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着自己对鲜血的操控,她举起右手发号施令,周身的血浪顿时如同怪物的触手一样激射出去。
仿佛水遇上了火,血浪在触碰到铭文的瞬间升腾起大量血雾,振动空气而发出的呲呲声不绝于耳。
铭文变得忽明忽暗,但却没有彻底丧失灼烧的能力,反观鲜血触手倒是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稍加休整,受到了挑衅的铭文不仅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而且似乎隐隐镀上了一层神性。
光芒刺入了她的双眼,迫使她抬起手臂遮住眼睛。
那股神性蕴含着圣洁与慈爱,像是世间最仁慈的母神才配拥有的东西,与她的邪恶与混乱完全对立。
她的心中莫名涌起阵阵烦躁。
此时铭文魔法阵一反常态不再推进,魔力化作燃烧的火焰,编织成笼子将她困死在里面。
笼中的魔力被铭文抽空,这时如果里面关的是普通人类,那只能束手就擒,不过她可不是。
邪神的力量并非仅仅来自魔力,眷族与信仰才是最重要的来源。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但它们就像是常识一样印在她的脑子里。
与之一同想起的,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每当想要仔细回想时就瞬间消逝,让人心烦不已。
摇曳的火光使她的脸看起来阴晴不定。
沉默了许久,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火焰,掌心溢出大量鲜血之力,妄图将它熄灭在手中。
火舌侵袭,鲜血沸腾,圣洁的火焰灼伤了她的手。
她痛呼一声,急忙松开火焰,手心被灼伤呈现出黑色,同时伴随着股股焦味。
她的眼睛中恢复了清明,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笼子上的火焰令她滋生出破坏的欲望,她迫切地想要浇灭这些圣洁的火焰,或者说是污染它,使它堕落,堕落成肮脏不堪的邪物。
她像是踏入绝境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于脑海中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邪恶,并最终付之于行动。
……双重人格?并不像。
当时的她很清晰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意识中甚至认为自己所做的是对的。
比起双重人格,这更像是一种属于邪神的邪念残留在自己体内,引导着自己的意识。在受到刺激之时,它便会占据自己的身体,成为意识的主人。
她的双目微微失去焦距,奇奇怪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自己终究还是受到了邪神的影响,或许到了哪天,她会彻底沦陷在邪念之下,成就真正的邪神。
到时候自己恐怕会被讨伐邪神的圣骑士终结,史书上不仅会留下他们的壮丽诗篇,还会留下她的千古恶名。
圣洁火焰的灼烧竟是促使她的眼皮又耷拉下来,空灵的呼唤声仿佛跨越了数个维度到达她的心底。
“你是猎人?”
略显低沉的询问声传来,苔丝一惊,随即转身望向森林深处。
枯枝败叶被践踏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不算高大的身影宛如死神般诡异闪现。夜色朦胧,惨白的月光洒落在来人手中的长剑之上。
长剑剑柄上的骷髅眼神空洞,流淌的新鲜血泪在骷髅脸颊上划出两道深深血痕。
只有常年累月不断杀人才能有此模样……
森森寒意爬上她的脊背。
这家伙给她的压力远比猎人们大的多,如果说猎人们是森林中的豺狼,那他就是凶神恶煞的老虎。
豺狼在猎杀她时,总会被她找出退路逃跑,而这只老虎在出手之前,就已经将她所有退路锁死。
随着他的逐步靠近,借着月光,苔丝才彻底看清他的模样。
胡……胡子拉碴的大叔?
只见他歪歪扭扭的套着一身勉强算得上正式的衣服,头发多年不剪以至于垂至腰间,双眼被遮住了大部分。
在她打量来人的一刻,对面也在观察苔丝。
“你是猎人吗?”
他又张嘴问道,语气中透露着警告。
新鲜血液沿着他手中的剑刃落下,滴在杂草叶上碎成万千血滴。凭借着对鲜血的熟悉,苔丝意识到那是之前猎人们的血。
他居然……杀死了那些家伙?
然而似乎是她的思索让眼前的大叔产生了误会,他举起长剑架在苔丝的脖子上,出口威胁道:
“别想着说假话,小心自己的脑袋。最后再问一次,你是猎人吗?”
“不是。”
看起来是一个怨恨猎人的人。
苔丝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睡觉又不敢睡,着实是影响了思考的速度。
“我猜你也不是。”
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怎么,大叔收回长剑,同时念了句古怪的咒语。围绕在苔丝身边的铭文得到了召唤,乖巧的变作魔法卷轴飘向他手里。
很难想象,一个杀死那么多人的家伙居然是如此圣洁之物的主人。
“在逃命?”
他的语气十分轻松,在得知她并不是猎人之后,彻底放下了戒心,扮演起邻家哥哥的角色。
只是这些在苔丝眼中就显得很是奇怪,放开其他的不说,光是深夜小树林中,胡子大叔和妙龄少女相见就很违和。
她虽然喜欢自称老子,但还是要承认自己现在顶着个女性身体。
“……嗯。”她声若蚊蝇的应了句。
不是她不想编造些假话糊弄过去,只是这大叔的目光如鹰般锐利,即使有发丝的阻拦,也能轻而易举的望进她的心底。
那是一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此时此刻她仿佛面对的是一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一切小心机在这里都是自取其辱。
况且自己很困,如果不用花费脑子想这想那就是最好的了。
“逃命……”
大叔轻轻重复道,他的视线在苔丝身上来回扫视,若有所思。
没多久,他点点头,没有效仿英雄救美这种古老的桥段,而是大步越过她离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可不是那些看见人就救的烂好人,这种麻烦的性格早就被他抛弃了,他现在就是个屠夫,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
感应着那执剑大叔越走越远,苔丝眼前一黑,踉跄几步撑住树坐了下来,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