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疼疼疼。”易零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看着阮元,厚着脸皮笑了笑,“哎哟,小师妹,不就一只烧鸡,何至于动那么大的肝火呢,气大伤身,消消气,消消气……”易零一边说着,一边替阮元顺了顺背。
阮元没好气的推开易零的手,“这是一只烧鸡的问题吗?之前你同我讲,江府的赏钱还未送过来,你这般哄骗我,莫不是想将赏钱都私吞了去。”
“真真冤枉啊。”易零忙开口。
“冤枉?算了,我也不同你板扯了,江府办案我也有一份子,这样,我们三七分,如何?”阮元收住一根手指,做了一个“3”的手势,在易零眼前晃了晃。
“真没了,莫说是三,就是一成也没有。”易零无奈的摊了摊手。
这狗贼,也太自私了,连一成都不给。
阮元怒了,一把抓住易零的手,大声呵斥,“一成都没有?我都如此让步了,做人可没你这么不厚道的!”
易零轻轻拍着阮元的手,笑着让阮元消消气,“小师妹,你别急,江府送来了一百两是不错,可如何连个区区十两都挪不出来,这还得问师父他老人家啊。”
“不……不是,这管我什么事儿啊?”柴央也急了,一把拉住易零的手质问,,“臭小子,你竟然敢把屎盆子往老夫身上扣了!”
易零不紧不慢的扯开柴央的手,又拂开阮元的手,转身看着柴央,“师父,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那芙蓉楼里欠下的一百六十二两银子零十三个铜板的花酒钱,莫不是我欠下的?”
芙蓉楼,阮元大梦初醒,突然回想起那日易零说的话,赊账,抵账,她当时怎么就没有放在心上呢?
柴央一听,忙吓得捂住易零的嘴,“你……你……你闭嘴,小师妹还在这儿呢,你胡说些什么?”
易零拉开柴央的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字据,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已还清一百两银子,剩余十二两银子零十三个铜板待还,芙蓉楼。”
易零又指着上面盖着的两个手印说道,“瞧见没,上面还盖着我和那芙蓉楼老鸨子妙姨娘的手印呢。”
不等柴央开口狡辩些什么,阮元就抢先一步道,“所以江府那一百两都还债了?”
易零回头,笑意盈盈的看着阮元,点头开口,“嗯,本来那一百两可以拿回来的,怎料那日我和南捕头去小酒馆时,被那老鸨子带着一众魁梧莽汉给困住了,那老鸨子不知道从哪儿得的小道消息,知道我这次的买卖是一百两,就硬是逼着我签字画押。”
“所以,那一百两在下也是连摸都没摸着,就被送去了芙蓉楼。”接着,易零又叹气似的摇了摇头,“也怪那南捕头,偏选了个芙蓉楼旁的小酒馆,你说,纵使师兄本领再大,入了敌营,师兄单枪匹马的,如何逃得出呢?”
易零小跨一步走到阮元跟前,牵起阮元的袖子,擦着自己莫须有的眼泪,“小师妹,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景,师兄被一群莽汉按在桌子上画押的时候,师兄的内心是有多无助……”
“所以,这笔生意,我们白干了?还要还十二两零十三个铜板?”阮元木讷道。
“不止。”易零赶忙纠正。“我一共算过了,除了城西的芙蓉楼,还有城北的醉玉轩,梦里香,还有城南街口的米摊王大叔……”
阮元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忙捂住心口,“一共还差多少?”
“不多,算上利息,还有四百五十四两零三个铜板。”易零一边比着手势,一边开口。
四百五十四两零三个铜板,且不说这四百两有多少,就是这零头,阮元这活了小半辈子都没有摸过。
阮元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柴央,柴央理亏,只能慌忙别开自己的头,不敢直视阮元的目光。
想到这儿,阮元的脚忽然瘫软无力,易零连忙一把托住她。
阮元靠在易零的怀里,颤巍巍的问,“咱这一辈子能还清吗?”
易零看着阮元,没忍住失笑一声,“放心,这不是还有师兄在吗?如若是还不上了,师兄就算是拿着碗去讨饭,也不会饿着你的。”
谁要跟你去讨饭,不行,这锅她可不能背!
