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和被白月称作露西的女仆交换了一下眼神。
露西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闪烁——或者应该说是在不自然地抖动着吗？
那双红色的眸子似乎染上了两滴露水——那本来是血的颜色、此刻柔和得像是刚刚绽放的山茶——
不、应该更像是开在了彼岸的曼珠沙华吧。
潋滟的水光、并不是泪滴，而是凝聚着记忆和时光的怀念。
“啊、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
露西的目光在餐桌上旋绕着在寻找着什么，轻轻摇了摇头。
在她给白月递送眼神，发出命令之前，白月却先她的命令发出了“稍微等一下、我去去就来”的回应。
即使不需要开口、也能知悉彼此心意的默契感。
比起羡慕、她大概更多的是怀念——
总感觉自己之前好像也存在着这样的对象。
不需要过多语言、就能轻松穿透对方的心灵，无论是把自己的后辈还是把自己的整个生命交托给对方、都不会有一丝迟疑的对象。
然而讽刺的是、自己现在连对方的名字和对方的脸都不记得，就只记得和那个人的很默契这件事——
已经演变成了这种状况、真的还能叫做默契吗。
她在思考着的时候、吃下了被雪白的糯米外皮包裹着的一整颗的草莓大福——
之前的圣代是使用了红瑞木的果实的汁浆来取代奶油，这一次却是纯粹的很新鲜的奶油——
“是从鲸鱼的乳汁中提炼出来的奶油吗？”她砸着舌头：“如果我的味觉没有出差错的话，应该还是大家人人都很讨厌的【圣沙波尔鲸】的乳汁提炼出来的奶油。”
“哈啊。”露西笑道：“你果然很厉害——恭喜你、你好像是我们店内在揭晓答案之前就尝出来的前十名。”
“唔、因为这个味道很特别啊。”
她在漂浮于大脑深处的痕迹中寻找可以依凭的根据——
本来没有什么自信一定能找到的，但是让人感觉到幸运的是，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寻觅到了。
“啊、说起来海底——应该是海底吧，海底商店里好像有圣沙波尔鲸鱼的制品卖呢。肉制品的罐头还有鲸鱼奶以及奶油什么的——虽然海底商店的价格也不怎么样，但是胜在便宜。所以基本上一整个童年时代好像都是靠那玩意喂养大的。”
“呜哇。”露西扯了扯嘴角：“那可真辛苦啊。毕竟经过月的高强度术式精制过再加上各种复杂的调味也只是勉强能入口的程度，你竟然是吃那种东西长大……”
露西做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表情。
“虽然我记不太清了、估计那是大部分人鱼族的噩梦吧。”她又咬了一口被软软的糯米皮包裹着的鲜奶油大福：“但是——好像我还好，因为我的母亲手好像非常巧的样子——所以、在海底的小孩子们不肯吃的时候，基本都会来找我的母亲来帮忙，似乎还是重要的谋生手段什么的……”
她读着暗影之后的记忆，耸耸肩苦笑：“倒也不是那么清晰就是了、到底巧手的是不是我母亲我也记不得了——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亲属甚至根本就是其他的无关人士，但是我却记成母亲了——
毕竟、在我提到了‘母亲’这个词的时候在大脑中浮现出了两张完全无关的脸——感觉上很不一样，所以大概有一个是我的误解。”
“……”
她把盘子中剩余的部分都一口气塞入嘴巴里、回味着同时却也不忘吐槽：“大福还是好吃的、还有这奶油处理得一点都不亚于我也记不清到底是不是我母亲的存在的手艺——但为什么你们对于这见鬼的草莓这么执着？简直是太破坏整体效果了——”
“因为是见鬼的草莓嘛、所以就见了鬼了。”露西戳了戳幽灵的脸颊。
“……”幽灵环视了一圈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点心，挑出了一个没有放草莓的黄桃派，用手拿起一角放在嘴巴里咬下。
酥脆的派皮、配着裹满了糖浆的黄桃，糖浆似乎还加入了少量的果醋进行熬制，所以被糖浆裹住的黄桃并不是金黄裹着金黄的单调的色彩，而是雪白的结晶体包裹着黄桃，咬起来也不是脆的或者是拔丝的黏连感，而是在咀嚼着刨冰时“沙沙”的感觉。
“呼——”她迅速把黄桃派扫干净、舔了舔嘴唇：“这回的搭配才比较完美嘛。所谓的‘点心’嘛、只要拥有着丰富的味道层次，在肚子被填满的时候还能勾起食欲，在还没有吃东西的时候能作为开胃菜使用就是最好的‘点心’了，不应该被甜味和草莓限制住了。如果非要追求酸甜感的话，那么不是酸甜的浆果、不是酸甜的水果、甚至不是水果的都有很多可选的种类——”
