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橘色的阳将天空与大地染成了灿金色。
风冷冷的吹在身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不由得缩着脖子,暗想天气反复变幻无常,中午还觉得流汗,晚上却觉得穿少了。
一个身穿黑色毛边夹克的高挑女生,走在这群行人中,将双手插在兜里,咀嚼着口香糖,粉红色的大泡泡时胀时破。
真是个适合打架的好天气。
她这样思索着。
同时,她亦是个女流氓——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位女流氓名字叫做维姬。
维姬有一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成为痞子王。
但是她一向坚信,想要快速成为痞子王的方法,并不是袭击无辜的路人,而是把方圆八百里的小混混全部打到服气,才算是真本事。
是以尽管现在她的手有些痒痒的,浑身的血液都等待点燃沸腾,但是她究竟不至于随手抓起个路人发泄情绪。
她只能在墙上绘满涂鸦的,偏僻的小巷子一圈圈地转悠,等待着能够再一次给她大显身手的机会。
然而,这原本充满了罪恶的小巷子,劫持小孩子要保护费的恶霸,调戏女学生的痴汉却在最近变得格外少。偶尔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露出了畏惧的神色,蹑手蹑脚地离开。
她暗暗纳罕,难道恶霸们都回家过年去了?可是现在离过年还早呢?怎么连半个影子也不见啊?
阳光已经渐渐地沉入西山,黑夜逐渐吞噬血红色的穹空,她无聊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低声叹气。
看来今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痞子王之路,还任重而道远呐。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找了好半天的垃圾桶,将口香糖吐在包装纸中,向桶内一丢。
无聊,没有人供我消遣,真的好无聊。
不然去见见那家伙吧——
她想要走向公交车站牌,脚步却顿住了。
不,不可以,已经上百年都没有去见过他了,事到如今——
那座名字叫做“巢”的地方,已经不是她的巢了——
尽管那牌子上的字还是她负责雕刻的。
不能因为一时的无聊,而失去更多的时间。
忍耐,要忍耐。
原本就是看不到多少希望,无聊又琐碎的日常的重复,只有在打斗和“巢”时才能稍稍染上些色彩,自从给自己舌下了屏障,自世界只剩下空虚的黑白了。
她咬了咬牙,恋恋地转向相反的方向——家的方向。
不,与其说是家,不如说她所住的房子。
尽管很大,却也很空,即使回去,也只有她一个人的——房子。
没有人会等待她,迎接她,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房子。
正因为没有人等待,也就不会有人因为门禁而责怪,哪怕宿夜不归,也是她的自由,所以她的步子便迈得格外地慢。
在稀稀落落的行人间幽灵般徘徊。
一步一步,像要把沿途的风光全部吸收入眼瞳。
随时都会为了某样事物停下来——也许是一家蛋糕店,也许是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也许是路边被吹散了的蒲公英。
没有任何感情,仅仅是作为旁观者、局外人,在一边看着。
走走停停数次,她再一次驻足。
吸引了目光的,是自动贩售机的七彩灯。
她摸着口袋,口袋中明明有硬币,她却偏放了一张二十元入进钞口——她最喜欢找零的硬币哗啦啦掉下来的声音。
她将硬币揣在回口袋,从取货口取出骨碌碌滚下来的啤酒。
在弯腰的瞬间,她瞥到几道暗影从不远处闪现而过。
似乎是几个高挑的女生架着一个……瘦弱的少女。
“噢?”
维姬方才还没有光彩的眼睛刹那间被点亮了。
难道说……难道说……
难道说这伙人的头领本和那少女相爱,然而最终少女却背叛了他爱上了同校的少年。头领痛心疾首之下,由爱生恨,是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得不到,就要在小巷子毁掉她?
不得了啊不得了,这岂不是既能欣赏GL,又能收拾小混混朝“痞子王”迈进一步?
维姬的脑电波开关和流氓之魂同时被拨到了“ON”的状态,她将啤酒罐凌空一抛,抓在掌心,嘴角微微向上挑起:“看来下酒菜出现了呢。”
黑白色的旋风,朝着暗影消失得小巷子方向刮去。
如果此刻有谁站在这里,一定会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不然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
无论哪里都有小巷子,无论是哪里的小巷子都发生着大同小异的事,而这里一向是维姬的最佳狩猎场。她很快就找到了个她能看到那群混混,他们却看不到她的绝佳立足点,眼睛一眨不眨,满怀激动地望向他们。
只见几个高挑的女子,正围着个比他们瘦弱得多的少女,口中骂骂咧咧。
她们的话,维姬也能听得极为清楚。
“你这个死丫头,总算是落到我们手里了。过去你一定很嚣张吧?仗着自己有点名气就可以为所欲为。就算你曾是个名主播又怎样?如今还不是肮脏落魄,东躲西藏,连野狗都不如?”
“就是——竟还敢把老大喜欢的人迷得七荤八素,简直是太不要脸了。”
什么嘛,原来不是姬情满满的虐恋情深,而是自己没本事留住男朋友迁怒于人的孬种啊。
维姬略略有些失望,但一想到男一号劈腿就是女一女二在一起的最好时机,还是按捺住了冲出去的冲动。
壁咚虽然看起来是件浪漫的事,很多时候都能炸裂粉红的少女心,可是被这么多人同时壁咚就不是件多有趣的事了。
那少女呆愣愣的,也不知是不想反抗,还是被吓得不能反驳,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动物一般蜷缩着身体。
她楚楚可怜畏怯的小模样显然更加勾起了对方的兴趣,也勾起了小维姬的兴趣——哎哟喂这简直就是引诱人犯罪啊,瞧瞧这可怜兮兮小模样,会被强吻吗会被抱抱吗?
她的眼珠子迸出四射的火花来,鼻血都快要喷出来。
“不会吧,这家伙怎么比直播时气势差这么远呐?”
“她这模样活像是在说‘快打我’似的,你就这么欠打吗?”
在大笑声中,铁一般的一记拳头拳,呼啸生风朝着她的鼻梁直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