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掉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前女友?”
“准确来说呢,是我的前女友之一。”
“所以?她是怎么知道你在我这里当女仆,又是怎么在见到你的第一眼之后就认出你的——你现在可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江酒了。”
“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
“对呀。”
女仆小姐摆出恰到好处的无辜姿态,眨眨眼解释:
“我们俩谈恋爱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虽然后来有一段时间还保持着联系……可自从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又切断了我从前的社交圈子,让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掉之后,我们就再没联系过了。”
“所以我怎么可能知道她为什么能认出我呢?”
“……”
魔女小姐沉默片刻,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你那位前女友很危险,”她对江酒说,“我在她身上嗅到了不详的味道。”
“啊?”江酒愣了一愣,“大魔女还有这种能力吗?能从一个人身上的味道里感知命运?”
然后她又感慨:
“不过听起来真的好像狗一样啊,得闻别人身上的味道。”
这样的发言相当危险,因为魔女小姐已经微微蹙起了眉,甚至伸手从虚空里拿出了魔杖,握在手里,表情冷淡地看向江酒。
江酒便歪头笑了笑,乖巧地解释说:
“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不要认真,更何况主人您怎么可能是狗呢?我才是狗,我永远都是主人您最忠实的狗……”
她说着,突然看到魔女小姐举起了手里的魔杖,就很懂事地略过这个话题,开始分析起她那位前女友为什么能知道她如今的身份。
“桑落最三四年前跟我谈的恋爱,那时候我还小,在上学,好像是大三上学期吧,我参加了个社团的活动,认识了当时已经毕业的她。”
“我们俩不是一个专业,不过恰巧是一个学院,她大我三届是我的学姐,已经工作了,据说收入很高——那时候她的穿衣打扮和行事风格就已经很成熟了,有种大姐姐的感觉。”
“通过那次聚餐我们俩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只不过后来新鲜感过去了,我觉得那段感情越来越没意思,就向她提出分手……”
魔女小姐听到这里突然出声打断了江酒的叙述:
“然后她答应了?”
“对,”江酒点点头,“她答应了。”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个能把男人变成女人,又可以肆意践踏规则的大魔女,至少那时候桑落跟我好像都是普通人,而且她很理性,没哭没闹,只是问了我为什么要分手,然后我们就各奔东西了。”
“……渣男。”
“确实。”
江酒微笑着肯定了魔女小姐的指责,接着又无奈地摊了摊手:
“总之前因后果就是这样啦,我们俩是和平分手的,按理来说以后也不应该再有什么联系……虽然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什么人大概都对前任有些特殊的感情。”
“嗯?”
“就是如果有人问我希望我那些前女友在跟我分手之后过得怎么样,那我大概会回答我不希望她们过得不好,但也不要过得太好,最好比我现在过得差那么一点点。”
“……”
就像饮下了苦涩却有回甘的茶水,魔女小姐略作品味,便很快尝出了其中蕴含的感情。
“仍有怀念,但同时也有一点点的,小孩子一样的报复心理?”
“或许吧。”
“……那,说起来,你对我这个前女友,抱有的是什么感情呢?”
魔女小姐忽然问。
江酒一愣,随即露出似乎早有预料的微妙表情。
“你真想知道?”
她轻声反问。
“嗯。”
没有一丝犹豫的,魔女小姐点头。
可是果断只会白给。
江酒笑了笑,弯腰,懒散地托着腮,抬眸自下而上微微仰视魔女小姐。
“你是个好人……嗯,或者说,是个好魔女。”
“?”
喜提一张好人卡的魔女小姐显然有些疑惑,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成了被鲁智深戏的镇关西,忍不住恼怒——但在此之前她忽然又听到江酒的解释:
“这年头好人可不怎么容易当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人就成了好欺负的代名词……所以我尊敬每一个愿意继续当好人的人。”
“当然,也包括好魔女。”
“毕竟,我也不认为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江酒说着举起面前的酒杯,问魔女小姐:
“走一个?”