她喝了一口透明色却“咕嘟咕嘟”翻涌着气泡的汽水，吸了一大口，酸甜的小珠珠在口腔中爆裂开来——
应该说她在有什么东西在口腔中炸裂开来之前都完全没有发现饮料中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宝物——在和清爽的碳酸结合在一体的时候，她举起了杯子打量着透明的玻璃杯，这时候发现无色的用肉眼仔细观察也很难察觉的透明颗粒沉在地步。
她抱着好奇的心、用吸管的底部刺破了透明的颗粒。
在“噗”的一声之后，透明的饮料变成了淡蓝色。
她把吸管抬起来一点、甜、酸、咸味同时存在，完美交融却又不至于混杂一处——是很适合她的味蕾的味道。
露西在默默观察着什么、她已经不太在意了。
从手边开始，把带有草莓的食物都推开，其他品类的按照远近大口地吃下喝下。
露西抬起眼皮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原来她之前那句、是属于世俗的女孩子的自谦吗。”
“嗯？什么？”
“没什么——”露西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脸：“您继续吃。我很喜欢欣赏别人香甜地吃东西的样子——虽然一般来说都是负责做菜的更欣赏他人吃饭的画面，不过月每次目光落在客人脸上的时间都不算太长，反而是我这个作为专业服务业从业人员的女仆兴趣更大。”
“不不、我觉得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您管白月先生好像管得太严了一点，他即使想看，也是比起客人的脸更在意您的情绪吧。”
话说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又在干涉别人的乐趣以及情趣了，立刻用叉子插起了一片培根竹笋卷放入的口中，轻声“咕哝”：“我吃得有点兴奋、情绪太激动了，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就好了。”
“别、您明明就开口了、别当没说过啊。”露西摊手：“的确、本座不能否认自己的态度的确是可能会影响月的行动，但是本座敢肯定，月不特别去顾念客人吃饭的样子和妻管严和在下的过度关怀完全无关。毕竟、在和本座彻底相熟之前，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嘛。冷漠而且谨慎、吃东西的时候也总是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如果不是实力过硬、容易落单的行动模式，简直就是敌人的福音——”
露西停顿了一下、笑道：“不过、事实证明，就算是实力过硬，沉迷一个人行动、也早晚会有那么一刻会付出严重的代价的。”
“为什么您这句话听着、就像是现在的他是被您改变的——而且您之前就是趁着他落单的时候把他俘虏了的敌人头目似的？”
“……”
露西的谜之停顿、让幽灵的心中也产生了“咯”的一声，暗暗忖度着——该不会自己随口的胡说八道竟然还真的抵达到本质了吧？
这两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情侣关系——但是、自己所以为的情趣没准是胜利者对于败者的折磨和精神摧残？
而白月那副纯白的气质、自己以为是纤尘不染，实际上是已经放弃思考的表现吗。
不不、自己在乱想什么呢。
就算这是事实——现在的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应该说以前的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似乎变成了幽灵之前的自己也很弱小。
如果自己能想起那黄金的光辉的身份是谁就好了、她好像有着嫉恶如仇的情怀，只要自己稍稍开口，她是不可能放着陷入困境的人坐视不管的。
“你们刚才聊什么了？本来我站在楼下、隔着门感受楼上的气氛还蛮热烈的，忽然就冷却下来了——难道是哪道菜翻了车、结果让客人您的味觉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吗？”
他将半圆形的小木盘放在了她眼前、半圆形小木盘中放着六颗【章鱼烧】，旁侧是小丸子形状的牙签筒、还有章鱼形状的杯子，杯子里放着一层泛着浅金油花，撒着翠色的葱的蔬菜汤。
“我觉得您若是有记忆存在、说不定会想要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