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以奥冈尼尔为名的恶魔大陆。
在这里的某一处——
远方已经隐约能够窥见的城堡轮廓作为背景,巨大的魔法障壁正宛如阳光下不断变换角度的塑膜一样,流转着青冥色的光彩。
只是。
这样的光是以涟漪的形态,从接近地面的某个位置不断地朝周围扩散出去,而非如之前那般自由变幻。
也就意味着此时的障壁其实正遭受着已经超出了其承受范畴的猛击,因此而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紧接着,名为列蒂西雅的剑士送上了施以全力的最后一击。
“哗啦————”
巨剑猛地砸在障壁上面。
颤鸣——
剧烈的颤抖伴随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刺耳的声响。随即迎来的,则是仿若梦境一般光景的坍塌。
像是巨大的电子荧幕因为受击而在空中化为大小不等的碎片一样,以能量铸成的物质从天上开始坍塌。
从半空变为飞散的粒子,在落入地面之前就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艾德里安——”
“这样你就无计可施了吧?”
列蒂西雅一手撑着兵器,另一只手则是扶住胸口,竭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在她的身后,光剑上面所散发的光芒已经不如最初那般耀眼。而更远的地方则是散落着一地布满划痕的铠甲。
艾德里安将这一切收入眼中,自然也包括了列蒂西雅那因为力量消耗过度而气喘吁吁的模样。
“……”
他迈开步伐走上前去,心中默默地叹息一声。
对艾德里安来说,这几百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出过与对方一样的选择。而现在,那些人又怎么样了呢?
那些碎裂的甲片便是答案。
原本还以为遇到了像样的对手,结果也只是有一点小聪明而已。
那猩红色的瞳孔对上了列蒂西雅正仇视着自己的眼眸——
“能有如此魄力孤注一掷的「十守」,在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我已经见过了太多人,为了稳妥而犹豫不决,导致失去了性命。在这一点上,你做的很不错……”
他看着自己的对手将用于补充能量的药剂灌进口中。
这具被金属铠甲所包裹的笨重身体无法阻止对方的动作。但是……无所谓。
哪怕再强的药剂也只能恢复能量方面的损耗,而治愈于体力和精神上因为战斗而导致的疲惫。
“可惜,你已经没有力气了。”
“对吗?”
艾德里安眼中红光渐熄。
但那并不是收敛敌意的信号,而是猎人收获奄奄一息的猎物时的证明——
作为「八魔」中最强的“盾”,他的能力相当侧重于防御,几乎没有任何能够直接用于攻击敌人的手段。
于是唯一能够制服强敌的办法,便是依靠自身卓越的防御能力不断消磨敌人的力量,直至其毫无还手之力。
他继续向前。
在他的眼中,列蒂西雅已经与那精疲力尽的猎物无异——
“……”
“你是说,我没有力气了?”
列蒂西雅却忽然直起了身。
②
②
②
清清凉凉的滋味以口腔作为起点,一路畅通无阻地顺着喉咙流入体内。
身体里面原本已经残余无几的能量被瓶中的液体所调动,开始疯狂地翻涌起来,在血液里搅起一层接着一层的激浪。
像是将一颗泡腾片丢进去一样——
能量以泡沫的模样膨胀到了原本几倍有余的大小,将空空如也的“池子”填满,甚至开始不断地向外溢出。
流光从原本的淡金色变成了纯净无暇的白色,萦绕在她的身旁。
“能够将我逼迫到这种程度。”
“艾德里安……为你能够死在我的手上而感到荣幸吧。”
她的声音变得格外冰冷,仿佛刚刚的疲惫和虚弱只是伪装出来的一般。
——嘣!
未能看到任何凝聚能量的前兆,也没有感受到与之有关的气息。
然而,列蒂西雅脚下的土地却忽地爆发出了小面积的崩裂,留下了完全无法以常识进行理解的凹陷痕迹。
与西亚的特殊步伐,希的裂雷铠所带来的效果不同。她是仅仅将自身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硬生生地凭借着反馈回来的力道实现了近似瞬间移动般的效果。
——飞沙在奔行的途径上久留不散,巨剑劈裂了已遭遗忘的装甲。
“复生——”
话音未落便被打断。
铠甲上的裂痕正以难以捕获的速度迅速修复着,转眼间就又再次光亮如新。可是,艾德里安的那一对隐藏在面甲里面的瞳孔还是呈现出了明显的震惊与动摇。
……人不可能会没有代价的变强。
……而代价已经再明显不过。
艾德里安已经察觉到了隐藏在那扑面而来的怒火之中的,从列蒂西雅的嘴角溢出的一缕鲜血。
以如同泡沫一般触之即破的方式将能量进行补充,甚至超出了原本所能承受的上限。
如此做的结果,便是在昙花一现般的假象之后,本就所剩无几的能量将会面临着彻底枯竭的结局。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持久战,他只需撑到泡沫消散即可。
就在产生了如此想法的下一刻——
从艾德里安的胸膛处,清脆的金属碎裂声传入耳中。
并非“裂开”;
而是“碎裂”。
……
饱经了几百年时光长河的冲刷,渴饮了无数力可匹国的灵魂。
如此传奇般的铠甲,最终先一步迎来了它的最后一刻。
“竟会如此……”
不似世间生灵应有的声音。
黯淡的破片从体表脱落,宣告着一场战斗的结束。将身体寄于铠甲之内的怪物也因此露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
“……”
即便是杀意正盛的列蒂西雅,也不免因为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而怔住了片刻。
那甚至不能够被称之为生物——
细胞组织早已经因为溃烂而脱落,却又因为无处可去而再次沾黏在了仅剩的皮肉上,形成了宛若一滩红白烂泥糊住了白骨一样诡异的模样。
尽管列蒂西雅能够隐约从轮廓中认出其曾经或许有过的人形,但此时却已经仅剩下了那一具令人作呕的身躯。
“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换取长寿吗……艾德里安?也难怪你会执着于龟缩在那一具铠甲里面。”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甚至就连用兵器砍断其的脖子,都会因此而产生武器被污秽所玷污的认知。
没有过多的犹豫。
巨大的光之剑,自怪物的头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