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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云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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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年前,温戎认识了他的妻子,温情。

下山历练结束,温戎不是一个人回山。他师傅并不看好这位徒媳,尽管正一并不禁止婚爱。

“她不适合你,如果你真的要娶她,那就还俗不要再当道士,不要再碰那些东西。”

或许是年少轻狂,或许是少年情深。温戎离开了养育他二十年的道观,与温情结为夫妻。

不能用山上所学赚钱,温情家父母双亡还有个在上高中的妹妹,婚后生活并不美好。

借着温情面子,温情叔叔为温戎谋了份工作。

温情叔叔没有子女,而温戎又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刚开始温情叔叔并不看好温戎,但时间长了两人熟悉后叔叔也接受了这个侄婿。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依旧恩爱,生活从苦中作乐到步入正轨,在叔叔的帮助下他们东拼西凑贷款买了套房子。

再后来,温情怀孕了。

生活并不会一帆风顺,温情早产生下女儿要了她半条命,女儿也因早产过于孱弱。忙于工作的温戎没有一直陪着妻子,直到一天他接到妻子带着哭腔的电话,他们的女儿……病危。

“很抱歉,你们的女儿...”

医院的建议是,见她们女儿最后一面,他们刚刚出生一个月还没起大名的女儿。

这般刺激让温情也倒下了,剖妇产刀口开裂,大出血。

医院第二次下病危通知,整夜无眠的温戎看着虚弱到说不出话的妻子,下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要救回他们的女儿。

温戎知道强行召回魂魄是逆天而行,但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离开师门时候师傅与他的约定也被抛诸脑后,医院里每天都有离去的生魂,只要随便找上一只给他的女儿做替死鬼就行了。

温戎已经很久没有做法,画符的手都有些颤抖。那行师兄们估计也想不到平日观中画符最漂亮流利的人也有歪笔的时候。

作为师傅最得意的弟子,师傅几乎将他毕生所学全都教给他。若是师傅知道自己做这样有违天命的事情,定是会十分生气说“自己没有这样的徒弟”吧,虽然温戎早就不是师傅的徒弟了。

女儿的身体奇迹般好了,而温情的身体却以可见状态衰弱下去,陷入昏迷的温情没再醒过来。

半年后温情永远离开了温戎,失去挚爱的男人将妻子名字给予了女儿。

时光飞逝,温情渐渐长大,她与她早逝的母亲长得越来越像,像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在温情母亲离开的第七年,温情开始做着同样的噩梦,梦中她被一个男人追逐着,他喊着温情的名字,整夜整夜。

自小就懂事的温情自然没有告诉父亲关于噩梦的事情,在她眼中白天工作忙碌却总是抽出时间为自己做饭的爸爸真的很辛苦。

细致如温戎自然察觉到了女儿异常,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会这样。

一天,他将一件小小香囊送到温情手中。

“情情,这是爸爸为你求来的香囊,爸爸不在的时候它就会代替爸爸保护你。”

鲜红香囊上绣着平和安康,温戎告诉温情不要打开香囊,不然就不灵了。

拿到香囊后温情居然真的就没再做过噩梦,直到十五岁那天,在学校。

“温情,你怎么一直带着这个土的要死的香囊?”

“这是小时候爸爸为我求来的,保平安的。”

“哟,没想到平时那么清高的温大校花,居然还有这么迷信的一面,对了,听说你没有妈妈...”

温情被同学嘲笑这么大了还戴着这么土的东西,温情没有去理睬她们,转过头去继续写着课题,那些嘲笑她的女生坐不住了,这位高冷校花可是夺走了她们男神的心,男神对她告白还被这个白莲花拒绝了,今天她们就是来找茬的,她们可是听说温情特别宝贝这个旧香囊。

“还给我!”

女生中的一位从后面推了温情一把,将她脖子上的香囊拽了下来,温情转头去要抢回来,香囊却被抛到了另一人手中。

不管温情如何恳求,她们都不松手反而变本加厉。

“哟!温大校花居然急了,这真是头一回见呐!”

见温情动气,几人更快活了,平日她们不管如何排挤温情找她的茬,她都一副不在意没看见的样子,搞得她们就像傻x似的。今天能见她这副急得要哭的样子可是“分外解气”。

香囊被抛来抛去,温情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此时的她满头大汗狼狈不堪,完全不像平时淡然模样,

教室里的学生都在围观却没有人来帮她一把,比起她一句轻飘飘的谢谢他们还是喜欢看乐子,看着高高在上的人被戏耍简直是绝景。

“哎呀,不好意思。”

香囊被扔到窗户外,与此同时上课铃声响起。

进教室的老师与温情擦肩而过,温情跑的太急差点撞上老师。

这位沉默寡言成绩中等的学生因为那张美丽的脸蛋被归类于“好学生”的反面,尽管温情从没做出什么违背学生守则的事情,除了今天。

温情被叫家长了,这是温情第一次被叫家长,温戎来到学校时倒是引起了一些轰动,这位从未露面的“温情父亲”倒真是有一张对得起他校花爸爸的脸。

连那些欺负温情的女生都因为温戎那张脸变得不那么讨厌温情了。

温戎领着湿漉漉的温情回家,但是在回家之前,温戎来到教室。

“打扰了,各位同学,我是温情的爸爸,今天来学校不是因为温情犯错了,而是她被某些人欺负了,据我所知我家女儿从来不会找别人的麻烦,今天让我女儿难堪的几位,我已经在班主任那里要到了你们家长的联系方式。”

刚刚还沉浸在帅哥脸蛋中的女生们此时一点心情也没了。

温情低着头不敢看温戎,明明今天温戎好不容易休息却要来处理他的糟心事。

回到家,温情拿出香囊,香囊掉到水池里倒是没褪色,就是里面符纸怕是保不住了。

温戎看着温情失落样子,从她的手中拿过香囊,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脑袋道,“情情乖,是爸爸没关心好你,爸爸已经给你出了气。以后被欺负了一定要和爸爸说,爸爸会永远保护你的。里面平安符应该是泡坏了,爸爸改天帮你求个新的来好不好?”

