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露西娅与奥冈尼尔在精灵王国的城门前所展开的决斗,希未能亲眼目睹。因此,他并不知道奥冈尼尔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能力。就算是他那样有着丰富对魔族经验的勇者,也只能根据已有的知识做出恐怕与真相完全不搭边的猜想而已。
当他意识到脚下的不对劲时就已经已经太迟了。
带着不详气息的暗色浓雾从地下不断地涌上表层,像是给地面连带着空气都喷上了一层黑漆似的,形成了将一切视线阻绝在外的混沌景象。
那是就连无所不在的光都无法穿透进去的,足以用“纯净”这种违和的词汇来进行形容的黑色。令人已经无法分清,雾气究竟是从地面的缝隙中还是从何种地方渗出来的了。
“怎么回事……?”
希抬起脚想要脱离这片让他不安的区域。可双腿上传来的凝滞感让他仅仅是迈出一步都无比困难,整个人就像是在浑浊不堪的泥浆里面趟着前进一样。
毫无疑问,这是比能令人陷足的黑雾,又或者能将人冻住的冰之魔法还要强势的招式。尽管雾气的高度仅仅能达到膝盖附近的位置而已,除此之外的身体部位仍然能够正常活动。可是,实力对等的战斗里面,任何一点劣势都有可能致使胜利的天秤朝着对方倾斜过去——
青色的雷光从他的身上释放出来,似乎是想要冲破这将他的双脚束缚的无形枷锁。
“没用的。”
露西娅发出了嘲弄般的笑声,迈着步子向前走近。
“希,乖乖地被我俘获吧?”
站在雾气里面的希的双腿已经动弹不得。
这是就连「黑雾」也无法媲美的,来自更高阶能量体系的东西,也就是奥冈尼尔这般的存在才能使得出来。
在赢得精灵王国那一战的胜利之后,一部分这样的能量也随着奥冈尼尔一同被封入了「黑骷髅」巨剑里面。不过,因为这样的能量无法再生的缘故,露西娅从未轻易地动用过,而是一直好好的保存着。
如果不是为了要在尽可能不伤害到希的前提下创造出能够使他昏厥的环境,露西娅也不会抛出如此“奢侈”的手笔了。
“被魔王俘获?开什么玩笑!「雷元素幻形·若逐」!”
“毫无意义的挣扎……你还不明白吗,希?”
被禁锢在原地的少年将掌心朝向前方。耀眼的雷光从手中施放出来,化成了两匹咧着嘴的雷之恶狼,狰狞地张开嘴朝着敌人,也就是露西娅所在的位置发起怒扑——
这是无异于垂死挣扎一般的行径。
不论是露西娅还是希都应该十分清楚,这样的招式伤不到到作为「临焰魔王」的她分毫……但希仍然如此行动了。
露西娅莫名地感到了一股不安。
希的魔气储量并不多,就算不与类似级别的强者而是与寻常的冒险者比较占不到丝毫便宜,甚至到了要随身携带药剂的程度。这一点露西娅是清楚的。
他并不会将魔气耗费在这种毫无作用的挣扎上面。
心中的不安催促着她抬起手,从属于自己的黑雾中伸出几只触手将雷狼的腿部缠住,自己则是快步来到了希的身前。
她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场战斗,因为心中的不安正愈演愈烈。
她伸出手按在希的小腹上,就如同以前几次一样将魔气从少年的体内抽离出来。
仅有这样才会让她觉得安心——
截至目前,还未曾有任何一个人能从这一招的手底下挣脱出来过。因为不论是体力还是魔气都会被她取走,让敌人使不出任何反抗的手段。
与此同时,她那一双好看的眼眸注视着希的双眼:
“结束了,希。”
她看着希,希也看着她。
少女与少年对视着。
一方已经胜券在握,可是,另一方却也露出了代表着胜利的笑容——
“是啊……结束了。”
“什么……?”
就在露西娅疑惑希为何会如此从容的时候——
一支雷之利刃悄无声息地出现,从背后贯穿了她的心脏。
②
②
②
普瓦里尔自始至终都在紧盯着希和露西娅两人所在的战场,将两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收进了眼底。尽管如此,他也只捕捉到了从露西娅背后的地面,那浓厚的雾气中有一道雷光窜出的一瞬而已。
甚至来不及开口提醒,那道雷光就已经击穿了少女的身体。
“姐姐——!”
“露西娅小姐!”
……究竟是什么时候将雷电埋进了地下的?
普瓦里尔的眉头紧皱着,他实在无法想通这一点。不过,瞬息万变的局势并不会给他太多用来思考的时间——
诺拉和诺里斯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了原地,以所能够拿出来的最快速度奔向了露西娅的身边。那两人的步伐均是有些凌乱,但速度却未受丝毫影响。
甚至,明明作为魔法师的诺拉,她的速度相较于诺里斯也毫不逊色。后那条巨大的九头蛇也随着主人心情的不安而晃动着自己的身躯,好似要挣脱大地的束缚一般。
这样的距离对于魔法师的攻击范围来说并不算远。
只要诺拉有这个想法,她随时可以命令九头蛇用火焰将希作为目标,让希不得不去分神应付。拿手的魔法无疑比她自己上前要有效得多。
可是她不敢那样做。
现在的希和露西娅也就相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而已,谁也不敢保证火焰不会波及到露西娅。因此,那绝非是明智的做法。
“什么时候……”
露西娅的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即便如此,鲜血仍源源不断地从指隙间渗出。这是足以致命的一击,就算是拥有能够自我疗愈的魔族血脉也无济于事。
脚下传来了微弱的酥麻感。
她一直将那当作了是自己的错觉,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那确实是由电流掠过时才会感觉得到的细微疼痛——
“……这样吗?”
露西娅的脸上沾染了名为苦涩的情绪。
头脑似乎在剧痛的刺激下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在能够将更多的精神分配到思考而非战斗上面之后,她渐渐地理清了一切。
为了挣脱奥冈尼尔的雾气束缚而使出了雷元素的魔法……那只不过是幌子而已。恐怕就是在那个时候,希将雷元素扩散出去,埋在了雾气的下方吧?
奥冈尼尔的雾是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雾。所以,雷元素被完美的隐蔽起来,就连她也没能察觉得到。又或者说,她能感觉得到惯用的「黑雾」里面发生的一切,使得她下意识地疏忽了体感上的异常——
“奥冈尼尔,为什么不提醒我……?”
她如此说了一句,接着反应过来,自嘲地嗤笑一声。
“算了。吾辈居然也会蠢到问你这样的问题……这正是你想要的吧?”
露西娅半跪到了地上,用一只手撑着地面。
……这具身体剩下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站着了。
「黑骷髅」悬在一旁,奥冈尼尔沉默着没有说话。或许,就算是「最终恶魔」也会为此感到唏嘘吧?
但是,它终究是一个恶魔。夺去露西娅的身体,以完美的肉身重现于这个世界才是它的目的。为此,恶魔绝不会吝啬于欺瞒——
因短短一天的相处就放弃掉自己一直虎视眈眈的肉身,那是只会发生在童话里面的剧情。
“不过啊,我可不会让你这个混蛋如愿的啊……!”
少女的附近泛起细微地涟漪,那是由空间传送所引发的波动。露西娅的身形也因此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原本漆黯无色的黑夜,似乎渐渐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