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斯静静地看着残魂逃也似地钻入栖息之地,没有出手阻拦。她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就和神像一般无二。
“再往这里丢垃圾的话,宰了你。”她的话直达苔丝耳畔,让后者发愣了一小会。
垃圾指的是恶灵之神残魂。这句话不太像是圣光女神能说得出口的,简直和她的气质完全相反。然而下方的人群明显没有听见伊西斯说的话,他们依旧用崇敬狂热的眼神看着她,好似她是他们心中的唯一。
苔丝很快就明白了。伊西斯显露给人类的,是她最完美的一面,也是人类最愿意看到的一面。而对待邪神或是其他敌人,她就可以展现出真正的本性。
这一点和她有些相似,毕竟都善于伪装。只是没想到正神也会如此虚伪,一时之间她兴奋不已。
如果在伊西斯的信徒面前私下她的伪装,会怎么样呢?信徒还会信仰她吗?还是说会立马背叛呢?
真是有趣。她咯咯咯地笑出声,王座下的骨头也一并张开嘴嬉笑。
“你是以为我无法杀了你?”伊西斯放慢语速,轻缓说道。白色裙摆微微晃动,在圣光的衬托下,她胸口那抹细嫩肌肤更显白净。作为一位优雅的女神,她表现得相当得体。
可惜能看见这一切的,只有苔丝。
“是的呢。”她撑着脑袋,阴阳怪气道。这样子说话是最容易惹人生气的,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悟透了。
不过该不愧是圣光女神,她只是轻笑一声,一点也不恼怒。
修不会去尝试理解神明之间的交流,因为听不见她们说的话,仅仅是依靠几个眼神,他根本猜不出她们在做什么。
他见那缕残魂率先进入栖息之地,心中便萌生了想法。此时靠近漩涡的亡灵都被那股灵魂上的指引所诱惑,情不自禁地往最中心走去。它们的眼中只有栖息之地,这致使他的接近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亡灵的注意。
很轻易地穿过亡灵海,他的手触摸到了漩涡最深处的青色。扭曲的吸力传来,他身形一阵变化便消失在了原地。一同进去的,还有那只不起眼的男孩亡灵。
罗伯特可没有进去的打算,他退得远远的,身上的魔力流转不止。要是两位神明交起手来,他能第一时间就逃跑。
神明之间的战斗可不是他们与半神的小打小闹,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那种威力,但是总觉得神明招式的一个小小余波都可以摧毁整座魔矿之城。
“修?”
察觉到了他的举动,苔丝立刻抛下伊西斯,化作红色流光冲入漩涡之中。她最关心的是修,这女神带给她的压力与威胁根本没法和修的重要性相比。
只不过有能解决伊西斯的机会的话,她也绝不会放过罢了。
青色是栖息之地的大门,只要接触到它,任何人都会被吸入空间之中,再经由转换出现在栖息之地。而她要做的,就是故意停滞于空间转换之间,并且凝聚起自身的神力。只要伊西斯敢进来,招呼她的定然是全力一击!
仅仅是虚影的她根本无法挡下这一招,等待她的只有灰飞烟灭。一想到待会能亲手摧毁这份圣洁,苔丝脸上就飘起诡异的红色。
只是让她有些失望的是,等了好久,伊西斯都没有跟进来。
难不成她是怕了?害怕进来之后被轰得炸都不剩?
“哼,胆小鬼。”念至此,她暗暗讽刺了一句,不再等待,抬脚踏入栖息之地。
事实上伊西斯根本没有进入的想法,她见邪神一头钻了进去,便抬手将连接亡灵世界的魔法触手从根斩断。
失去了根,魔法触手因为没有支撑点而胡乱挥动,世界之间的桥梁也迅速崩塌,天空中黑色虚空开始变得透明,没有亡灵再从中出现。
相反的,无数亡灵趁着虚空还未彻底消散,都拼了命地往回赶。桥梁消失意味着亡灵之力没办法渗透至这个世界,它们若是离开这种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存活。
亡灵之力对于它们,就像是水对于人类一样重要。
苔丝忘记了她与罗伯特之间的约定,就算记起,破坏魔法阵什么的,她也不愿意去做。世间只有陷入混乱,才能给邪神带来可乘之机,这是不变的真理。
做完这一切,伊西斯的虚影从脚底开始化为点点星光,逐渐消散。底下的骑士不自觉地伸出手想做挽留,但还是没能阻止她的离开。
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神明,估摸着也是最后一次。神明现世的记载少之又少,就连教皇想要见到祂们一面恐怕都是难上加难。所以这样的经历完全可以成为他们独一无二的谈资,在老后讲述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后辈听,想来能获得无数羡慕的眼神。就算未来或许会战死,他们也有些死而无憾了。
神明不会久留于世间,他们很清楚。在历史记载中,少数几次神明现世都是昙花一现。祂们强大而神秘,在人类面前一直维持着神的威严。
骑士们都很庆幸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是一位性格温柔的神明,若换作脾气古怪暴躁的,他们很难生出亲切之感。同时正是这份温柔,让那些不信仰圣光的家伙,也很难生出抹黑伊西斯的念头。
女神柔和的目光扫向每位英勇骑士,他们意识到神明似乎是要将他们所有人记于脑海之中,不由得个个昂首挺胸起来,展现出最具英姿的一面。对骑士来说,被神明记住毫无疑问是世上最高的荣誉,要知道历代的教皇可能都没有这种资格。
随着伊西斯的最后一丝身影飘散,残存的圣光洒向名存实亡的塞帕尔,在战斗中受到波及的枯木死树再度焕发生机,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又一次飘荡在森林之中,就连那深不见底的巨坑也恢复了原样。
新生命会重新诞生在这片土地之上,存活下来的人类会永远铭记这场灾难,而那些早已支离破碎的旧建筑,随着时间的推移,将无人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