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喝。”潘多拉放下茶杯,将二郎腿换了个边,重新搭好。
吴妄也喝了一口,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二人正在一家小茶馆的露天顶层静坐。
这家小茶馆,便是潘多拉最后敲定的会面地点。她也在不久前将位置用短信的方式发送给了江逢君。
为什么选择在这里呢?因为这里生意不好,没人。
为什么生意不好呢?因为刚刚体验过了,难喝。
潘多拉用牙签挑起一份小糕点,刚欲往吴妄嘴里塞去,便在半道上停住,转而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味道得先把把关。
啧,还是难吃,还好没给阿妄吃。潘多拉皱眉咽下。
她因幼时的事,对食物的要求并不高,但此刻依然觉得这家店的东西品质极差。
“有这么难吃吗?”吴妄看着潘多拉的表情,笑问。
“阿妄你别试就对了,味道太奇怪了。哪有小点心带着鱼腥味的?”
潘多拉说话之余,看了一眼楼下的店门,然后飞快地将口罩与墨镜戴上,
潘多拉今天没有戴帽子。
因为出酒店的时候,她问吴妄戴帽子好看还是不戴帽子好看。
吴妄说都好看。
潘多拉说敷衍,选一个。
吴妄说不戴吧,这大热天的,能少戴一样是一样。挡脸的没办法,这挡头发的,还是可以去掉的。
于是,她就没戴帽子了。
此刻,在重新着装好之后,潘多拉对吴妄提醒说:“来了。”
吴妄便也从身旁的栏杆处向外张望去。
他看到有一个男人推开了店门。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个人呀?”吴妄问。
“他在短信里和我说,他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那不就是他咯。”潘多拉将二郎腿放下。
不一会儿,男人上了露天顶楼,径直向着二人走来。
“您好,您好,我是江逢君。”男人落座,依次打招呼。
“您好。”吴妄回应。
“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潘多拉问他。
她并没有透露今天的穿着打扮,可对方却不假思索地朝自己这一桌过来了。
“因为整家店,都只有您二位顾客呀。”江逢君笑着说。
“噢。”潘多拉将一杯等候已久的菊花茶推到了他的面前,接着说:“就你一个人?昨天不是还有个女生吗?”
“谢谢。”江逢君接过茶杯,动作精练得体,“我的那位学生吗?她不来的,她还有其他的作业需要处理。”
“招募其他的吸血种?”潘多拉转着另一杯没机会递出的菊花茶的杯把手。
江逢君保持微笑,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不是,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作业。”
接着,他拿出一黑一白两张名片,分别递给了潘多拉和吴妄。
“请二位过目。”江逢君说。
黑色的那张,绣着缠绕的金边。
名片的正面,很简洁,只有一个烫金的图案。
那是一张栩栩如生的弯弓,连木头的细致纹理都刻画了出来。但弓本该是弓弦的部分,却是一把折了的破损长剑。断剑卡在那儿,似是在充当着弓弦。
翻过来,名片的背面同样是一片黑,只在左上角的不起眼的地方,写着花体的“Venator”一词,而右下角的小角落里,写着同样是花体的两行字,一行是“江逢君”,另一行是“Richard J”。
潘多拉看完名片,抬眼瞄了一下保持微笑的江逢君,然后又凑到吴妄身边去看他手里的那张。
白色的名片,内容则要比黑色的那张要多得多。
它的正面,是一个抽象的地球,底下写着行楷的泽南语言大学。侧边,还有着两句话——
“盖树必有根,方可茂参云。江流必有源,方可奔入海”。
背面,则是写着江逢君的名字与职位,学校的联系电话、地址、官网等等。
总得来说,白色的这张,才像个正经名片该有的样儿。
黑色的那张,乍一看逼格很高,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待到二人各自看完,并将名片收起之后,江逢君才开口做出解释。
“请容许我同二位介绍。您手里拿着的这张黑色的,是我们哈斯曼学院的名片。正面的图案,是我们现在的校徽。最开始的校徽,是完好的弓与剑彼此交叉着,代表着最开始的时候,猎人手中那用于与吸血种抗争的武器。后来,校长在他生命里最后的一次战斗中,不幸牺牲,只留下了毁坏的弓与佩剑。为表他英勇的献身,我们的校徽便更改为了这样,以此为纪念。”
“而背面左上角——”
“Venator,拉汀语,意思是,猎人。”潘多拉接过话。
“哦?您懂拉汀语吗?真是博闻强识啊。而且您的发音,也是非常地好听与标准。”江逢君赞叹。
“是吗。”
“是的。”他点了点头,接着说:“右下角,就是鄙人的名字了。”
“为什么要用拉汀语?”潘多拉冷不丁再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嘛……据我所知,拉汀语已经是死语言了,词性已经固定,不会再发生改变。可能,是出于这个考量吧。”江逢君想了想。
“是吗。”潘多拉再说。
江逢君额外多留意了一眼潘多拉,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讲:“应该是这样的,我才疏学浅,都只是妄论,如果说错了,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嗯,这张白色的,就是泽南语言大学的名片了。正面同样是校徽——师出同门,所以设计都很类似呢。旁边那两行,是我们的校训。‘盖树必有根,方可茂参云。江流必有源,方可奔入海’。它的意思是,树有根才能茁壮成长成参天的模样,水有源头才能奔流不息地汇入海洋,比喻做人要立住本——”
这时,潘多拉突然站了起来,还拉着吴妄的手。
她对江逢君说:“你等一下,我补个妆,得让他帮我拿镜子。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东西还没吃完。”
“我相信您。您如果真要走,以您九代种的尊贵地位与超强实力,是不会屑于以这种说辞来欺骗我的。所以,我会在此静候。”江逢君依旧是儒雅地笑着。
在目送二人走下楼之后,江逢君保持了脸上的笑容一段时间。
随后,他收敛表情,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个站点,打字做起了记录。
“我是江逢君。‘报丧女妖’计划第二步正在实行中。目前,二人因不明原因暂时离场——”
江逢君拔出了手机侧面的一根小天线,然后进入了另一个操作界面。他看了一眼,接着写。
“根据检测仪来看,二人的生命信号并没有走远,仍停留在附近,稍后便可能会返场。”
江逢君顿了一顿,再键入:“截止到现在,从目标所表露出来的状态来判断,她对除了身边男孩之外的人类,也没有抱有很明显的敌意。不过,目标对人类的态度究竟如何,这一点,还有待进一步的商榷与观察。”
他刚输入汇报完毕准备收尾,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刚刚潘多拉起身离开时,她那高挑出众的身材、阳光下照射的耀眼金发,以及,对拉汀语的那般反应。
单独来看,身高可以是天生的,金发可以是染的,对外语的反应也可以是因为学过而有所会意。
可这三者结合在了一起,那就不一样了。
于是,江逢君把汇报完毕四字删除,重新写道:“目标的身份,已经可以进行初步的排查了。我需要地中海附近的国家近六百年里出现过的,已知的所有吸血种名单,范围是三代种及其以上。请在筛选过后,将资料文件发送过来。汇报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