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关若夕和狩猎之夜吗?”
艾米拉直接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用的是小女生虚心求教的语气。
语调,表情,仪态,都没有任何问题。
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他看艾米拉的眼神,从看“一个帮过他的人”变成了看“不死不休的仇敌”。
风停了。
空气冻结了。
阳光消失了。
鸟叫虫鸣安静了。
世界在离她远去。
他什么都没做。
仅仅是,释放出杀意而已。
“你,他妈,从哪,听来,这俩,词,的?”
他开口问道。
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把冰冷的尖刀。
凡夫俗子只要沐浴在这冰冷的压迫感下就会立刻疯掉吧?
“呃,我只是……”
“从哪听说的?”
“其实——”
咔!
第九使徒拽出了她的心脏。
物理意义上,用手,捅进她胸膛,贯穿肋骨和肺,把心脏拽出来。
然而失去心脏这个泵后血液依然在她体内流动,破碎的肺也依然有空气流进流出。
他把心脏捏在手里,从指尖冒出的荆棘把心脏紧紧缠绕,而她除了感觉左胸空了一块之外没有任何不适感。但她的直觉告诉她,一旦这些荆棘刺进心脏,等待她的就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结局。
“心脏是所有力量体系的核心,‘掏出心脏’这一行为足以封死绝大部分人的战斗力,劝你别有逃跑的念头,所以,现在——”
他瞪视这她的双眼,让威压节节攀升——
“老实交代你是从哪听说‘关若夕’和‘狩猎之夜’的!这是命令!!!”
……
……
……
……
……
“你梦到的!?”
“是的……”
“………………你逗我呢?”
“没、没啊……真的是梦……”
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但艾米拉已经哭唧唧泪汪汪了,有啥好哭的,我还想哭呢……啊对了,她心脏还在我手上。
“我……呜……我四岁那年……我和哥哥……在梦里听到很可怕的……女人的声音……她笑着……对我们说……‘来玩’。”
“……然后呢?”
“我很害怕,非常非常害怕,但哥哥却……好兴奋的样子……之后……没过多久……哥哥和爸爸妈妈都消失了……”
“他们有下落吗?”
“哪里都……找不到……就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存在过一样……大家都把他们忘了……呜呜…………”
美少女抽泣的样子连我看了都有点不忍心,但此事非同小可,这既是我的“起点”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终点”,是来自往昔的噩梦,是暗无天日的地狱。
而她却知晓,还梦到了……这可能吗?
……不,并非不可能,倒不如说这才是获得入场券的正确途径,像个傻子一样闯入其中的我才是特例。她是个幸运儿,虽然受到了那声音的召唤但并未参加,算是逃过一劫。虽然除我之外的所有人的存在都彻底被从世上抹去,但关若夕那混账干过的破事不会消失,12年来我一直记忆犹新,偶尔在梦中还会被惊醒。
“这样啊……是我想多了……”
我……大概太敏感了吧,时隔12年居然又听到那个名字和那个词,让我有点失态了。
呃,好像不止“有点”失态,把人家心脏都掏出来了。使徒大人夺走你的心(物理),诶嘿☆
“我的心被您夺走了呢,哈哈……不过是物理层面的。”
见我冷静下来了,艾米拉似乎还试图讲冷笑话……你都哭得梨花带雨了就别勉强自己了啊。
“抱歉……”
我撤去荆棘,把她的心脏小心翼翼地塞回去,过程中她还发出了奇怪的喘息……非礼莫视,只有美腋能让我分心。
“您不用道歉,是我失礼了!”
“不,怎么说呢……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的家人在你很小的时候神秘失踪,唯一的线索就是梦中听到的‘关若夕’这个人名和‘狩猎之夜’这个词,对吧?”
“是的,这也是我努力学习靠近公家搜查机构的初衷,我想弄清真相……”
“…………”
可怜的孩子。
我当然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我无法回应她的期待。
狩猎之夜的事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因为提起也没有意义,除我以外的参与者全死了,连存在都被消除了,主办者也永不复返了。
更重要的是,我实在没法把“如果你家人真参与了狩猎之夜,那我可能就是害死他们的凶手之一”这句话说出口。
“这是……不能说的事情吗?”
“……说了也没意义,我只能告诉你,参与这件事的人……除我之外,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你的家人也一样。”
“………………”
“非常抱歉,爱莫能助。”
虽然有点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就在这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吧。
“这样啊……那……也没办法了……”
艾米拉的眼中全然没了一开始的活力,她就像一朵蔫掉的花,似乎还不想完全放弃,但最终也没有继续追问。
“那……很抱歉打扰您了,我……今晚就先行离去。”
“……路上小心。”
她离开后,我陷入了短暂的自我厌恶。
这样还算是使徒吗?
