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我很好。”依苏拉做出了和早上一模一样的回答。
谁信啊,爱丽丝和公爵夫人心里都是这么一句话。
依苏拉平时表情不多,但给人的感觉只是比较淡然,并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之感。
但现在依苏拉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冷得跟上次见到的那个雪公主有的一拼,仿佛两分钟前刚处决过一两个人。
此时依苏拉心里也有那么点无奈,除了“没事”自己还能怎么回答呢?难道说我感觉很不好,我梦见自己要被人横刀夺爱了?
不对!什么横刀夺爱,我跟她又不是那种关系!她又在心里纠正自己。
她很想让自己变得神色如常,但不知为何,昨天的预知梦带来的心烦意乱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让她难以保持平常心。
为什么自己会预知到这种事情呢?魔女的被动预知,应该是优先看到那些自己迫切想要知道的结果才对。
就算因为第二位阶的圣遗物本身的位格超越了她的位阶能力,导致她没法看到自己最终能不能得到它。那至少,她也应该看到为她执行任务的爱丽丝将来的安危才是——这才是正经事。
结果看到这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在意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爱丽丝,或者说莱维,和那个女孩未来会怎样是他们的自由,跟她依苏拉又有什么关系呢?
依苏拉啊依苏拉,你的王国还深陷敌手,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专心复国,不应该去考虑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
——虽然不断这样自问,但实际上依苏拉自己在心底里也早已隐约察觉到了一个事实:正是因为她无比在意爱丽丝跟那个女孩的关系,才会预知到她们未来的发展的。
依苏拉陷入的如此这般的矛盾,爱丽丝这种单身十九年专职女巫的自然摸不到任何头脑,但公爵夫人不同,她不仅善于揣摩人心,还对依苏拉知根知底。
她仔细思考了下,不可能是因为有人冒犯了依苏拉,依苏拉不可能把这种事情藏在心里,她为这种事动怒的话,冒犯她的人早就倒大霉了。
公爵夫人推测问题应该跟爱丽丝有关,但爱丽丝本人也一头雾水的话……
“陛下。”公爵夫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悄悄做了占卜吗?还是被动预知到了什么?”
“……为何这样问?”依苏拉面不改色地回答,但公爵夫人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游移了一瞬的视线。
猜中了——公爵夫人下了结论,从小依苏拉被说中心事或者被揭穿谎言都是这个反应。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差不多能推断出来依苏拉究竟看到了什么,多半,和爱丽丝在圣堂学院的那位女性朋友有关。
“陛下。”公爵夫人走近依苏拉身旁,小声说道,“如果您什么都不说不做,您看到的未来就不会有任何改变哦。”
依苏拉没有回答,她确实为自己窥视到的那个未来感到焦虑,但她自问她似乎也没有这个资格去干涉,说到底她压根就算不上爱丽丝的什么人。
“陛下,有些事情一旦错过,追悔是来不及的。”公爵夫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认真,“后悔是没有魔药可以治的。”
依苏拉心里一动,她看看爱丽丝,此时爱丽丝正为她们俩的悄悄话感到一头雾水。
犹豫了许久,依苏拉开口说道:“以后记得常用魔镜联络我,有情况及时汇报一下……不,那个,就算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也可以通过魔镜和我聊聊。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有助于你尽早熟练占卜术罢了。”
嗯,没有别的意思。公爵夫人在心里吹了声口哨。
爱丽丝稍稍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低位阶的魔女不适合正面战斗,尽量利用预知和占卜回避战斗,千万不要擅自冒险。”依苏拉继续说,“就算任务失败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人要没事,就算你一无所获,只要我们不被抓住,我们还有机会另想办法。”
“我记住了。”
依苏拉眨巴眼睛,想了半天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最后勉强憋出一句:“自己照顾好自己。”
“好的。”爱丽丝笑笑。
这是妻子送丈夫远行的台词么?
公爵夫人努力按捺住了把这想法说出来的冲动,努力维持住一成不变的微笑,在一旁当背景板。
好一会儿过去,见两人没有更多话讲,她才开口:“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出发了。陛下,我送她到枫林城安顿下来后,大约要四天后回来,庄园里的事情我已经上下吩咐过了,您只需要安心静养就好。以防万一,您尽量不要在仆人面前显露出真面目。”
依苏拉点了点头,她和公爵夫人在庄园的仆人面前,其实都会用“魅妖”的幻惑能力改变他人对自己的印象。
将依苏拉准备的东西收好后,三人离开工房,穿过庭院来到大门口。
“万事小心。”依苏拉目送两人登上马车。
“请尽管放心。”公爵夫人微笑着挥了挥手。
随后在她的示意下,马夫挥动了缰绳。
“距离你离开枫林城,算起来也有个把月了吧。”在行驶的马车中,公爵夫人向爱丽丝搭话。
“是啊,真有点迫不及待见到我亲爱的仇人了。”爱丽丝嘴角浮现出笑意。
要说如今最令她“朝思暮想”的人,也就只有她一心想报复的卡蜜拉·邓普蒂了。
“要记住,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是贫民窟的穷小子了,不要一见到仇人就想到用斗狠的方式当面报。”公爵夫人教育道,“你要考虑得长远,不要让复仇影响到你之后的计划。以你现在的地位和掌握的资源,有很多方法让她死得难看而不被人怀疑,你要学会动用‘阴谋’。”
“我明白了,‘母亲大人’。”爱丽丝矜持地笑道,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像个贵族。
她望向窗外,沿途的风景正快速向后移去,马车沿着大道飞驰,载着她回到那座承载她出生长大,同时又带给她屈辱和仇恨的城市。
女孩,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