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我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我自己的房间。
尝试着坐起来,但是身体不听使唤。
啊……这个是……
对这个我有印象,我第一次和勇者决战时自爆被治愈后就是这种感觉,仿佛手脚不像是自己的那种生硬的陌生感。
因为这种治疗基本上就是重新再造出身体的部件,就像是一个成熟的队伍里突然替换了一个新人,契合期内性能下降是当然的。
明白归明白,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毫无头绪。
放弃了爬起床,我以躺着的姿势再度闭上了眼。
我刚才是在干什么来着?
……
我应该是被绑走了,然后在地下室等待着勇者来救援……但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
做梦吗?
不对!我确实和其他女孩被抓到了地下室里。
然后……然后勇者也像勇者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一样,将罪犯打败救出了我们所有人。
啊!我想起来了!
我向着勇者发动了自杀炸弹,然后没能按照计划用传送脱离现场,和勇者一起卷入了魔法爆炸之中!
没有装备魔法防具还被卷入那个魔法里,以我的能力值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那么唯一剩下来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我是被勇者保护下来的。
……
……
……
屈辱……
虽然也有悔恨,不甘,忧伤,感慨等诸多的其他情绪,但被勇者拯救后的这份心情中屈辱感化作压倒一切其他思绪的滔天巨浪涌上心头。
呼吸顿时的变得极为困难,使我只能痛苦地捂紧胸口在床上蜷缩起身体。
这即便如此,那份仿若窒息的痛苦也没有丝毫散去……
那就好似有人在以看不见的手伸入我的胸腔内将我的心脏胡乱撕扯一般,使我的世界天旋地转仅剩下无尽的苦痛。
想要哭喊却发不出声,视线里的一切也在此刻渐渐模糊。
我空白地张合着嘴巴想要将空气引入体内却无法好好做到,窒息感使肺部开始升起另一重同等剧烈的疼痛。
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大家而战的我非要承受这种痛苦啊!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心中如此呐喊,但回应我的却是心脏仿佛从被撕扯转为被人痛殴般更加猛烈的剧痛。
本就模糊的眼中世界在此刻就如夜晚的屋内关灯一样,刹那间化作了一片昏暗。
不行……意识……这样下去就要……
“冷静一点你个蠢货,换个床铺很麻烦的。”
那是带着一股子发自内心的厌恶的苍老口音。
但不知为何,就是这短短一句声音和言语双重意义上都难听的要死的话将我从无尽痛苦之中瞬间拉了回来。
[啊!呼……呼……呼……]
就好像是做噩梦醒来一样,我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湿,但那份痛苦的确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艰难地转动身体观察了一下房内,然后找到了预想之中的人物。
说话的是我的老师,人类最强的魔法师,被称作魔神的老人。
他现在正坐在我房间书桌边的靠椅上读着我自己写的魔法书。
被他一说我才注意到,我的床铺逐渐地开始升起青烟,似乎就快要燃起来一样。
不好不好!幸好被老师提醒在千钧一发之际回过神来,不然就又要烧掉了!
“我很早以前就说了,你有火系统的天赋,如果专注这一条路的话将来也能在凡人里有一番成就。说不定也能得到个什么‘火神’‘炎帝’这种的搞笑小丑那样的称号。”
能够将火系统魔法到达了极致的,锻造之国瑞德鲁克的英雄王与联合王国伊斯凡斯的五圣之一说成搞笑小丑的人,放眼整个世界恐怕也只有我的老师一个。
这时老师合上了我写的魔法书,用带着鄙夷的眼神注视着我并拍了拍魔法书的硬面封皮。
“这是什么?你私下偷偷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嘛。”
[对……对不起……]
唯有老师,我无法用低声下气以外的态度来应对。
完全没有要体谅我这个大病初愈伤患的意思,老师一如往常用着看不起我的口气说道。
“前些天你好像做了些了不起的事情了嘛。”
[对不起……]
“你是个连自己有几分几两都分不清的笨蛋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事到如今也不会再对笨蛋为此提什么对还是错了,反正笨蛋会做出的笨蛋事情也不过是笨蛋的程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笨蛋说得也太多了,虽然在老师看来我的确就是笨蛋没错啦……
说到这,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这一次和我过去经历过的不太一样。
因为过程不一样,所以结果当然也不一样。
这么说的话虽然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最后那刻我应该是表明了自己恶役的身份了才对。
先不提勇者为什么会以攻击他的人为对象发动真.勇者模式。
在那之前,被揭露了谋杀勇者行为的我首先应该要面对的是审判。
上一次我可是在审判途中醒来的,这一次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抱着这样的疑惑,我向着老师问到。
[那个……老师……审判的事……]
“审判?你还期待着被人拷上锁链,拖到大庭广众下由卫兵按着跪倒在地,再被那群没半点实力的废物指指点点那种事情?”
