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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邪神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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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为什么要拼了命去救一个本就不想活的人?”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前世临终前听见的话语。

为了一个救不认识的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真的值得吗?

她不清楚,也不想去思考。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又快死了。

锈迹斑斑的铁钉将她的掌心钉在祭坛上,无数骇人的魔物趴在四周,疯狂吸食着她流下的鲜血。

这里是一处昏暗的地下,没有阳光,没有风声,有的,只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魔物们舔食鲜血的哧哧声。

眼皮越发沉重,但她不敢闭上。

如果闭上的话,应该再也睁不开了吧。

可为什么一定要睁着呢?

世界有什么好留恋的?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想要当只猫,一只有爱她的主人的猫。饿了就讨食,困了就睡觉,没有什么烦恼,不用思考人生哲理。

啊,最好是只母猫,不想去做绝育手术。

好冷啊。

背后祭坛的温度已经感受不到了,她觉得自己的体温可能比它还低。

也许是快死了的缘故,她的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奇怪的想法。

会不会有人来救她?闪耀着骑士精神的长枪或许能刺破地下的黑暗……

会不会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依旧是那间明媚的小屋,依旧是柔软的被窝……

油灯燃起的微弱光芒打破了她的幻想,笃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像是踩在什么黏稠物上一样,越是靠近她,脚步越是吱嘎吱嘎作响。

最终,它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微弱的光并不足以将来人的脸庞照亮,但她知道那是谁,因为来此处的只会有一个人。

凯恩神父,一个从小收养她的人。

“看啊,多么顽强的生命啊,我亲爱的养女──苔丝!我想神明大人占据这样的身体一定高兴坏了!”

饱含金属摩擦的怪声从凯恩的喉咙里发出,他高举手中的油灯,像是在为生命的美好而赞美。

嘶──嘶──

四周的魔物低下头嘶吼着,仿佛在附和他的赞美,就好像对于生命,它们也有自己的见解。

只是它们丑陋的面容在油灯的摇曳下,诉说的,只有无尽的恐怖。

可惜苔丝看不见。

她的眼里只有凯恩手中的那一丝光。

盯久了,她就累了。

光的边缘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大,逐渐占据了整个视线。

最后没有任何预兆的消失了……

闭上眼睛,她想起了前世。

一个庸庸碌碌的上班族,一个扔进人群就认不出的普通人。

养过猫,钓过鱼,也追逐过梦想。

有着一帮损友,整天没事唠唠嗑、吹吹牛,谁要是遇见什么困难,首先一轮嘲笑少不了。

不过嘴上损着对面,帮忙倒是不落下。

可普通人终究是普通人,过着平凡无奇的生活──猫死了、鱼溜了、梦想也吹了。

损友也因为一些原因各奔东西,交流少了,相聚少了,感情也淡了。

一生唯一干过的大事,还是用命换回了个本就想寻死的人。

那家伙应该后面又放弃生命了吧,但谁在意呢。

她只觉得有些可惜。

这是她的第二世。

诞生成婴儿的震惊与兴奋,得知自己是女孩的愕然与打击,被无情抛弃的痛苦与绝望,凯恩神父收养她时的抗拒与沉默……

无数回忆盘旋在脑海之中,人生百态竟是又感受了一遍。

凯恩神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还是让她很a难忘,尽管从一开始,他就是打着将她的身体作为邪神容器的主意。

隔壁的克劳德奶奶总是忘记下雨天收衣服,每次都要靠她的帮忙,才能赶在雨彻底下大前把衣服收起来。

每当这个时候,也就是苔丝找机会开溜的时候,因为克劳德奶奶喜欢收完衣服后摸着她的头,说起她的孙子。

“要是他还活着,不思量着把你娶到手我就打断他的腿!”

这是克劳德奶奶说的最多的话,她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奶奶的孙子是教会中的骑士,在一场对抗深渊魔物的战斗中光荣牺牲,家里也就留下了奶奶一人。

所以苔丝很是照顾她。

不过就算她孙子还活着,嫁给他这种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还有黑猫!

她前世的猫老死了,这一世又养了一只!

毕竟听说这个世界的猫寿命比人类还长,不用担心它的离去。

她不想再体验眼睁睁的看着它死去,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格莱小镇里总是那么宁静祥和。

她站在小镇的中心,会心一笑。

克劳德奶奶又急急忙忙收起衣服,黑猫上蹿下跳耍起线球,凯恩神父心事重重的回家。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

“喂,你怎么那么成熟啊?”

