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这东西有谁不爱呢?
反正陆以北挺喜欢的,虽然他并不算缺钱,但是他的成长经历告诉他,只有在拥有了足够的资本之后,人才有本钱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虽然他现在还有着大多数青少年固有的,对未来的迷茫,并没有想好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是多存点钱总是没有坏处的。
再不济,等到大学毕业之后,也能回到牡丹街,重新翻修一下老宅子,开一家饭馆。
不,或许开一家清吧会更好一点儿?
每天接待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听听他们的故事,卖给他们以次充好的酒水,陪着他们借酒浇愁愁更愁。
闲暇的时候,写一点儿《阿弥陀佛,给爷爬!》之类的心灵泔水,小日子也算是过得有几分浪漫主义。
所以陆以北,在跟安青提出要“涨工资”的时候,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要加钱的!”
“噗——!”安青捂唇含笑,“我越来越觉得你有意思了,正常人听说有危险,第一时间考虑的事情,不应该是怎么保证安全吗?”
“能够保证安全的话,我当然想啊!”陆以北翻了翻白眼道,“可是,我总觉得不太信任你们这些家伙,与其在你们这儿寻求虚无缥缈的安全,还不如把实际利益攥在手里。”
没错,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陆以北不只是,对把他当成诱饵去对兔先生钓鱼执法的江蓠不太信任,在跟安青“亲密”接触过之后,他对她也有些不太信任了。
在体会过安青那冰冷的体温之后,眼前这个大美女她突然就不香了,陆以北总觉得能在她身上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死气,就像是面对一具会说话的尸体一样。
“话说,涨工资这事儿,你能不能做主啊?不能的话,我回头再找那个瘸腿姑娘合计合计。”
“咯咯,现在能像你这么坦率的说出自己欲望的年轻人还真是少见。”安青笑了两声道,“涨工资我倒是能做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六位主力干员,有着同等的权利。”
“六位?”陆以北歪了歪脑袋,疑惑道,“可我不是看见有七扇门吗?还是说,你们组织的前身其实就是【六扇门】?”
“原本是有七个人的,但是死了一个,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接手人选。”安青轻描淡写的说着,说话时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失去一个同伴,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你想见见她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看看,她的身材很不错哦,是我解剖过的样本里,最好的女性之一了。”
“不了,不了,还是不要打扰她了!”陆以北急忙摇头道,我?又不是你!
跟安青相处下来,陆以北发现,这个漂亮大姐姐,几乎五句话不离标本和尸体,简直对死人有着谜一样的执着!
果然,整个司夜会就没一个正常人吧?!
……
陆以北回到古锦蜀绣手工店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苏米正在忙活着收摊关门。
陆以北帮着苏米收拾完店铺,就着中午的剩菜剩饭凑合着解决了晚饭,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
夜幕下,风柳簌簌,桂香飘溢,幽深的小巷,黛瓦白墙,木门老锁,又洒满月光的温柔,落叶翩翩起舞,寻觅着新的栖身之所。
黄昏落幕后的牡丹街,渐渐退却了白昼的喧嚣,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了,只是偶尔会有轻舟从石桥下缓缓滑过,也丝毫不忍心打破,此刻静谧的夜色。
古锦蜀绣手工店的阁楼上,明亮的灯光将绣架照亮,绷子上绷着洁白的丝绸,一侧色彩斑斓的丝线垂下,仿佛一道变形的彩虹。
苏米粗壮的手指,灵巧的穿针引线,完全沉浸在了刺绣的世界里。
别看他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可是,一旦进入了工作状态,那副粗糙的躯壳之下,便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让人不禁联想到,久远的时光之前,古街上心灵手巧,落落端庄的绣娘。
陆以北不忍心打扰苏米工作,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便起身回了苏米帮他收拾出来的房间。
回到房间,陆以北从吉他包里,小心的取出了明王像,用湿纸巾简单的擦拭之后,关了灯,搂着它倒在了床上。
窗外醉汉踉跄路过,树梢秋蝉长鸣,远处有汽车在空旷的街道上飞快行驶,这种种杂音没有破坏掉夜的宁静,反倒使它更加的宁静幽远。
在这份宁静当中,陆以北的情绪渐渐沉淀了下来,开始思考起来。
今天的事情很奇怪,以往白天看见奇怪的景象都很模糊,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只有在梦里他才会看见宛如真实的场景。
到底是因为那份档案,还是因为我的“毛病”又严重了呢?
那份儿档案上说,警察判定祝玲珑是自杀的,但是没有找到自杀的工具,就下了这种判定,就很奇怪!
