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32
刚低头确认了手表上的时间,
身边就传来了木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
女孩沉默地坐下了。
既没有打招呼,更没有说些多余的话。
她只是幽灵一样一言不发,一如往常那样。
我轻轻的呼吸着。
不敢发出什么大的动静。
不过...今天很奇怪,我闻不出气味。
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味我还是能闻到的。
闻不到的是,早餐的味道。
经过几年的相处,
据我对她的了解,
她是不喜欢吃面包这种便携式的食品的。
所以对于既没有闻到煎饼果子的香味、也没闻到烤冷面的洋葱味这件事,我无比在意。
甚至令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吃过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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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35
脱下来手套和帽子。
简单地整理完桌面后,
她跑去接了一杯冒着滚滚热气的开水,放在了远离我的桌子的另一边。
女孩子还真是喜欢喝热水呢。
教室里的桌椅一片混乱,黑板上还残留着昨晚没擦的涂鸦。
这个时间,连每天早晨负责打扫教室的的值日生都还没到。
窗外一片漆黑,显得教室里的灯管格外得亮。
明昼般、空荡荡的教室里,没有老师,没有其他学生。
只有我们两个人。
只有我和她。
冬天就是这种感觉,天空总是亮的很晚。
只有我和她会来得特别早。
这段时间这有我们二人的时间,就像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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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37
女孩的名字叫双倾梅。
是跟我熟识了多年的人。
我们虽然坐在一起,但是绝不讲话。
要问为什么,因为这是双倾梅同我做的约定——绝不在教室里讲话。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男生的话,约定是一定要遵守的。
忍耐是很痛苦的事情。
装作不认识课堂上会不小心会相互碰到肩膀的人,好像看不到她一样对着她以外的人畅所欲言。
让人觉得无比煎熬。
但是唯独这段时间,这段不是上课,也不是下课,而是在一切开始之前的,宛如“空白”的一段时间。
让我觉得没有那么不知所措。
不...该说这段时间其实让我十分享受。
就算没人在旁边,就算现在说话也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我们还是维持着这段沉默。
唯一不会让我觉得难为情或尴尬的沉默。
令人无比安心的沉默。
女孩好听又轻柔的喘息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耳边响起。
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想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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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41
总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呢。
是不是该吃早饭了?
无心学习的我百无聊赖地翻着漫画书,
手里是已经看了数十遍的知音漫客。
事实上我已经无聊到把边栏的文字也细细读过了一边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去做题吧?我才不要!
就在这时,
不知从哪冒出的粉色笔记本,顶了顶我的手。
『早上好。』
本子上是这样写的。
她那边也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转这笔思考着习题册上的题目。
仿佛那个粉色的笔记本跟自己毫无关系。
明明说好了不再教室里讲话了。
但是...仔细一想。
传字条这种程度的事情的确也不属于讲话。
好吧..反正这种感觉我也不讨厌。
不想说“你好”这种无聊的回答,
我就随手画了一个颜表情。
『(≧?≦)』
差不多这样子,算是给她的答复了吧。
毕竟可爱的东西是没人会讨厌的。
不一会,
笔记本上出现了新的留言:
『请问你带吃的了吗....』
中性笔在她的手上转来转去。
双倾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数学的几何图形。
仿佛写下这段话的人自己完全不认识一样。
盯着整齐排列、大小一致的仿佛是印刷出来的省略号。
我陷入了沉思。
还真的没吃早饭啊。
唉,我特意把早饭留到现在...又不是专门为了给你吃的...
『只有菠萝面包』
我这样写道。
希望讨厌面包的她能因此失去兴趣。
但是双倾梅却放下了笔。
粉色的手指伸过了桌子的边界,指甲反复叩着桌面而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仿佛在催促着我交出东西一样。
“咳...”
我老老实实把面包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面无表情的双倾梅,整了整自己的公主切。
理所当然地从我的桌子上顺走了面包。
她抱着面包和装着热水的保温杯站了起来,
嘴巴里发出了细不可闻的音节。
“谢...”
好像刻意在炫耀自己顺滑的长发一般,轻轻甩了甩整齐的刘海,走出了教室。
距离其他学生来到教室,还有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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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要上课了!”
在剧烈的摇晃中,我的意识慢慢苏醒了。
习惯性地抬起了头。
教室前挂着的钟表显示了时间。
8:20
啊...
难道是我不小心睡着了?!
模糊的视线中,双倾梅正一脸不耐烦。
一边推着我的肩膀,一边抱怨着。
“要睡觉就去最后一排睡。别看讲师平常云淡风轻的,其实很记仇哦!坐在前面就别干这种事。”
哎?!
我们不是约好了不在教室里讲话的吗?
不...这个人不是曾经那个总是带着忧郁气质的女孩了...
原本的公主切也变成了绑好的高马尾。
还是如往常一样,穿着一身运动服。
身上沐浴露的香气,大概是晨练之后冲洗身体留下的味道吧。
原来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啊...
“抱歉...今天起得太早了...”
时间还真是神奇的东西啊。
短短几年就能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如果将两个女孩重叠在一切的话。
不知道会有多少无法重合的边角。
跟那时候相比的话,
现在双倾梅这副阳光而坦率的状态,让人觉得有点惊讶。
上课铃几乎同时就敲响了。
就这样,一天的课堂再次开始了。
仿佛对她来说已经变成了习惯一样。
从平滑的桌面上飞来的笔记本上,写着这样的东西。
“昨晚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忘掉(≧?≦)ゞ”
“拜托了!”
根本就不是求人的态度。
难道只是表面上变了,其实内核根本还是跟原来一样?
关于双倾梅,我有太多想要忘记的事情了。
虽然关于双倾梅和她的保镖、已经学联的事情还尚不明晰。
但是现在没兴趣再去思考那种复杂的事情了。
我转着双倾梅第一节课送我的中性笔,
思考了片刻,在她传来的笔记本上留下了这样的话:
“仅限昨天哦。”
这是骗她的。
不管是昨天的事情、还是前天的事情、又或者是大前天的事情。
甚至是多年前的,某一个夏天的深夜里,我们手牵手,漫步在无人的游乐园里的事情。
我一生都忘记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