……反正我早就不是了,而且这也是为她好。
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没有完全放弃吧?但很抱歉我今晚就会离开,嘉戴特已经把目光瞄准这里了,这个城市也不再是个好的藏身处,我必须走了,不能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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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南侧,一次性反派三人组的藏身处——
“安梦,帕里斯,有门儿了!”
回到临时据点的贾斯汀十分激动,把在城主府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两位(三位?)同伴。
“嘉戴特在城主府会见了一个女调查员,讨论了……第九使徒?”
安梦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这话题未免也太跳跃了吧?怎么连第九使徒都扯进来了?
“你说科尔沃斯·卢佩卡尔!?认真的??”
帕里斯的反应果不其然最激烈。
“听她们的对话,第九使徒应该已经不在珊德拉城了,只是‘前几日可能来过’。”
“哈啊?失望呃……”
而安梦更在意嘉戴特。
“没有护卫,没有炼金术师协会其他人,她自己一个人来的?”
“对,这样一来可以省不少事。”
“那女人怎样都好!关键是第九使徒!听你的意思,那个女调查员有第九使徒的线索!?”
“我感觉女调查员似乎有所隐瞒,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那娘们能在这待多久?”
“可能明天就会离开吧。”
“你今天晚上就行动如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会不会太莽撞了……不对,也不算莽撞,要说备用计划的话咱早都订好了,只是什么时候实施的问题!”
“大干一场吧!!!”
帕里斯和安梦都燃起来了。
这俩人本就是急性子,在这憋了一个多月都快闲出病了。
贾斯汀面露苦笑,然后借口上厕所离开房间——
(啊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第九使徒现在还在珊德拉没走啊操!!!!!!!!!!!)
他抱头跪地用上了撕裂括约肌的力量才勉强把差点出口的悲鸣压下去!淦啊!他离开城主府后暂时没事干,于是跟踪了名为艾米拉的调查员一段时间,眼看着她走进一间不起眼的公寓——然后——然后——
(是本尊——真的——恐怕真的是第九使徒本尊!靠!!!!!!)
贾斯汀很清楚自己刚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幸亏他当时身披“偏光之铠”和“曲折羽织”,而且第九使徒和女调查员似乎起了什么争执分散了注意力,不然他他妈现在已经死无全尸了!!!!他从未如此如此为自己的隐秘行动能力如此自豪过!
如果把这事说出来,帕里斯这混小子肯定会叽叽喳喳找过去干架,然后就全完了!唯一幸运的是第九使徒似乎也打算动身离开了的样子,只要等他们行动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那也不保险啊!这可是超特殊的意外情况,必须请示上级!
贾斯汀把一个只有耳塞大小的黑色果冻状物体塞进耳朵里,这玩意立刻发出了类似电话提示音的嘟嘟声。
“拜托了……拜托了……快接啊……妮可薇斯大人……啊,不对!”
今天是第三尊主照例的分娩日!那边人肯定都忙成一团了,绝对没时间接的!
“那就……第……第五?快接啊……库斯提克大人……”
叮,接通——
“您好!无上尊贵的第五尊主大人,在下是——”
“konnt ihr mich sehen?——wir sehen dich!!!!! konnt ihr mich fuhlen——wir fuhlen dich!!!!!!!”
然而耳塞中爆发的重金属音波浪潮差点让他脑浆沸腾。
“啧……怎么会这样……”
贾斯汀是第三尊主的直属从属官,在魔族地位可以说是非常高了,但即使如此包括第三尊主在内他也只有权直接联系三个尊主而已。第三尊主接不了电话,第五尊主似乎又在搞他的前卫艺术,剩下的只有……
啊,最后一个打通了!
“喂……请问……请问第二尊主大人您在吗?”
“…………”
“在下是第三尊主大人莎布·寒月·妮可薇丝的从属官,现在正奉她之命潜入人族执行任务,现在有大麻烦了……那个……就是那个失踪已久的人族第九使徒……“
“……阿巴阿巴阿巴?”
“………………”
不——行——啊!!!正常人根本没法跟第二尊主交流,除了他的教众!
“啊!贾斯汀!你说要上厕所结果溜出来干啥呢?”
“摸鱼吗?我和帕里斯已经商量好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开干!”
“你们悠着点————”
然而早就迫不及待的帕里斯和安梦哪里按捺得住?更何况他们都是实打实的高手,对自己可谓是非常自信,一边对贾斯汀喊着“出发了快跟上啊”一边向佣兵工会的方向开去。
(魔神保佑,这俩笨蛋一定要等第九使徒走后再行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