“谢谢爸爸。”父亲对自己总是微笑着那么的温柔如他的名字一般,她知道父亲会尽他所能满足她所有想要的。也只有在温戎面前,温情才会笑,她真的很想一直依赖父亲,但更她知道父亲的难处,她看着父亲眼底从未消去的淡黑色心里又刺痛了一下。

那天夜里,温情发了高烧,她整整做了一天一夜的噩梦,梦中她被男人追着,她记得儿时梦中她一直向前跑着未被被追上过,这次她被追上了。

当她于噩梦中警醒,她看见温戎趴在床边。

“情情,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身体还难受吗?你烧了一晚上了,应该饿了吧,先喝一点粥吧...情情?”

不管温戎如何问她,温情缩瑟在床边,离温戎远远的,只要温戎一靠近她,她便抖得尤其厉害。

“情情...你好好休息吧,这是爸爸刚求回来的平安符,戴上它就不会做噩梦了。”

温戎端来还冒着热气的鸡丝粥,将香囊放在边上离开了房间。

过了许久,温情端起鸡丝粥喝了起来,与平日一样的美味,已经不是噩梦了。

温情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拿起香囊,打开香囊,里面的确是一张崭新的符纸,她长舒一口气,一头倒在床上,温情不敢闭眼。

她怕一闭眼在黑暗中被那个人追上,怕听见那人喊自己“情情”,怕梦中那张父亲的脸。

噩梦就如昙花一现,之后温情便再也做那般的噩梦,只是那日父亲给她送来新求的平安符时,她发现。

父亲老了,仅仅是几天,两鬓竟是大半变得花白。

两年后,温情考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那天温戎很是高兴,温情的小姨温赫也来为她庆祝,之前帮助温戎找到工作的叔叔去年因病去世,他的遗产一半给了温赫一半则是在温情成年时候给她,温戎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女儿过的好就好。

“咋们情情考上大学,以后你爸爸也能轻松点咯,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情情都快成年了,这是小姨提前送你的成年礼物。”

温赫送给温情的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之前温情也想买一部来着,但是她想借着暑假打工买一部,这下子突然给她,她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收。温情偷偷看了一眼温戎,恰好和他对上了眼睛。

“那就谢谢阿赫了,情情手下吧,你小姨难得来一回。”

“谢谢小姨。”

温赫之前一直住在她叔叔家,之前同温戎一家来往的也少,自从她叔叔去世后俩家来往倒是多了起来,说起来也好玩,当初温戎和温情交往,温赫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往日那个蛮横的丫头现在倒也变得稳重多了。

两人之间的话题自然也多了起来。

温情手下手机,看着俩个大人在餐桌上交谈甚欢,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我吃饱了。”

温情离开了餐桌,只留桌上疑惑的两位面面相觑,不过今天都很高兴,温戎也没有去多想。

聚散,温戎收拾完碗筷一人坐在沙发上。他半眯着眼,一手搭在额头上,今天心情颇好的他多喝了点。

“爸,您觉得小姨怎么样?”

温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不丁把温戎吓一跳。

“...情情?还没睡么?”

温情坐到温戎身边,她靠在温戎肩膀上,温戎总是带着股淡淡的木香,混合着酒气的木香让一点酒量也没有的温情有些头晕。

“爸爸,如果小姨想和你结婚,你会同意吗?”

温情数着父亲头上的白发,闷闷的问道。

伯伯去世后,小姨就经常来看望自己,但是温情知道小姨其实是来看爸爸的。

“......”

温戎没有回答。

温戎知道温赫对自己的感情,从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就看出来了。

那时温赫和温情的母亲被恶灵纠缠,温戎救下了她们,也结成了一段姻缘,而温情母亲和温赫的关系在温戎和温情母亲结婚后降到冰点,再到后来温赫被她叔叔收养直到她叔叔去世,温赫都没怎么在温戎前露过面。

除了温赫高中毕业的那天,她哭着跑来找温戎,说要和温戎一起生活,最后嗓子都哭哑掉的她被叔叔带走,她叔叔在离开前警告温戎,不要接近温赫。

其实那位叔叔对温戎的印象一直不好,之前“关系有所缓和”完全是看在他侄女温情面子,温戎知道自己的工作是妻子求叔叔帮忙才有的,妻子去世他也没有脸面去面对那位长辈。

“爸?爸…!温情喊了两声温戎,温戎没有回答。”

温戎想着想着睡着了,他根本没有同温赫结婚的想法,他只想温情好好的,自己一个人就好。

但是这些他都没有说出口,或许是他不像让女儿觉得自己拖累了他,或许是今天他真的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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