更何况,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在没有辅助的情况下,既上吊又剖腹,这么多疑点他们不可能没发现!总不可能,整个警局的人,都是星际玩家吧?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不过,有隐情关我屁事!资料上写着只会煮饭和劈叉的干员,突然声称通过梦境,找到了杀人凶器,不被当成怪谈附身才怪!
就江蓠那个德行,听了这种事情,铁定是要一波云康精神病院伺候的!我可没有“飞跃疯人院”的本事。
陆以北躺在那里,安静地思索着,窗外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他渐渐地昏昏欲睡起来,脑子里想的东西,也从最近的古怪经历,转移到了种种往事上。
他想起了小时候和苏米在老街的水渠里游泳捉鱼,想起了厨房中父亲被火光映照得通红的侧脸,想起了那个曾经喜欢得死去活来,现在却已经记不起长相的暗恋对象……
这些都能让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从那场惨烈的车祸当中活了下来。
然后,在不知不觉间,他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曾经校园里的操场,梦到了在操场疯跑的同学,也梦到了他曾经暗恋的那个姑娘,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地雾气,看得不太真切,却有一股雾里看花的美感。
那时候的阳光远比现在的明媚,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某一天下午的体育课,那个少女穿着运动服,一双大长腿衬得短裤仿佛都短到了大腿根儿上。
她一个人坐在单杠上,乌黑的马尾辫垂在身后,阳光照在她白皙的面庞上,仿佛一切都变得明媚了起来。
她甜甜的笑着,冲陆以北招手,面对这样梦寐以求的邀请,陆以北欣然接受,小跑过去,爬上单杠,并排坐在了她的身边。
陆以北笑着对她说,“你渴吗?我请你喝饮料!”他也只有在梦里才能笑得这么自然了。
少女摇摇头。
“那你饿吗?我下面给你吃!”
少女,“……”
沉默了一瞬,少女突然开口道,“我不是自杀的!”
陆以北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不动声色地滑下了单杠,正准备离开,却被少女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们都被房间里残留的力量影响了,所以才会做出那种荒谬的判定!我不甘心!”
“那……”陆以北抽了抽嘴角,弱弱道,“要不你再努力一下?世上无难事嘛!”
少女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表情越来越狰狞,脸色发青,语气越来越急切,声音尖利,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指甲深深陷阱陆以北的肉里。
“你一定要找到那把剪刀,把真相告诉我的父亲!”
“因为……”少女说话间,手中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把带血的剪刀,一下子捅进了陆以北的腹中,“因为,你看见了!”
陆以北清晰的感觉到一股凉意穿透了他的血肉,有什么湿滑粘稠的东西从他体内涌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难忍的剧痛才开始从他的腹部蔓延开来,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趔趔趄趄地后退了几步,眼前一黑,身子向后倾倒了下去。
……
“啊!”
陆以北惊呼着从噩梦中苏醒过来,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怔怔出神一阵,然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阵口干舌燥的感觉袭来,他舔了舔嘴唇准备起身喝点儿水,这时才猛然发现,身体重得出奇,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按在了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他张了张嘴,想要叫苏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啪嗒——啪嗒——!”
隐约间他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远处走来,越来越近,声音像是踩着什么粘稠的液体。
他的余光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房间的门紧闭着,黑暗中只看得清隐约的轮廓。
“啪嗒——啪嗒——!”
那古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焦躁压抑的情绪在陆以北的心头蔓延。
脚步声在房门外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咯吱”一声,老旧门把手轻轻地旋转,门开了,门外没有任何身影,黑洞洞地一片,苏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以北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被打开了,一阵寒意袭来,全身的感官仿佛都变得强烈了起来,他的身子依旧不能动弹,只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什么发生。
整个房间安静了几秒钟,突然,床震动了一下,陆以北咬紧了牙关,大气也不敢喘。
紧跟着床边又震动了一下,这一次,借着月光他看见,在他的被子上出现了两团凹陷,像是有什么人踩在床上似的,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了。
陆以北感觉心脏都快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房间却在这个时候安静了下来,那股压在身上的力量也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
身体又能动了,陆以北却不敢动,缩着脖子,一点点地往被子里钻去,就在被子快要挡住他的双眼时,有一滴粘稠的液体滴在了他的额前,紧跟着第二滴,第三滴……
“啪嗒——啪嗒——啪嗒——!”
突然,一双凌空飘荡的秀气小脚就闯入了他的视野里。
寒意瞬间就像是一群恶虫,转进了他的身体,沿着血管、骨骼肆虐撕咬起来,着实让他体会了一把,毛骨悚然这个词的含义。
那鲜血染红了长裙的少女就吊在天花板上,背对着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肚子上狰狞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涌出鲜血,苍白的脸上挂着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妖异笑容的表情,眼睛里一片浑浊的苍白。
“剪刀……”她说,“找到剪刀,交给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