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忍不住向薇拉问道“他们病的那么重，为什么还要继续干这种体力活？这个村子的管理者就不怕他们会累死么？而且附近也没有监督的人在，何必这么拼命呢？”
“因为他们的价值只在于生产物资供应都市，一旦失去了这个价值，那么直接舍弃掉就好了，反正这种‘消耗品’一抓一大把，对吧，佣兵”
从薇拉的语气中就能听出，她此时的心情也不太好。
“……”被询问的佣兵却沉默不语。
“萝菲，你觉得他们拼上性命完成委托是因为所谓职业道德的原因吗？注意，我说的是‘拼上性命’”
听到薇拉的发问，我回想起在车厢里的事，以及第一次遇见她时所发生的事，仔细思考后回答道“我想应该不是吧”
“佣兵，你们叫什么名字？”
“瓦戈”“……”另一名佣兵依旧默不作声。
“那么瓦戈，能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我知道这不是委托范围的内容，不过我不介意提高你们报酬的百分之三十当作我女仆的学费”薇拉边走边看着他。
“既然这样，好吧”瓦戈说着望向了我“我们之所以会那么拼命，其实…只是因为……我们都在寻死而已”
“啊？”我停下了脚步十分不解的望向他。
我…没听错吧？
“小姑娘不要惊讶，我并没有胡说，干我们这行的，其实都是一些战斗能力低微的普通人，我在两年前，甚至连武器都没有碰过，而这样的我们之所以还能在这片受诅咒的大地上生存，全靠协会的恩赐，只要完成雇主的委托，我们就可以领取到酬金用来购买供家人们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源”
这不挺好的么？那为什么……
瓦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协会对佣兵任务的完成率是有要求的，成功完成委托的次数越多，那么所给予的报酬也就越丰厚，反之，失败的次数越多报酬也会跟着减少，一旦失败次数超过一定比例就相当于违背了当时所填的协议，最终导致……”
瓦戈沉默了半天没有做声，仿佛再往后说需要巨大的勇气一般。
薇拉看到了瓦戈为难的表情，接过了话题 “那么我帮他说了吧，如果委托失败次数过多，那么所受协会保护的家人们就会被拉去拍卖，而毫无价值之人则会被直接丢弃到外界，在没有生存资源的情况下，与被判了死刑无任何区别”
“这也太过分了吧！就没人反对过吗？”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是入驻协会时所必须签署的条款，这也是为地下都市提供无偿劳动力的一个主要途径，并且‘合法合理’，因为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条款是他们亲手签下的，协会也一直履行着提供给他们安全的庇护所的职责，所以也从来没有过因此而产生暴动的情况发生”
瓦戈接过了薇拉的话“但是协会还是怕我们贪生怕死影响到雇主的安全，所以很‘慷慨’的追加了一个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福利的条款——在保护雇主的过程中战死的佣兵的家属会得到一笔非常丰厚的抚恤金，足够令他们的家人衣食无忧的生活个一年半载”
瓦戈的声音愈发的激动“其实…我一开始也非常怕死，但是…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亲眼看着同伴被怪物撕碎！不知道多少次，亲眼看着同伴因为屡次失败沦落为奴隶！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就连今早的事情也是，那个可怕的影子轻描淡写的就杀死了我的同伴，在那种情况下，我……”
瓦戈表情木讷的看着自己抬起的双手“我居然还可以安然无恙，但是这样的运气…又能持续多久呢？我真的又累又怕，让我这么弱小的普通人强行去做那种本就不擅长的战斗！一次又一次！竭尽全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什么东西的手上！比这更糟的是，我可能还会因为自己的无能连累到我的孩子！”
“对于我来说，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吧，说起来我真的有点羡慕，羡慕那个为了保护小姑娘而死在了黑影手中的同伴，他终于可以不用过着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活了！”
之前沉默不语的瓦戈打开了话匣子，仿佛要将做佣兵后的所有苦水全部倾诉出来一样。
所以，他们两人才会那么平静的对待同伴的死亡么？
他们…居然在羡慕死亡！
我…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呢……
瓦戈在一番倾诉之后仿佛也意识到说的有些多了，赶忙收住了话题，变回了那名沉默不语的佣兵。
“放心吧，毕竟这是我要求的，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萝菲也不会多嘴的，对吧”薇拉说着便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唉？多嘴什么？”不明白薇拉意思的我歪头问道。
“噗！好吧，没什么…瓦戈你也听到了吧，所以安心吧，提高酬劳的事，回去我会照办的”
“谢谢……”
………
继续走了很长一段路程后，领头的薇拉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顺着薇拉的视线向前方的村庄中望去，总觉得这个村子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直到走近之后才猛然发现，这种违和感就来自于村中的房屋与村民的穿着。
之前路过的几座村庄，要么像大多数那样村民衣着破旧且没有个像样的住所，要么像莫兰德伯爵的管辖地那样，村民生活还算舒服点。
然而这里的人们虽然衣着破旧但却拥有着一座座宽敞的石质小屋，远处干活的村民明显也是身患疾病的样子，真不知道这村子管理者的想法为什么会那么矛盾。
“佣兵，帮我把这两箱药品交给他们，去吧”
“遵命”瓦戈两人按照吩咐，捧着箱子走入了村庄中。
这里莫非就是薇拉想见的地方？但是……
见两人走远，我向薇拉问道“为什么不一起过去呢？”
“没什么，只是我的一点‘任性’罢了”
“嗯？”
“都说了没什么，不要再问了”薇拉似乎故意要避开这个话题“接下来咱们该去办答应萝菲的事了，刚才那位莫兰德伯爵，是…家父的好友，正是因为有他在背后提供的各种帮助，才令我有重新回到这里的机会，他是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你的意思是之后可以对他说明来龙去脉，委托他帮助我调查么？”
“没错，不过时间有些紧，所以我把萝菲昨晚告诉我的资料全部整理成了文件，就在你手中的手提箱里，到时候直接交给他就行了，说起来，现在几点了？”
我拿出怀表看了一下“唔…下午四点二十”
“莫兰德叔叔差不多也该返回他的住所了，等佣兵回来，我们就动身，看样子时间确实有点紧，宴会在晚上七点举行，在这之前我要把一些事情都安排妥当”
“薇拉这么赶时间，莫非是想利用宴会来引诱刺客主动袭击我们？”
“哦？萝菲怎么突然变聪明了？”薇拉用惊讶的语气夸张的掩着嘴。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说的我之前好像很笨一样！”我不满的跺了跺脚。
“对了，我们先说好，到时候萝菲可不要笑话我”
“嗯？笑话你什么呀？”
“……，算了， 我还是没脸说出口，总之，我们可说好了哦~”
“哦~”到底是怎样呀，搞得神秘兮兮的。
“佣兵回来了，这里距离都市最近的是北门，快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