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你又来这里了——”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
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破落院子，女孩正轻轻扶着生锈的栏杆。
长短不一的野草从老砖墙的缝隙里长出、
滑脚的碎石子和大风刮下的铁皮、塑料凌乱地散落在地面上、
如果有人靠在屋外向房子里看去、大概会因为窗玻璃外的污泥而什么也看不清。
就算偶尔有一小块干净的位置、玻璃另一边厚厚的灰尘也会让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毕竟这里已经五年没有住过人了。
女孩并不对屋子里感兴趣。
炎热的天气让女孩浑身香汗淋漓、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在意。
抬起手抹去了额头的汗、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过了晒得发烫的栏杆、径直走向了院子。
院子中央、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小树。
“如果你把照顾它的心思分十分之一出来用在孤身上、孤可就心满意足了...”
“闭嘴...”
这株小树，据说是梅姐姐出生后，前主事大人特意找人移栽到院子里的。
五年前梅姐姐一家走得太急...这棵小树就被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
最初的一年里风水雨打也没人照料，后来被女孩发现了，她就自顾自地照料起了它。
令女孩舒心的是，不管她多么频繁地造访也不会有谁有资格阻拦。
毕竟这里就算曾经住过主事一家、现在也只是个无主的荒凉之地...
对她来说无外乎会多一些闲言碎语罢了...
放下手里的木篮、从其中翻出了剪刀，女孩仔细修剪起面前的绿植。
她的动作温柔而慎重、一边工作、被树荫遮住的雪白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盈盈的笑意、
如果把树挡起来起来、只看女孩的动作。路人大概会以为她是在为别的少女梳理长发吧。
她把对少女的思念倾注到了这棵梅树上。
“别再不开心了~”
“孤给你表演一个生吃鸡蛋如何？”
以黑蛇的尺寸来说。如果它真的吞下一颗鸡蛋、看到的人只会奇怪鸡蛋的两边怎么多了根绳子吧。
“可以哦。话说我家的老母鸡还挺喜欢吃小蛇的。”
“嘶嘶——不要那么绝情啊。”
“孤虽然吃过很多鸡蛋、但是一点也不像被鸡吃啊！”
女孩轻飘飘地回讽了一句后，继续开始摆弄起梅树来。
白净的手指轻轻拂过叶片、透亮澄澈的大眼睛一点点检查有是否存在虫病的迹象。
“嗯...今年夏天看起来也很健康...有好好拙长成长呢...”
希望...梅姐姐也是如此...
女孩心想。
然后伸出手，宠溺地抚摸着树光滑而带着砂质感的树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要是你也愿意摸摸孤就好了...”
盘在女孩腿边的黑蛇可怜巴巴地说着不切实际的话。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轻声叫了出来。
“啊——！”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了女孩的声音、黑蛇急忙地顺着她的身体攀爬了上去警戒起了四周。
但是周围并不见人、只见一条通体雪白的细蛇攀在梅树枝上。
女孩大概是在**树枝时，不小心触碰到了正好在树叶间乘凉的它。
蛇。村民们避之不及的危险之物。
但女孩一点也不怕，她对蛇的恐惧早已被烦扰自己多年的黑蛇麻木了。
刚刚只是因为摸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稍微惊了一下。
现在女孩定睛一看手边的小蛇，立马就张大了嘴巴、发出赞叹的声音：
“哇——真...真漂亮啊....”
半截身子攀在树枝上、小蛇雪白的皮肤好像透着光一样惹人注目。身体修长迷人、粗细均匀、红豆般的小眼睛长在脑袋的两侧，显得无比可爱。
此时此刻、它正萌萌地吐着信子，
即使女孩探出了手指试探地抚摸它的脑袋，它也是十分配合、安静地一动不动。 不一会享受一样地眯起了眼睛。应该是觉得十分舒服吧。
哎....等一下，这条白蛇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嘶嘶——没想到居然遇到你这家伙...”
“可真是冤家路窄....”
伴随着黑蛇的补充、女孩想起来了：
五年前...在主事的卧室里，梅姐姐推开书柜之后，自己一前一后见到了两条蛇...
而这条白蛇、就最开始从龙神大人的雕像里爬出的那一条。
通体雪白的小蛇不光没有搭理黑蛇、反而更加放肆地缠上了女孩的手指。
“哈哈哈哈....哈哈..好痒...”
因为不习惯冰冷的触感、女孩眯起了眼睛、发出了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快滚快滚！这个人类是孤先找到的！”
“嘶嘶——别逼孤发飙哦！”
这时白蛇才扫兴般地甩了甩尾巴，一溜烟地离开了女孩的手指。
消失之前还不忘从枝叶里探出头来，慢慢吐了吐信子。
“等..等一下！”
女孩还没跟白蛇玩够，刚伸手想抓住它、下一秒雪白的小蛇就已经消失在树丛的阴影里的。
“哎....”
“怎么这样....”
女孩刚刚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沮丧。
正当她越想越烦时，耳旁又传来了喋喋不休的阴森声音。
“还有你、别这么轻易就被它逗得乐起来啊！”
“那家伙总喜欢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孤看它不顺眼很久了。”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随着喘息声不断急促起来，
她只觉得之前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愤怒逐渐失控了起来，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一有好心情准被这个碎嘴的臭蛇糟蹋掉！
简直像个扫把星一样缠着自己，遇到它之后连一件好事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不觉女孩已经攥紧了双手、忍无可忍地大声叫了出来：
“哼！在说别人的坏话之前、你先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受待见吧！”
“呃...孤...”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每天心情烦躁？！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别人当成脑子不正常的孩子？！”
“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在这种鬼天气跑出家门？！你真的以为我不嫌热吗？！”
“要不是因为你，那条白色的蛇会突然离开吗？！”
“要不是因为你，主事大人一家又怎么会出事呢？！”
女孩只觉得大脑充血、心脏在胸膛里要炸开了一样，她只想把这么多年来，在心底里愈积愈厚宛如肮脏恶臭的垃圾一样的怨气、丧气和怒气全部发泄出来，
所以就连莫须有的、过分夸张的、甚至毫不相关的罪名女孩也统统全部压在了黑蛇身上。
明知道这是错误的。
“要...要不是因为你！梅姐姐她也不会离开我啊——！！！！”
“讨厌讨厌讨厌——！最讨厌了——！”
结束了愤怒的咆哮。
“哈...哈...哈...”
她并没有像以前跟黑蛇吵架那样，使劲把剪刀砸进了篮子里，然后挎起了随身物品，怒气冲冲地离开。
而是反常地原地慢慢蹲下，
五年来的时间、旁人的闲话、父母的不解、被排挤在外的孤单、还有对梅姐姐的思念、
无时无刻不在消解着女孩内心的防线。
在一阵急促地喘息后、
她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一如她自己的身份一样。
“呜呜...呜呜啊.....梅姐姐....梅姐姐...”
“对不起...这...都是孤的错...”
“孤...孤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那熟悉的声音又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我...我只想让你离开我啊...”
女孩哭着、这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