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光拨开战争的硝烟,从奥西里斯大路那遥远的地平线缓慢升起,照亮那被曾黑夜笼罩的王国。
老城区深巷酒馆的三人昨夜喝的烂醉,虽然已经到了早上,但那垂在桌子旁,手中不断摇晃的酒杯,依然残留着些许琼浆玉液。
远离闹市的宅邸,失去了重要之人的二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即使面对再寒冷的夜,互相依偎取暖的他们也不会感到孤独。
战壕中的人们擦了擦衣襟上的泥土,他们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为了这场毫无尽头的战争画上那可能的句号。
所有人都失去了太多,但每当太阳照常升起,仍然要去面对那未知的未来。
阿尔莉娅曾经问过一个问题:
“对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你不会感到恐惧吗?”
可得到的回答却是:
“不管怎么样,太阳总是会照常升起来的。”
可是当黑暗将要笼罩这个世界,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还会这么坦然的面对明天,面对未来吗?
满头白发的雷吉尔.米斯蒂尔丽斯国王拖着苍老的身躯,只身站在王都阿斯特拉中央那最高的建筑,犹如一把利剑直入云霄的剑宫之上,俯视着这历经千年不倒的王国,心中油然而生一丝悲伤。
“阿尔莉娅,你终究是逃不过自己的命数吗。”
望着云霄之上那逐渐升起的太阳,耀眼的阳光让雷吉尔微微眯起了眼,虽然眼睛被灼的刺痛,但他还是仍旧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远方的闪光。
仿佛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实际上雷吉尔每天都会这样做。
“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时间飞速流逝,怀表的指针转眼间就到了十二点的位置。
安西亚缓缓睁开双眼,面对那刺眼的阳光,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他本想就这样下床,在洗漱之后去城里散散心,可没想到被窝里那柔软的温暖却束缚住了他。
察觉到安西亚的动静,菲尔动了动头上那对尖尖又毛茸茸的猫耳,有些瘙痒的挠到了安西亚的脖子,但却没有睁眼,继续的睡着懒觉。
安西亚看了看紧紧依偎这自己那惹人怜爱的睡颜,他想起了小时候姐姐也是像这样抱着他睡觉。
“不能再沉迷于过去了,安西亚……”
脑海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不知这是灵魂的低语,还是安西亚自己的心声,但都是再告诫安西亚,不能让那一天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无法再承受失去任何人的痛苦了。
安西亚轻轻抚摸着菲尔那白色的头发,菲尔感觉到熟悉的触感,便睁开了眼。
“安西亚?”
菲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身后那长长的尾巴早就悠悠的摇了起来。
“今天我想一个人待着,好吗?”
毕竟失去阿尔莉娅的悲伤不能仅靠一夜就如此忘怀,安西亚想去一些以前他和姐姐去过的地方,那样的方式才能让他找到平静。
“好,那菲尔先去准备早餐,阿尔莉娅姐姐说过,安西亚老是不吃早饭,那样对身体可不好。”
听到这话,安西亚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
“是她会说的话呢。”
穿上随身的便装,将阿尔莉娅赠予地那能够隐藏堕天使特征的眼镜带上,缓缓地推开了门扉。
铺着红地毯的走廊除了刚刚菲尔跑过的痕迹再无他人,安西亚漫步在这红色的地毯上,透过从窗户斜射的光,可以看见无数小颗粒漂浮在周围的空气中,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黄色。
他沿着楼梯扶摇而上,推开顶楼尽头那红色的门,熟悉的观星台那巨大的望远镜,沐浴着阳光依然耸立在大厅的中央。
“姐姐……”
安西亚走了过去,倚着那巨大的望远镜坐在了地上,这是阿尔莉娅曾经经常在的位置。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菲尔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面包,慢悠悠的走到安西亚面前,将手中的面包递给他。
安西亚无言的接过,慢慢的啃了起来,菲尔也靠着望远镜做了下来,轻轻的倚着安西亚的肩膀。
“这个面包……好好吃……”
安西亚吃着吃着不知道怎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在他小时候,阿尔莉娅姐姐总是对他放心不下,衣服是她帮安西亚亲自缝的,吃的饭是她亲自下厨给安西亚做的。
而现在菲尔制作的面包,是阿尔莉娅亲自教的,也是在安西亚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对不起,姐姐,我真的好没用……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再好好精通魔法,会察言观色点,是不是就能阻止事情的发生。”
“……”
“如果那时候我能好好去死的话,是不是你就不会死……”
“……”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姐姐,是我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
“我不是乖孩子……大家都讨厌我,在战场上也好,在城市里也好,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也没有任何人问过我的感受。”
“……”
“只有姐姐喜欢我……可是我……却没能好好保护好她……”
“……”
“我到底……算什么!”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观星台的周围回荡,安西亚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刚刚一直沉默,现在却抽这一巴掌的菲尔。
“安西亚大笨蛋!”
那是无比委屈的声音,菲尔的猫耳和尾巴都丧气的垂了下去,眼泪水汪汪的看着眼前自暴自弃的安西亚。
“别管我了……”
安西亚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起身子一动不动的坐着。
“你怎么可以那样说自己……当初在废墟中你救我出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安西亚没有回应,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在角落里。
“阿尔莉娅姐姐的死从来就不是安西亚的错!”
“……”
“说什么一切都是我的错的这种人最差劲了,安西亚不是这种人!”
安西亚微微的抬起头,望着菲尔。
“我就是那种人。”
“不是的!”
菲尔慢慢蹲下,将安西亚抱住自己的手慢慢分开,自己那小巧的双手紧紧的握住。
“每个生命都是带着祝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这是安西亚你曾经对我说的话。”
“可这是姐姐告诉我的……”
“但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不是在阿尔莉娅姐姐的口中,是安西亚对我说的。”
“而且阿尔莉娅姐姐之所以告诉你这句话,不也是告诉你要好好活下去吗?”
“阿尔莉娅姐姐是为了安西亚才死的,她把一切都给了安西亚,如果阿尔莉娅姐姐看到安西亚现在的这副模样,她也一定会骂你的!”
“是安西亚让我看到了希望,是安西亚把我从废墟里救出来,是安西亚赋予了我再活下去的勇气。”
“别人喜不喜欢安西亚我不知道,但菲尔,最最最喜欢安西亚了!”
柔软的双唇堵住了安西亚将要说出话语的嘴巴,两行泪顺着菲尔的脸颊流落到安西亚的脸上。
脑子一片空白,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安西亚抱着菲尔,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大声的哭泣。
这是除了安西亚出生以来的啼哭,第一次不再是默默流泪,而是放声大哭。
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在一起,这彼此的温度,气息,而那被冰封的内心,又一次的被解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