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来和我谈什么的、您？”
奈澪蹙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安其罗。
但是他的手却还是按在那开关上，随时等待着按下——
当然，骨哨也是被自己放在口袋中的。
最初奈澪其实是把骨哨挂在颈项之中，但是他很快就发现骨哨脱离了身体被波恩感知到危机的这个机制，果然还是放在口袋里比较安全。
自己曾经一度吃过这个亏，所以已经不想再重蹈覆辙，之后就一缕放在口袋中。
一旦遇到危险就随便朝哪里一丢。
哪怕已经和波恩因为自己解释不清楚的原因稍显得疏远，只要自己遇到危机的话，作为合作者的波恩肯定还是会第一时间赶来。
就是这样无端的信心——
或者比起无端的信心更应该说成是信赖更好吗。
“你的手在口袋里攥着什么？难不成是和波恩的契约联系之类的吗？”
奈澪“呃”了一声：“你不是神明吗，既然你是神明的话不就应该是全知的吗？”
“即使是神明也不可能是全知啊——全知的神、其实只是神明为了统治而构造出来的虚假形象而已。如果那是真实的话，那么神明也就既不需要防范从各处涌来的危险，也不至于搞出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来制衡了。
说到底就是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是平均水平以上，有时候甚至可能是平均水平以下，害怕这个事实被发现拼命扯着遮羞布，一旦这块布被扯掉的话，作为神明统治的稳定性会立刻失效，然后就更替——
固然登上神位的神明作为推翻者会越来越聪明，可是跟不上时代什么的却也是必然状况。比如现在生活在天界的家伙们，能够明白使用各种器械的，好像就只有我还有加林了。但是加林那家伙使用的熟练有点过头了以至于我都开始害怕他了——
甚至会把自己的培养系统伪装成小游戏的广告什么的，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您用可疑的眼神盯着我，就好像是看什么宗教分子、推销员一样，但是我果然还是没有堕落到那种地步。像是加林的话就是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人想象中的神明的样子，连残渣都一点不曾留下，若是见了面的话只会感觉整个天界以及神明已经变成了什么可疑组织——
而且他似乎也有意加强这种感知，会被人怀疑是否是敌人派来的卧底什么的。”
“……”
如果不是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有什么贡献的话，就论形象的抹黑度果然你也有点像卧底——结果还有程度更夸张的存在吗——
那就难怪波恩的目标是把天界捣毁掉了。
甚至于如此散漫的组织，奈澪都开始怀疑是否有着处心积虑去算计的必要性了。
安其罗从口袋中取出了手机，用手指戳着屏幕，把耳朵凑近音量播放器的位置。
“嗯……嗯……”
安其罗不住地点头、把手机收起来。
“的确、您的想法没什么问题——现在天界是散漫的组织。和之前有序的网络不一样，也没有血统的承袭，就是一群失去了梦想的家伙在确认自己符合资格之后随便找的一份能够提供吃穿用度的职业——
可是、在这种形势下还能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且到现在为止也相安无事度过了多年，也许我们这群散漫无稽的战斗力意外强大的可能性，不知道阁下有没有想过？
若是换在旧日的存在上反而不需要处心积虑了，正因为是我们才需要相当的算计和努力。毕竟仅仅是为了吃饭和安眠，没有什么统一世界的梦想，甚至还出现了比昔日的魔王更可怕想要拖死整个提法雷特还有其他异界的神明，一旦和这些家伙们为敌的后果——
所以不动手就罢了，动手的话必须要确保百分百的胜率，就连百分之八十以及九十都不行。
毕竟机会是只有一次的、一旦失败了一次的话，激起了这一侧的防范心，那么等待在前方的，使用同样的手段恐怕胜率也会降低到五成以下。更何况还有没有下一次准备机会也无法确定……”
“难不成您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当然、也许您对我还没有什么同伴意识，既然我出现在这里那么肯定是把自己当做是您的同伴了。并且我还会向您证明，我是您的同伴这件事——”
他把朝向自己的内侧的手表、按下了几个按键。
伴随着“咻咻咻”的声音、奈澪紧张的指尖都僵硬了，但是却什么都没能发生。
他有点惊异地环视着周遭——
“发、发生什么了吗？”
“无事发生哦。”安其罗笑嘻嘻地问道：“难道阁下还希望发生点什么吗？”
“倒——倒也不是。可是——”
“两侧时间是有延迟的，一直致力于在两边跑的您应该知道这一点，而且您应该也利用过两侧的时差。所以就算是我想要为您输送什么东西，在有时差的天界送到提法雷特大陆再导向您这边，速度可能比人间界的快递还要慢了。但是、总之在这三五日内您就能收到包裹，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购买透视器之类的，再多配布几个保镖、把波恩大人也一起唤来——
虽然我觉得没必要、甚至可能由于大惊小怪浪费感情导致您的手下的忠诚度以及波恩大人的好感度下降，可是总的来说，我从最开始就提及了，谨慎点总不是坏事。”
安其罗把他桌子上的饼干用自己带来的布袋装起来，塞入了衣兜中：“我一进门就看中了您的点心，可是想到第一次见面就坐在那里狂吃大嚼可能会影响您的第一印象，我就忍着了。现在我全部带走您应该不介意吧？”
“介意的话你会怎么样？”
“那……”安其罗解开布袋子的绳子，想要把点心倒回去，奈澪拇指按着开关，迈前一步，轻声道：“别别……”