能不能不要说得我好像是个变态一样……
唔……不过,我就是想问这件事没错啦……
“那可要让你失望了,这次你可没有被审判,那个勇者根本就没有举报你。”
[哎?]
我可不是因为没有被审判所以感到失落的那种变态,也不是因为勇者的善举而感到讶异。
上面这两者虽然也有一点点,但更重要的是老师话语中的词语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次?
这次是什么意思?
说得就好像有前次一样,虽然的确是有前一次,但这个幻觉的世界中应该除了我以外没人会知道这种事情的啊。
连看都没有看就理解了我心中所想,冷哼一声的老师开口解答了我的疑惑。
“这种用几百年的魔法式构筑出的幻境,想要对其进行干涉一点难度都没有。”
咦?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
老师您也进入了这个幻境里?
厉害是很厉害没有错啦,嗯,非常超级难以想象的厉害……
但是……这也就是说我迄今为止做得那些蠢事您都看在眼里吗?
……
……
……
好想死……
看来是没打算体谅少女的羞耻心,这么说着老师放下了手中的魔法书,以飞行魔法移动了身下的座椅将其转向我的方向并再度开口。
“那么,你想醒了吗?”
听上去好像只是在问病患的状态,但我立刻就明白了老师所指的这个‘醒’的含义。
那并不是指我身体状态好不好,是继续睡还是起床活动这件事。
也不是指我想要打倒勇者的这个白日梦该不该继续做下气这件事。
而是重新以崭新的形式再度回顾了失败的我有没有要返回现实之中的意思。
面对了数次败北之后我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下去,比我的想法更快地我的嘴巴自己道歉了。
[对不起……]
“啊?你傻吗?听不懂我在问什么?要我在说一遍吗?”
果然被骂了。
或许老师说的没错,我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次我遇到的勇者就会比现在的更强。
成长速度不可能比得上勇者的我,已经不会再有机会获胜了。
……
好像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嗯,我想我是该醒了。]
“是嘛,那你出去后还会找那种玩意的麻烦吗?”
[那种玩意?]
“勇者啊,除了他还会有别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老师的话听上去好像也对勇者抱有点厌恶的意思。
那么这个场合我的回答应该是。
[我不会放弃的!迟早有一天我要证明我们的人生绝不是为了成为勇者的垫脚石,我们的努力一定不是毫无意义的!]
用了非常激昂的说词,就差举起拳头以示决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看我的表情变得和好像看到了垃圾一样,虽然平时也是看垃圾,但这次就像是看垃圾堆里面的腐烂物一样的那种。
干嘛啦……我有哪里说得不对了嘛……
“无可救药的蠢货,瞧这样子你还是没有明白。”
[对不起……]
“精神世界,那是每个人充满了自我的心中世界。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就算你针对了勇者他也能一一应对吗?”
[那是……我……不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勇者会表现出超越你记忆中同期的强大吗?”
[我……]
“你知道为什么无论你沿着还是绕开历史都面对一个下场吗?”
[这……]
“你知道为什么在你的精神世界中你依然无法战胜勇者吗?”
[……]
“答案很简答,你自己也一定察觉到了。”
[……]
“那就是你打心眼里不相信#%……&&¥#%……
………………
………………
在如同死一样的沉默中,老师站起了身再也没有看向情绪陷入低谷的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在离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身形一顿。
“说起来,这一次旅途你觉得愉快吗?”
愉快?
老师您问我愉不愉快?
为什么这种充满了败北的旅途会提到愉快这种字眼呢?
所以我毫无犹豫地回答道。
[糟得无法形容。]
我并没有期待老师会安慰我,甚至无法想象出那种画面,但我也同样没想到听到了我的话之后……
“哈哈哈哈!这还真是白痴得够可笑的!”
老师会大笑出声这点我也是真的没想到。
所以说为什么啦!!
十年难得一见老师笑得如此畅快,但代价却是我得到了与之强度相等但性质相反的抑郁。
看样子心情真的是很好,从老师居然在离开时还帮我带上了房门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
虽然我明白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但对自己的学生来做这件事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
真没办法……
我将意识集中,想象并感受着作为神剑的自己。
这一刻周围的世界都开始了不自然的扭曲,这是现实和幻境交错的现象。
最后地看了一眼我房间内的一切,我叹了后气驱动了剑身内的圣属性魔法水晶。
顿时整个世界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支离破碎了。
嗯,去找剑圣墓里那个新生勇者出出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