肩膀被意外的轻拍了一下,一个穿的像剑士的小子跳到了她的面前。

修·伊诺克。

一个想着救世的中二病少年。

也勉强,勉强算得上是她的青梅竹马。

“你怎么不爱笑?”

“你明明笑起来可以更漂亮。”

“我拿石头做的手环诶,好看吗?”

“你背后那个黑色的蝴蝶胎记是天生的吗?”

“喂,如果我功成名就回来的时候,你还没嫁人的话,我们两就凑合着过吧。”

念念叨叨的修·伊诺克也终于迎来了苔丝的回应。

“滚。”

好在修说完这句话后,离开了小镇,没有受到波及。

波及?

什么波及?

脑中没由来得一阵疼痛,她皱着眉捂头蹲了下来。

她记起了什么。

对哦,他们都死了……

被凯恩神父杀死了……

祭坛中流着的,不仅仅是她的血,还有克劳德奶奶、黑猫和小镇所有居民的血……

轰隆──

剧烈的雷鸣声冲入她的大脑,震得她身体发麻。温热的液体也在这一刻从双耳流出,划过脖颈引发一丝异样的痒。

她摸了一把脖颈。

手心的液体呈现诡异的红色,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鼻腔。

是血?

还未彻底确定,豆大的雨水便将手心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小镇也在雨水的覆盖下逐渐模糊,扭曲。

她站起身来,眼前的视线却丝毫不受雨水影响。

嗡嗡嗡嗡嗡──

心底传来些莫名的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仿佛来自深渊中恶魔的低语,又像是愚昧人们跪地的祈祷声。

召唤,它在召唤着什么。苔丝冥冥之中有种预感。

邪恶的影子从彻底扭曲癫狂的小镇中诞生,它贪婪的吸食着化作血水的雨水,然后像爬虫一样游走到苔丝面前。

它便是邪神吧,来占据她身体的邪神。

这般想着,她的心底却没有任何畏惧。

苍白的骨手从黑影中伸出,像是礼仪得体的男士在邀请美丽的女士共舞。

如果不接受会怎么样?

荒诞的想法很快被她拒绝了,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也没有生的希望,她只能同样伸出手,搭在骨手之上。

轰────

小镇、血水、黑影在她搭上那只手时轰然破碎,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将她的灵魂带回了祭坛。

她睁不开眼睛,却能清楚的感受到祭坛中真正的鲜血正附着在她的身上。

黏腻,恶心。

重金属般的怪笑声回荡在这个地下,那是凯恩神父。

如果可以,她想让他永远闭上嘴巴,永远做回那个和蔼可亲的神父。

可她现在好累,想睡觉了……

一个月?

三年?

十年?

百年?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在睡觉时发生了什么,在梦中,只有孤独、死寂陪伴着她。

直到低沉的声音再度在心底响起。

嗡嗡嗡嗡──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只是不同于上次的声音,这一次它充斥着死亡、恐怖,还有渎神的愉悦。

像是在唤醒着什么,又像是祈祷着什么,它从她的心底汇聚至双眼。

她该醒来了。

血红色的双瞳猛然睁开,掌心的铁钉化作雾气飘散,无尽的鲜血将她托举起来。

昏暗的环境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里还是那个祭坛。

只是鲜血没有了,魔物也消失了。祭坛比之前更为腐败,显然已经流逝了不少光阴。

再一次呼吸到阴湿的空气,她感到很不可思议。

没死?还活着?

邪神在哪里?

“伟大的鲜血之神克里斯,我是您忠诚的奴仆凯恩·费多里。”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索,循声望去,在她的面前,站着十数余人。

最前方的男子跪拜下来,身后的人影却是丝毫不动。

他们个个身披斗篷,斗篷边角上还缝着金色的罂粟花花边。

克里斯是谁?

凯恩·费多里?

痛苦的记忆再次回溯──

凯恩·费多里!!

明明是他收养了孤儿院里的她,明明给了她第二次父爱的感觉,明明她将他看作是至亲之人!

“为什么要背叛我?”

“嗯?伟大的克里斯冕下,您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将她作为邪神容器?

为什么要杀了小镇上的人?

是她惹人讨厌吗?

还是他变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什么?”

凯恩从地上爬起来,缓缓后退。

明明只是普通的晚安,一觉醒来却发现镇上只剩下自己和凯恩。

如果他一直都是和蔼的神父,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小鸟会再度歌唱,克劳德奶奶会再次说起她的孙子,黑猫会躺在房顶上懒洋洋的晒起太阳。

如果他一直都是……

一直都是……

“把你做成木偶的话,你会一直都很和蔼……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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