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决定
“你你你你你……怎么是你？！”
虽然用了变装道具，但那标志性的暗金色眼眸，奥菲莉娅绝对不可能认错。眼前的女服务生，竟然就是克罗恩家的大小姐，薇儿?克罗恩。
“小点声，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薇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奥菲莉娅心领神会。她望了望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后，才轻轻松了口气。
“克罗恩家的大小姐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在这肮脏不堪的地方当端茶倒水、陪酒赔笑的低贱下人？”
最初的震惊过后，奥菲莉娅立刻冷笑着嘲讽自己的宿敌。
“经过上次修格尔的特训后，我发现自己真的有很多不足。于是特地在这假期外出打工，磨练心境。”
看上去薇儿并不在乎奥菲莉娅的嘲讽，也不觉得在酒馆打工是一件什么丢人的事。在她看来，打工就和上学上课一样，是修炼生活的一部分。
上次薇儿在女仆咖啡厅打工的事情，奥菲莉娅也有所耳闻。但说实话，她有点不相信克罗恩家族的大小姐会做这种下等佣人才做的事。
现在亲眼看到薇儿在酒馆当着服务生，她不得不相信。
“磨练心境……为何要挑这种肮脏不堪的地方？你就没有一点身为世袭贵族的尊严和廉耻吗？”
“你说的贵族的尊严和廉耻，就是高高端坐在云端，拿着从平民手中收缴上来的税银开奢侈无度的社交舞会，却从不理会税银中凝聚了平民们多少的血泪？”
薇儿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让任何贵族听了都会大发雷霆的话语。奥菲莉娅想要横眉驳斥，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薇儿说得没错。如今帝国的大贵族们就是这样，毫无顾忌地压榨平民，可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他们从不在乎可怜的平民流下过多少血汗，只在乎那些贱民们的汗水和血水会不会脏了自己的鞋底。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这是肮脏不堪的地方，自己不也是来这里买醉？别跟我说你是一时好奇才进来的，我不信。”
“你……”
“上次在咖啡厅打工后，我也渐渐想明白了。修格尔的想法没错，我是应该好好体验一下平民的生活了。剑的本质是物，不是心。高高在上，空谈剑道，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剑圣的。在这点上，就连父亲都表示了同意。”
“唔……”
奥菲莉娅被薇儿说得哑口无言。
输了，彻底输了。
不但实力输给了薇儿，现在连口舌功夫都远远比不上她了。
想到这里，奥菲莉娅举起酒杯，将杯里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这什么东西？一点味道都没有。白开水？”
“看来是酒精度数不太够。”薇儿拿出一个菜单递到奥菲莉娅面前，“我建议点一些度数稍高一点的烧酒，看看这个……”
几分钟过后，酒的度数就从酒精饮料涨到了生命之水。
“这个还可以。”
一口生命之水下肚，奥菲莉娅的俏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红润。
“所以说，你遇到什么事了？”薇儿望着奥菲莉娅，压低声音问道：“你现在这样子，可不像高傲的银龙骑士。”
“不用你管！”
咕咚咕咚。又是一口生命之水。
“你失恋了？尤根皇子和你退婚了？”
“别和我提他！”
提到尤根，奥菲莉娅猛然瞪起了眼睛，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小狮子。
“看来我猜得没错，和那位皇子殿下有关系。”
“……”
奥菲莉娅没有再发火。她趴在桌子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胳膊中，想要掩盖悄然落下的泪水。
对于尤根皇子，她很难说有什么感情。说到底，她和他本来就是两路人。
奥菲莉娅是骑士，她以上忠帝国，下护百姓为己任。而尤根是帝国的第三皇子，他不需要守护什么，也不需要忠于谁。他要做的，就是靠手腕和实力登上皇位。
看上尤根的不是奥菲莉娅，而是她的家族，世袭公爵劳伦斯家。
劳伦斯家已经用政治联姻和尤根皇子绑定。双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自己将尤根皇子使用禁忌魔法的事情曝光，他的政治生命直接完蛋。而劳伦斯家族多年的谋划，也会付之一炬。到那时家族必会暴怒，给她降下可怕的惩罚。
至于家族的惩罚是什么，也很容易猜到——如果她曝光了尤根的恶行，那等待她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陪着未婚夫一起去死。
她不怕死，但是她怕自己的家族也受到此事牵累。
劳伦斯家和尤根皇子是绑在一块的。尤根皇子触及了禁忌的魔法，劳伦斯家知不知情，有没有参与？或者说，是否给尤根提供过便利？
这些奥菲莉娅都不清楚。不过一但东窗事发，事情的真相就不那么重要了。
帝国朝野内的众多政敌必会借此攻击劳伦斯家族，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劳伦斯家究竟有没有真的和尤根皇子沆瀣一气？重要吗？Who care？
最严重的情况，劳伦斯家所有人都会陪着尤根皇子一起完蛋，大家连平民都当不成，一起手牵着手到绞刑架上去。
现在，奥菲莉娅站在一个十分关键的位置。
再深入调查一点，她就能拿到尤根使用禁忌魔法的铁证。但她不想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一步，未婚夫乃至自己的家族都可能会被推到地狱里去。
但不继续调查吗？放任尤根皇子继续操控怨灵杀人？学院里那些无辜的学生犯了什么罪，要如此惨死？
该怎么办……
“喂，薇儿。”
“嗯？”
“我说……要是你最重要的人犯了大错，必须以死偿还的那种大错，你会怎么做？”
“这个嘛……”
薇儿仔细想了想，开口道：
“我大概会尽一切努力将他扶上正轨吧。如果他犯的错太大无法挽回，非要一死的话，那我只能选择和他同去。”
这并不是随口的答复。
薇儿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她有为喜欢的人而死的觉悟。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黄泉路上与心爱的人相伴，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扶上正轨吗……”
奥菲莉娅抿了抿嘴唇。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至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