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那是被所有知情者一同编织的谎言,并且如愿以偿地让塞西莉亚沉浸了进去。女仆长便真的认为自己是被心善的魔族收养的弃婴,因而心甘情愿地服侍了恶魔们如此之久。
然而,其真相却是——
“塞西莉亚小姐,你自己也知道你其实是一个人类,对吧?”
“那么。为什么身为人类的你,身体里会流淌着魔族的血?”
博学的魔女曾在那间被装饰的宛若图书馆一样的房间里面,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塞西莉亚身上的问题所在。
塞西莉亚本人也并非没有纠结过这样的事情,也为此询问过简等人。
然而,得到的就只有“老魔王为了让身为人类的塞西莉亚被其他恶魔接纳,不惜为她注入了自己的血脉”这样的答案而已。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塞西莉亚都将此信以为真。
直至——
“一派胡言。”
卡萝業残忍地戳穿了精心编制的谎言。
“塞西莉亚小姐,你不妨好好地回忆一下吧。老魔王……那人的性子,真的能够作出捡回被遗弃在野外的人类婴儿,然后当做自己的孩子细心照顾这样的事情?”
魔女伸出手,抵住了塞西莉亚的额头。于是,被尘封起来的记忆便如潮水般从大脑的深处涌现出来。
最先映入脑海里面的,是一名长相颇为可爱的女孩。塞西莉亚一眼便认出来,那正是年幼的自己——
女孩的脸上,带着与她的年龄并不相符的痛苦。
那远远不像是一个年仅不到十岁的孩子会露出了的表情。她的五官因为疼痛而极度夸张地扭曲着,脸上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泪迹,双目像是一具尸体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她的双手与双脚被已经快要赶上女孩手臂那般粗细的巨大锁链束住,整个人被吊在一面锈迹斑斑的铁板上。
记忆当中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几名魔族围在她的身边。其中一名穿着褴褛长袍,一副巫师模样的魔族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腹部,将什么东西印进了她的身体里面——
“明白了吗……塞西莉亚小姐?”
望着眼角已经不是何时泛起了泪花,正微微抽搐着身子的塞西莉亚,卡萝業安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记得的那些事情未必真的发生过,只是他们想要让你那样觉得而已。”
“你不是一辈子都只能使用火球术那种初级魔法的笨蛋,也完全没有理由去服侍那帮将你坑害到了这般境地的恶魔。”
“现在,你也该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会离开那里了。”
卡萝業轻轻地叹息着。
她知道塞西莉亚早晚会迎来这样一天,可是心中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自己只是将她从那美好而残酷的梦境中提前唤醒了而已——
“……塞西莉亚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塞西莉亚迟疑了一下,像是担心会听到自己最不愿意知晓的那个答案一般。
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口——
“露西娅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
卡萝業缓缓摇了摇头。
“……那就好。”
塞西莉亚抚着自己的胸前——心中最担忧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发生。
她的心境,这才算稍微平复下来了那么一点。
②
②
②
回到现在。
简以暗含着敌意的目光看着塞西莉亚,他知道有些战斗或许已经无法避免——
“早知道,在卡萝業前一阵找上魔族这边的时候,我就该直接杀了她的。”
“是啊……你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对吧?”
塞西莉亚看着面前的男子缓缓地将冰之镰凝聚出来,握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正是开战的信号。
最后的闲聊时间也已经过去。同样身为八魔的两人今日必会有一人败在对方的手上,任其处置。
对于塞西莉亚来说,在向简袒露自己此事已经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可言。
“没错,我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但是,我还是可以在这里直接杀了你!妄想挑战我的蠢货!”
简的脸色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青筋从他的脸上条条绽出,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如今这般的紫红色,只属于魔族特有的纹身般的图案与鳞甲也在此刻覆盖在了他的身体上。
打从战斗一开始,他便直接进入自己的最强状态,闪身来到了塞西莉亚的面前,一刀挥出——
“我很喜欢一句话。”
“为什么……不在战斗一开始,就直接使出自己的最强攻击呢?”
镰刀拂过了塞西莉亚的面颊。
然而,被挡住了——
“……”
塞西莉亚冷眼凝视着简的面庞,她的手也同样随着血脉的激活而变得宛如怪物的利爪一样。
这对利爪,正好足够钳住那朝着她挥砍过来的兵器——
“嘭!”
紧接着,烈火伴随着刺耳的爆炸声从少女的手中施放出来。在那灼目的火光中,冰镰直接融成了一滩雪水。
塞西莉亚趁着这个机会,几枚火球没有任何停顿地朝着简轰了出去。同时,她整个人迅速后撤——
她并未忘记,身为「魔劫之刑」的简乃是八魔中近身战能力数一数二的存在。而在此方面尤为孱弱的自己显然并不具备与其硬碰硬的资格。
拉开距离,再利用她的火魔法能够克制冰魔法这一特性击败对手,才是她此时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她却看到将那几枚火球轻松躲开的简,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
……怎么回事!?
塞西莉亚的心中顿时一阵局促不安。
紧接着,她便感到自己的背后传来了一阵直渗骨髓的寒气——
「魔劫·永结恒甸」。
这是曾与对方多次并肩作战过的塞西莉亚再熟悉不过的招式。可是,她却并不记得自己的身后有可以容许对方施放这一招的媒介。
……她的瞳孔猛然瞪大。
冰针。
那三支冰针,有两支落在了她背后的树干上面——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和回忆这一切,那寒气已经迅速逼近过来。世界被不分青红皂白地覆上了一层洁白的霜。大地,草木……
连带着少女自己,也被吞进了那急剧隆起的冰之噬窟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