阮元抬头看了一眼易零,忽地掩面小声的哭了起来,“呜呜呜,谁要你去乞讨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呜呜呜,我要下山……”她阮元是一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也不能因为学艺最后连一个菜也吃不上吧。
阮元一边小声呜咽着,一边抬脚就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易零一把将阮元拉了回来,将阮元抱在自己的怀中,让阮元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哭,伸手拍着阮元的背,轻轻安慰着,“为这点事儿下山可不值当,大不了还不上,我们就把师父他老人家捆了送去给他们处置罢。”
“臭……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你敢……”不等柴央说完,易零就连道几声“去去去”将柴央赶走了。
柴央前脚刚走,阮元后脚就把自己的脑袋探了出来,推开易零,胡乱的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你还诓我。”
“没有诓你。”易零耐心解释,头一次见阮元这副模样,真真是惹人怜爱。
“真的吗,师兄?”阮元再次乘胜追击的问。
“真,真的。”易零见阮元双眸含满春水的模样,只觉心间一紧。
往日柴央出去喝花酒败光家中银两时,总拿着相同的说辞来搪塞易零,说自己听不得女人撒娇。
说是这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软软的唤上自己一声,那骨头都能酥掉,那她要什么不能应承,命都愿意交出去,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易零往前总觉得是柴央色心太重,定力不够,如今自己被这豆芽菜撒娇,那感觉确实奇妙,果然,柴老头儿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阮元却在心底盘算着,这狗贼的话信不得,得让他发誓。
“那你发誓。”阮元抽抽嗒嗒的望着易零,欲语还休的模样,加上那勾人的狐狸眼……
恰好一阵微风拂过,好香啊,是幽幽的惠兰香,易零心底猛地窜出一阵燥热,惹得易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大脑也开始变得混沌起来,只紧紧的盯着阮元妖艳的朱唇,好想咬一口……
这狗贼怎的不说话,难不成是看出来她在演戏了?
这样想着,阮元就伸出手在易零眼前晃了晃,“师兄?”
易零回过神,看着阮元,他怎么对阮元动色心了,他是喜欢阮元没错,但绝不是因为阮元的容貌,他方才起色心像是被人摄住了心魄一般,心里想的也都是……怎么回事?
瞧出易零的不对劲,阮元不免有些担心,这狗贼怎么了,“易零,你……”
“我没事。”易零收住自己异常,他怕吓到阮元。
接着易零又笑着问,“不过你擦香粉了吗,你身上好香啊。”
“你说的应该是这个。”阮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罐子,那罐子只有一块糕点大小,是粉色,上面还印着桃花,很是精致。
阮元又将罐子打开,里面装的是乳白色的香膏,笑道,“这是香膏,江娇赏的,说是市面上才出来的新品,我闻着还不错,就留下来。”
那股香味再次扑来,易零又有些晃神了,阮元的一颦一笑都紧紧的撩拨着他心底的那根弦。
肯定是这死豆芽长得太勾人了。
所以易零伸出手一把拍在阮元脸上,“不准笑。”
这一掌拍的阮元脸生疼,阮元没好气的一把拍开易零的手,“我笑碍着你什么事了?”真的是有病。
阮元又将香膏收起来放进怀里。
“以后也别用那香膏了。”易零又道,本来这死豆芽都长得让人容易……加上这香膏岂不是更容易坏事。
“你管我?”阮元有些生气,心里愤愤道,这狗贼凭什么对她指手画脚的。
“小易!阮元!”背后传来杨老头儿的声音。
两人闻声纷纷转头,杨老头儿正牵着一头毛驴走了上来。
杨老头儿?他怎么来了,莫不是来找她问责那日偷酒之事?阮元看着杨老头儿,默默躲到易零身后。
“杨老儿,你怎么来了?”易零也不免心虚。
“杨老儿,对不住!”易零万分恳切的低头道歉,反正先认错总是没错的。
“哎呀,不是。”杨老儿牵着毛驴气喘吁吁道,这望杨山也太高了,真是快把他这副老骨头都要累散架了。
“不是?那杨老儿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易零问。
“西域,西域出事了……”杨老儿道。
西域?蔡军在那里。
“出了何事?”阮元赶紧问。
杨老头儿看着阮元顿了一下,才缓缓道,“方才有一女子从西域逃出来,说是西域跑进去了一只妖物,每到夜间就出来吃人,那妖物听说是……当年元龙镇逃走的那只。”
元龙镇,这三个字贯穿着阮元的耳膜,就像一块大石头猛地将她击中,阮元手中的桃木剑也“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阮元,你没事吧?”易零拉住阮元的手,万分紧张。
他知道这对阮元意味着什么。
阮元回过神,赶紧俯身将桃木剑捡起,强忍着心中的那些被压抑了四年的仇恨和悲伤,几乎是抖着声音,才将“我没事”这三个字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