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离开后,李明继续回到了自己在二楼的书桌旁,翻阅着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与理论。
从古希腊数学家希罗研究出第一台汽转球开始,蒸汽机雏形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近两千年了。在这两千年的据大部分时间里,人类都没能准确的认识和运用到蒸汽所能产生的强大能量,蒸汽技术的奥妙像是被迷雾遮住的浩荡**一般,人类只不过是在岸边时不时舀一勺水,就已经足以推动社会的发展与进步。
直到十七世纪末期,人类才开始懵懂的揭开大海的面纱。
1679年,法国物理学家丹尼斯制造出第一台蒸汽机工作模型,1698年,托马斯制造了早期的工业蒸汽机,在极短的时间里,蒸汽技术得到了井喷式发展,人类文明大跨步的向前迈进。
截至到这一时间的历史,都还在李明的理解范畴之内,但是随后紧接着发生的“格拉斯哥大学演讲事件”这一划时代的历史巨变,整个世界的走向便开始朝着他无法理解的道路开始一路狂飙。
1765年,身为格拉斯哥大学数学仪器制造师的瓦特在关于蒸汽机的研制问题上发表了一场解析内部构造性质上的演讲,并且在格拉斯哥大学的演示场地上拿出了自己的证据。
从这一天开始,蒸汽机的研究史正式分成了古蒸汽技术史与新蒸汽技术史,无数未来的社会学家只要一提起这一天,就能联想到这场演讲以及对世界带来的巨大意义。
李明自然也清楚这篇演讲,它严格来说是一篇构造理论的演讲,但是带来的最多的却是神学方面的思考问题。机械与人类的意义,思维存在的真谛,以及神的意志是否存在,又如何体现在万物之间。无数的理论从这场演讲中诞生,思想家与邪教徒并肩而行。
然而这些附带的东西虽然深远,但是对于瓦特真正在演讲中提出的观点来说还只不过是细枝末节。真正震撼世界的是在格拉斯哥大学的广场上,在所有学生教授和社会媒体的焦点里,瓦特眼神狂热的向所有人宣布——蒸汽有灵。
这无疑是疯子的呐喊,但是这个疯子却用事实证明了他要说的一切。在第一次蒸汽技术大爆发过后的停滞年代里,他带来了第二次技术爆炸,甚至让李明瞠目结舌的是,实用性汽轮机被他提前的带入了世界历史之中。
汽轮机是有着较高工业水准的要求,所以在李明熟知的世界里,直到十九世纪的末期,实用型汽轮机才逐渐出现,蒸汽动力才变得普及。
但是在这里,汽轮机提前诞生了,但并不是压力技术与热传导技术有了什么实质性的突破,而是因为蒸汽之灵的发现与运用。
饱和蒸汽与过热蒸汽的优点在蒸汽之灵的作用下结合起来,稳定的饱和蒸汽再也不需要担心湿蒸汽产生的冷凝水对设备的侵蚀,蒸汽机因为不再需要这些保护设备而迅速实现轻量化。
如何取悦蒸汽之灵变得和蒸汽机与蒸汽技术的更新迭代一样重要,甚至可以说,如果蒸汽之灵不悦,蒸汽机再如何进步,蒸汽的利用效率也不会提高。
蒸汽技术大海的迷雾终于被人类揭开,但是与现实世界不同的是,人类这一次并没有选择扬帆渡海,前往更远方探索,而是低下了头,凝视着这片深海里的不可名状之物,并且在祂的呼唤下逐渐潜入了深邃的海洋。
未来究竟会如何,李明不敢判断,但是在这些没头没脑很扯淡的讲法被奉为科学界的圭臬时,李明就觉得这世界迟早药丸。
在李明感慨着看笔记的时候,楼下的门铃再一次被按响了,站在门口的人并不是夏尔,而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个男人李明倒也不陌生,他是巴黎科学院的一位研究员,曾经和李明有过几面之缘。
“李明教授,总算见到你了,大清早的有打扰到你的休息吗?”
“并没有,伯明翰教授,我连早餐都已经吃过了。”
李明打开了自己小楼的门,让伯明翰进来,后者进门后,将自己的礼帽想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时,却突然看到了第二层上那顶漂亮的洛可可风女士帽。
“李明教授……这里难道还有别的客人吗?”
“别的客人?”
李明愣了愣,然后也注意到了衣帽架上夏尔留下的帽子。
“不,没有,那是我学生的帽子,而且她刚刚已经走了,可能是忘记拿了吧。”
夏尔并不是什么粗心大意的女孩,恰恰相反,在李明的印象里,她是极为谨慎和细致的,像帽子都忘在了自己家里这种事情很难想象会在她身上发生。
也许是百密一疏吧,就连机械都会出现故障,更何况是人呢。
李明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事,伯明翰看起来神色匆匆的样子,指不定是有什么急事。
“李明教授,我很冒昧的来拜访您,相信在心理学上钻研颇深的您一定看出了我的焦急和不安,希望这些失礼的行为没有让你在您面前失分太多。”
“您”都用上了,看样子事不小了。
“伯明翰教授,我很感激你作为担保人确立了我在巴黎科学院出任研究员一职,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放心和我说,我一定会尽力协助你的。”
李明自我感觉是一个感恩的人,是伯明翰的担保才让他在巴黎城内拿到了一个待遇还不错的铁饭碗,所以后者如此慌张来求人时,他也不好袖手旁观。
“那必然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成功的事情之一了。”
伯明翰松了一口气,抹了抹自己额头上因为紧张和慌乱而流出的冷汗。
“相信你也知道,最近的时局有多么不安了。”
“从忠诚于拿破仑将军的军官们被清洗的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法兰西的土地上布满火药味了。”
“是的,但还不仅仅如此,我们的皇帝陛下不仅仅打击异己,还赔偿贵族损失,降低国债税率,纵然宗教人士大肆进入教育领域,甚至颁布了极为严苛的新闻审查法律。这些举措都让我们胆战心惊,我们很清楚人民的怒火一直在压抑——我们更清楚人民迟早会爆发的。就在昨天晚上,国会内部甚至传来消息。要取消三分之二议员的资格……这是在玩火自焚!”
七月革命要来了?按照时间来看的确应该到了,这个世界的革命路线又会如现实世界一样吗?
听着伯明翰带着恐惧与颤抖说出的话,李明露出了一个有些微妙的笑。
“巴黎科学院不愿意参与接下来显而易见的政治乱局,我们必须置身事外……可惜的是,我们这些人对于政治方面的内容愚昧无知,无法确保在这场风暴中能够明哲保身。李明教授,在我们所有人里,只有专精社会科学的你才能担任最好的舵手,这不是我的个人请求,而是整个巴黎科学院的托付,上个世纪大革命时期的巴黎科学院惨案绝对不能再度重演,李明教授,拜托你了。”
“啊,我想也是这样。”
“李明教授……?”
“放心吧,伯明翰教授,我义不容辞。”
李明抿了一口桌上的咖啡,那是夏尔离开的时候为他准备,现在还冒着丝丝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