魔女小姐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同样端起了杯子,跟江酒碰了一下。
夜已经很深了,甚至几乎快到所谓的黎明时分,顺着酒吧的窗户往外看尽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店里没开灯,香薰也都熄灭了,从吧台到底下的卡座都被与室外如出一辙的黑暗笼罩,而如此的死寂与虚无中唯有一小点空间还残存着尚未消散的光和热。
那是江酒和魔女小姐面前桌上还缓缓跳跃燃烧的一支香薰蜡烛。
烛火摇曳,把两人的脸庞照得不甚分明,暧昧而模糊,于是气氛也跟着变得奇妙起来。
在某种急剧升腾的情绪催化之下,魔女小姐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江酒,又问:
“你……为什么会那么快就对一段感情失望,然后又很快去展开一段新的感情?”
“难道,在你谈的那么多次恋爱里,就没有一段能让你感到满足,不让你觉得无聊么?”
“……”
江酒沉默着,颇为意外地看了魔女小姐一眼,然后忍不住勾起唇角。
“第一个问题,”她轻声说,“因为我以前是渣男啊,渣男不就是应该那么逢场作戏,从不动心吗?”
“而且说不定从一开始我就没对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前女友动心过呢,我只是馋你们的身子……哦,我好像没跟你睡过是吧?”
“那大概,我只是想要体验一下被不同的人爱着,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吧?”
“……”
对魔女小姐来说这或许算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了,她原以为江酒会继续混不吝地装作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跟她开玩笑。
可现在看来……她好像终于肯敞开心扉对她说实话了?
魔女小姐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好的开始,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追问:
“你很渴望被人爱着?明明不是有很多人都爱你么,比如我比如你的那些前女友……”
“或许吧。”
江酒语气慵懒地打断魔女小姐,然后微微眯起眼睛,像可爱却又喜欢闯祸让人头疼的小贱猫一样不屑地看她。
“不过就像之前我跟桑落对线一样,有些东西一旦说破了就会显得很无趣。”
“桑落是很经典的腹黑大姐姐,心思缜密,偏向于理性成熟,而且她很喜欢玩弄人心——那我就装成是稍微聪明一些的小男生,满足她的愿望。”
“她觉得她给过去的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记,我就刻意在她面前表现那些特征。”
“她觉得我这样的人应该会对身为前女友的她仍抱有一定怀念,我就装出恋恋不舍却又碍于男人可悲自尊心没办法承认的别扭样子。”
“她喜欢傲娇,哦,这点或许跟你一样,又或者说绝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侥幸心理,会自动脑补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所以我会故意给她留下一点余地,告诉她我个人建议她明天可以再来叙旧。”
“这样,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喜欢玩弄人心的她所看到的全都是我想给她看到的,然后,桑落今晚就会像所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女生一样早早就在酒吧里等着我……”
说到这儿女仆小姐顿了顿,抬头,借着黯淡的烛光看向酒吧门旁衣帽架上被主人遗落下的那件西装小外套。
“啊,看来她与之前相比,确实还是有些长进的,”坏女人轻笑一声感叹,“莉莉丝你猜,桑落把这件外套留在酒吧里,是不是为了有理由在今天白天过来找我?”
就像握着手术刀的外科医生,江酒轻而易举把所有看起来美好暧昧的表象切开了,露出里面暗流涌动勾心斗角……甚至说得上肮脏的真相。
魔女小姐愕然,接着忽然想起在解决墙中之鼠后江酒醒来,对她说苹果很甜。
所以,那也是在坏女人的计算之中么?
她忍不住攥紧魔杖,感到怒火在燃烧。
但坏女人突然又开口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有没有对我那些前女友中的某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动心……”
“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她咬咬嘴唇,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可她嘴角分明有恶劣的笑意。
魔女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她站起来俯身,一只手揽住坏女人的脖子一只手撑在桌面,狠狠地用力咬了咬坏女人的嘴唇。
有腥甜的,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渐渐弥漫开来。
呼吸逐渐急促,思维开始紊乱,魔女小姐在某种报复和委屈交织的情绪催化下用力推开坏女人。
坏女人嘴唇略微红肿起来,有浅浅的血丝,看起来一副凄惨的模样。
像刚被人糟蹋过了。
可她的表情却愈发愉悦,甚至要凑近魔女小姐,再低声说:
“答案是有的哦。”
“我确实像你说过的那样,对包括你在内的前女友中的某位……有过所谓的爱。”
“所以你猜一猜呀,莉莉丝,猜一猜那个人……”
“是不是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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