“啊哈哈。”安其罗瞥着他的手指：“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愿意松开自己的手指吗？是单对我防范到这种程度，还是对所有人都防范到这种程度呢？其实两种的差别不大，但若是前者我会有点受伤，我自觉自己的长相算是比较无害的那种——”
“无害的长相不是更容易做出危险的事情吗？尤其您的长相虽然无害，但是眼神却完全没有高光什么的，搭配在一起看着反而更吓人呢。”
“眼神没有高光一般是受害者的表现吧。”
“但是受害者不是经常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变成加害者什么的吗？而且通常最开始针对的对象往往不是让自己黑化掉的人，而是完全无辜的路人。
虽然我不是完全无辜的，但是我是路人，我还蛮害怕你突然会发疯的。”
“你这怎么好像是自白一样？”
“就是自白呢。”奈澪小声道：“虽然已经无法还原过去的心情，其实想要无差别伤人的时代，还是有的。”
“其实你现在的目标也还是在无差别伤害哦。只不过之前的目标是人，现在的目标是神——甚至忘记了其实不少神明原本也是人类这件事。只是、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世界的上位存在，会减轻你的罪恶感和痛苦——”
“……”
奈澪能够从理论上去理解他的话语，不过实际上他是完全理解不能的——那并不符合自己的思维，也相当于否认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的意义。
如果自己是作为反派存在的话，大概不是那种能够被人劝服的类型。
“说起来、你的点心是在【Moon Phase】买的？”
“不是买的、是赠送的——说是送给我的新品。”
“喔——既然会被赠送新品，我不觉得露西姐和艾德哥……白月老板会喜欢像你这样的个性，那么也就是你在那里的消费积分已经积攒到夸张的地步了吗？”
“从结果而言是的。”
“而且、有赠品的话，一定是正常消费而不是触犯了规则被罚款。”安其罗盯着他的面容、目光一路下移，从头顶一直游移到脚底：“说起来如果单看外表的话，真看不出来您是大胃王呢。还有资料上说您好像是味觉丧失还是什么的，是用术法和治疗术都很难治愈的那种严重程度……竟然还对进食抱有执着吗？还是说白月老板制作出的有味道的食物让您不知不觉就吃掉太多了呢。
又或者——味觉丧失是您改篡了资料？虽然我没觉得您能强大到那个地步，但也许意外是在装弱……”
“我本来也不是大胃王，味觉丧失没有治好，也没有改篡什么资料。”
“那就是总在赌博了？虽然露西姐一般来说不会给一个人无限多的机会来挑战十倍百倍金额的那用食物征服味蕾的局，但您若是味觉丧失症，还和波恩有着莫大关联的话，她也许就会给您特殊资格也说不定……”
“嗯。就是赌约积攒的积分呢，不知不觉已经能够兑换过了赎回期的奖品的积分了——虽然好像没有抵押物真的能够在赎回期不被赎回也真是未解之谜。”
“其实所谓的抵押就是个借口呢。为【Moon Phase】的客人提供额外保护的借口。别看露西姐一副高傲冷漠的样子、白月老板也是一副岁月静好恬淡似水的德行，然而他们意外都是情感很丰富的类型。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更直接插手，但也总能找到帮忙的理由——”
实话实说、露西和白月，奈澪实在是没有在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什么高傲冷漠，岁月静好恬淡似水。
露西简直就是暴力和腹黑的化身、而白月是帮凶——
虽然基本都是味道的对决，但是也有使用乳白色的水果雕成骰子当做是普通的骰子赌点数以及……点数的果酱的味道。
第一次碰到这个局的时候奈澪倍感为难，但是现在却已经不会感觉到尴尬了——只要点数赌对了、自己基本就能联想到味道是什么——
当然也要靠买来的水果图鉴来确定应季水果和色彩搭配。
提前阅读了水果图鉴、无论赢还是输，自己的舌头都能记住该种类水果的味道。
也不再局限于人间界的食材，提法雷特的不少食材哪怕外表相似，味道也可能差别巨大，奈澪一度大量进货通过传送口传送到自己虚构出来的“异世界”，用味道有所差别的水果当做是异世界存在的证明。
而对于无法接受肉体挪转这件事、对于现世相性也不够好的，奈澪早已经铸造好了比原本的色块都市精度更高的模拟都市，把他们和那些虚幻世界成瘾者们融合在一起。
除了佩戴可随时拆卸的接口之外、也为他们配备了特殊的服装，两层世界的人彼此不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对于前方出现的处在层次不同的个体会以障碍物处理，相安无事在同一所都市内，却处于截然不同的风景中。
“嗯？看您的表情好像无法认同我的说法呢——也就是露西姐和白月老板在您眼中一开始就是更富有人情味的形象吗？”
“人情味……？那种的，不能叫做人情味吧……”
“哈啊。”安其罗站起身来：“总之我也没法确认您看到的状况——即使想要和您一起，只要我出现态度就又会发生改变，除非您把当时的场景全程录制下来，临场感觉的、以及内心的感知也会产生差别——”
他晃着手中的饼干：“既然是赠品、那么我也就不用给您补上钱了。这就是所谓‘来得容易去得快’？但下次我要是拿到了什么精致赠品，也会还给您的。”
他拎着饼干又从奈澪的办公室离开了。
除却知道了他是神明这个情报、拍了一张名片的照片以及顺走了一包饼干之外好像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讯息——之前塑了紧张的气氛也啥都没发生。
该不会只是新兴的蹭饭手段吧——
抱持着这种怀疑的奈澪迎来了一波“大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