我，如果是真的，你现在已经离死不远了。”
“可你不是。”
她们在说什么？远程什么也听不到的维芙尼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两人互相耳语了几句，只见拉斯蒂娅猛然用力推开了那人。
“动手！”
维芙尼闻言，从阴影中窜出，向那人肩部的方向射出几枚骨制钉子，一个翻滚堵在大门口。
猎物来不及躲闪，钉子洞穿了她的左肩，霎时一股酥麻的痛觉蔓延开来。
她一个滑步躲开其他飞来的骨钉，伸手一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瘫倒在地。
维芙尼戒备地走上前去，发现那具身体不再动弹。
死了？不，这是——傀儡？
维芙尼歪头看向拉斯蒂娅。
“委托结束，接下来的事不归我们管了。”
“委托费呢？”
“明天来教会取。”
维芙尼长吁了一口气，泄气地走了，什么嘛，今晚就是谜语人回合？浪费时间……
……
拉斯蒂娅轻声对着光明神像祈祷着。
“您忠诚的皈依者向您祷告，入侵者已经逃跑，我和罪血种将其击伤，对此，您可以查看神像的视野以求证。”
盘旋在教堂上空的乌鸦无声退去，神像的双眼又重归光明。
涅朵拉捂着肩部的伤口，倒吸着凉气走进了南区的一栋洋楼内。
没料到拉斯蒂娅所说的惊喜居然是偷袭，害得她损失了一具人偶。
但毕竟做戏要做全套嘛。
她手里紧攥着拉斯蒂娅推开她时递给她的东西，那是一双大理石制眼珠——仿制自东区光明教会的神像，神的视野看来要因此被人共享了。
嘶——真疼啊。那个双面间谍，回头要找她好好算账。
而维芙尼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甜蜜的被窝里。
今晚自己干了什么？啊，肚子饿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血族小姐坠入了梦乡。
……
伊琳娜伸着懒腰在床上坐起，旁边的维芙尼被这骚动惹得哼唧一声，转过身去。
维芙尼……还没醒？
伊琳娜蹑手蹑脚地下床，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潜行到维芙尼那边，用手轻轻戳维芙尼的脸蛋。
好软，嘿嘿。
再戳一下，再戳一下。
维芙尼像是仓鼠似的生气地鼓起腮帮子，鼻头不适地耸动着。
伊琳娜似乎对这种无聊的游戏乐此不疲。
正当她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时，维芙尼“哈姆”一声含住了伊琳娜的手指。
诶？！
伊琳娜清晰地感到了维芙尼口腔的温度。
丁香小舌灵巧地绕着手指转了一圈，尽情品尝着伊琳娜献上的菜肴，温润的触感顿时引得伊琳娜浑身战栗起来。
也许是口感不佳，又也许是忘记了如何吸血，维芙尼蹙眉，舌头用力尝试推开那根手指。
伊琳娜呆住了，怎……要拿出来吗？
看来害羞会影响思考。
但时间并不会给她思考的机会，她正对上了那对睡意朦胧的红眸。
“嗯？”维芙尼看清了伊琳娜，打算开口问候时，发现口腔里的异常感。
什么东西？她轻吮了一下，舔舐起来。
好咸！她“呸呸”地把这道难吃的菜吐了出去。
手指停留在半空之中，拉扯出一条晶莹的银色丝带。
这下两人都愣住了。
维芙尼渐渐清醒过来，眸光中透出几分迷茫和惊恐。
她手足无措地喊道：“伊琳娜，你，你你你，你在干嘛啊？！”
伊琳娜就像是神话中被蛇妖盯上的人，盯着手指上的唾液，有些石化地说道：“我这是……我在，在帮你做一些面部清理？”
看来误会大了……伊琳娜面对的维芙尼抛来的质疑的眼神，绝望地想道。
哦呜，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