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团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半边明月。
露西娅一只手提着灯,另一只手牵着薇尔与之并肩穿梭在丛林中。两人看似是在如无头苍蝇般乱逛,实则正等待着猎物上钩——
今夜似乎格外的冷。
露西娅牵着薇尔的那只手暗暗握紧以示鼓励,而后者则是忍着心中的惧意点头回应——
当然,这份惧意并非因露西娅而生。
一顿午餐的功夫,露西娅已经基本赢得了薇尔的信任。在精灵公主将自己的处境和遭遇全盘托出之后,露西娅便决定伸出援手。
明明自身未曾做出任何举动,只是因为身份和种族不同就被敌对势力的人追杀,以至于沦落到了在野外昏倒的程度。
——这样的事情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少女身上。
露西娅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人。对魔族来说,她是统领他们的王。而对许多人类来说,自己则是每时每刻悬在头顶上的利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发出致命的一击。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人类就产生与对方消除芥蒂的想法,自始至终都以魔王的身份站在人族的对立面。
而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做到对薇尔的遭遇置之不理。
所以,便想出了以薇尔作为诱饵,将敌人从暗处引到明面上来再将其解决的计划。
——露西娅并不知道薇尔已经认出了她的身份。所以,在听到薇尔如此信任她,愿意跟着她前往野外的时候,露西娅还感动了一番,更是坚定了自己想要帮助少女的念头。
“咻!”
箭矢从弓弦上射出的声音传进了露西娅的耳朵里面。
以「魔王」应有的冷静,露西娅将左手举过头顶,由纯粹的魔气凝成的屏障挡下了所有飞向两人的箭矢,将其弹向一旁——
“真是方便的魔法呢。”
无需任何的准备,只需要凭着自身的反应速度将魔气尽可能早的释放出来,然后形成无法穿过的“盾牌”——
如此自顾自地感叹着,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地上的箭矢。
箭矢十分锋利,甚至有几支在被反弹后又有小半截箭头嵌进了地面。
而薇尔告诉她,上次这些被称为「暗精灵」的族人还是以活捉她为目标的。
……是想要先将她这个冒出来的麻烦解决?
……还是对方的计划本就有变?
露西娅一边思考着心中的问题,一边随手挡下了第二轮的攻击。
为了保护薇尔不受伤害,她无法离开原地——
但也并非因此就失去了主动进攻的手段。
“「黑雾」。”
由不断涌动的暗绿浓雾凝成的凶兽从沼泽之中接连跃出,向着暗精灵所在的位置展开了猎杀行动——
“呃啊……!”
丛林中随即传出了哀嚎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混乱的噪音。
有仓促逃跑的脚步声,有拔出匕首想要反击的出鞘声,也有被凶兽咬断了喉咙前发出的哀嚎。
如此凶残的场面只持续了约半分钟的时间便戛然而止,只剩下了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以各自不同的姿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薇尔望着身边的露西娅,嘴巴微微张着,却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好歹经历过几次战斗的她还不至于因为这样的事情就吓到反胃,相反在知道危机已经解除,身边的人确实有着足够保护她的实力之后,她还暗自将露西娅与自己的父王——也就是「精灵王」的实力做了一下比较。随后便意识到,即便是自己的父王面对这样的情形,也无法以如此轻易的姿态做到这种程度。
“如此一来,麻烦就算暂时解决了。等明天天亮我再送你回精灵王国就可以了吧?”
“嗯。”
薇尔点了点头,随后正色看着身边的露西娅:
“……非常感谢。”
在对方看来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对自己来说却是不亚于雪中送炭的行为——
只是,渐行渐远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阴影之中,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2
精灵王国的门口。
露西娅按照约定,将薇尔一路送到了王国的大门处。而在士兵的报告下得知这个消息的精灵王当时就丢下了手头的事务,一路跑到了大门前——
看着紧紧相拥的精灵父女二人,露西娅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但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即便是成为「魔王」之后,她也并未丧失人性,仍然会因为帮了别人的忙而感到开心。
而精灵王也在短暂的拥抱后放开了薇尔,重新看向露西娅:“能否请魔……苏菲亚·露西娅阁下来我们的皇厅坐坐?也给我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精灵王并未因自己的身份而表现出高高在上的模样。相反,他有意放低了自己的态度,语气也十分诚恳。
尽管如此,露西娅脸上的笑容还是绷紧了一刹那——
虽然精灵王及时改口,但她能够听出,对方已经认出了她。
不过,这也并非是什么会让人意外的结果。
与一些上位者会因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装神弄鬼遮遮掩掩的行为不同,「临焰魔王」向来秉承着凡事都亲身参与的风格,不止一次在战场以及其他地方露面过。以她这样的身份,再加上出众的实力和相貌,自然很容易受到其他人的关注。
真正让露西娅意外的,是精灵王表现出的态度——
「恶魔」与「精灵」这两大种族之间的关系向来算不上友好。
「精灵」有着与生俱来的神之血脉,被称为「创世神」的后代。而「创世神」则处于「恶魔」的对立面。
因此,「精灵」也对「恶魔」这一种族有着与生俱来的抵触甚至是厌恶——
然而从精灵王的眼中,露西娅并没能读出类似的情绪。
或许是他的心中此时只有自己救下了对方女儿的感激,或许是他将对自己的厌恶很好的隐藏了起来。毕竟对于精灵王这样的存在来说,隐藏情绪也并非难事。
——露西娅原本想要直接拒绝。
然而,就在这话还没能说出口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来到银雾支的目的。
「世界树」。
被认为是世界之起源的巨大树木,能够从中得到世间一切的答案——
而这样足以被称之为宝物的东西,被精灵们世世代代的守护着。
于是,露西娅改了主意——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