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城内应该就会收到消息,你跟着一起逃吧。”
“孩子是一个国家的希望,大人有保护孩子的责任。”
张秋生缓缓说道,虽然语气平缓,但李蝶从他的双眸中看见的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仿佛李蝶现在只要有一句不愿的话,张秋生就会立刻把他打晕,扔上逃难的车辆。
对此,李蝶轻笑着为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在张秋生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下,将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随即才正视着张秋生的眼神,将空荡的酒杯倒扣在桌子上,轻声说道:
“我听先生的。”
“只是现在还不急,我想在城里留几日,至少等到守军退回来以后,再离开也不迟。”
“为什么?”
面对张秋生的疑问,李蝶抬起手,将窗户上放着那被米酒取下,放在桌子上。张秋生看着那被已经没有丝毫温度的米酒,就连里面残留的酒水都变得粘稠了起来,更像是一团浓稠的白浆。
“先生,入冬了,总要有人留下来,让战士们吃一顿热饭,喝一碗热汤。”
张秋生面色微动,像是在辩解什么,他有些急切地开口说道:
“那也可以不是你!你还是个孩子!”
张秋生的手砸在桌子上,将那一杯冰冷的米酒打翻,浓浆慢慢的从杯盏中倾倒,蔓延出来...
李蝶见状,用那块干布,覆盖在白浆之上,不紧不慢地擦拭着,同时承接着张秋生愤怒的目光,笑着说道:
“先生,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想,那谁又会留下来?就如同那些边关军一样,别人尚且还有退路,他们却是图退无可退了,也如同先生你一样,要留下来陪着那些士兵一起守城,这是你的选择。”
“那这就是我的选择。”
李蝶将干布收起,张秋生低头看着崭新如初且摆放整齐的桌面,他怔住了。
“如果不能在力所能及之处做些什么,哪有怎么能指望我有大作为。”
许久之后,张秋生叹息一声,身体向后仰倒,彻底放松下来地躺在卧榻上,翻个身,曲肱而枕之,张秋生眼睛微眯,筋疲力尽地对着李蝶说,语气有些微弱:
“既然如此,你就再留几日吧,开战之前一定要走。”
“我明白了,那先生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张秋生没有再给出回应,只是有着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李蝶从地上站起来,捶了捶发麻的大腿,转身将窗户关闭,再将暖炉放在距离张秋生比较近的位置以后,李蝶吹灭了房中的烛火,退出了大门。
将大门关紧,卸下了重担的李庄生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双手撑在顶楼的栏杆上,向下俯瞰,似乎伴随着张秋生的休憩,梦境中的一切都停止了。食客们还保持狼吞虎咽的样子,一个调戏艺女的家伙手还停留在对方的嫩白之上。台上舞姿妖娆的舞女被定格在了半空之上,绫罗绸缎挥舞在其周围,就像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一般,从中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
“玩的开心吗?”
李庄生头也不回地说道。在他的身后,刚准备恶作剧的逢白梦闻声,慌张地收起了罪恶的小手,乖乖地走到了李庄生旁边,轻轻一跳,稳稳坐在了栏杆上面,洁白修长的双腿从流苏裙摆中若隐若现,逢白梦很是开心的哼出了李庄生不知姓名的曲调。
李庄生看着她这副尽兴的模样,笑着摇摇头。
“看来是很开心了。”
“那当然了,那个看起来块头很大的家伙,被我一枪就毙了!”
“哦哦,厉害厉害...等等,枪?你还能变出枪来?”
在李庄生震惊的目光中,逢白梦抬手一挥,一把左轮手球就出现在她的手上,银色的外壳,精雕细琢后的枪膛,以及在枪柄出可有一个“m”的字样,那份质感,以及与逢白梦的契合程度,看上去绝对不是流水线上赶工出来的产品。
逢白梦手指穿过扳机,将左轮挂在指尖来回旋转。看的李庄生心惊肉跳的,先不说按照正常枪的重量,逢白梦那柔弱的胳膊是怎么转起来的,这样也很容易走火啊!
“停,我可不想被你走火打死。”
“安心啦,我还没装子弹呢。”
逢白梦嗤笑一声,将左轮往天空中一扔,然后在下落的过程中就变为一团泡影,消散在空气中。李庄生看着那消失的枪,有些无奈地问道:
“其实我对你是什么人,一点都不好奇。但有一点,我很早就想问了,你究竟为什么可以变出这些东西,而且你似乎还有渗透现实的能力?”
李庄生想趁着逢白梦心情愉悦的时候,将一直以来一些他感兴趣的疑问提出来,然后他就回想起从张倩梦境中脱离的那天晚上,他本来想调侃一下现实世界中的逢白梦,但有人阻止了自己说出口吗,当时在耳边的那个声音李庄生确认无疑,就是逢白梦的,而且是梦境中的逢白梦。
李庄生的手下意识抬起,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那天晚上落在这里,清晰软濡的触感让李庄生至今无法忘怀,然后李庄生就看见,逢白梦对着他竖起了一根食指,然后抵在了她染着朱红的唇边,吹弹可破的点了一下,偏侧着头,有些玩味的目光像是在怀念什么,逢白梦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看着李庄生。
李庄生与她对视了许久,终于撑不住了率先败下阵来,将目光继续移向楼下,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说道:
“我就姑且当你是我的朋友吧。”
“哦?朋友前面没有什么前缀吗?”
“别得寸进尺。”
逢白梦翻身一跃,在天空中划过提到优美的弧线,然后脚尖踩在了木质的栏杆上,双手抬起,将李庄生的头捧在手心里,精致的面容在李庄生眼中放大着,逢白梦凑上前,在他的耳畔轻语。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给的奖励不够多吗?”
“你真是很自信啊。”
李庄生冷笑两声,用手抓住逢白梦的头,将她从自己身上推走。李庄长叹一口气,抬起头,看着那片虚假的星与夜,缓缓说道:
“逢白梦,不觉得我们之间太过亲密了吗?明明没认识多久,令人惊讶的是我对这种感觉不怎么排斥。”
逢白梦娇躯一颤,坐直了身体,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李庄生接下来的话。
“因为自小就开始噩梦缠身,所以我自认为并不是很擅长与他人相处,但在你身上,我找不到任何间隙,就好像我们本来就认识一样,甚至于你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觉到无比的契合,所以……”
“你真的存在吗?这一切都是真的吗?还是说,我的病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李庄生说完,静静地看着逢白梦,观察着她的每一 处细微的变化。而她只是轻轻一笑,回答道:
“是的哦,从今往后你会进入许多人的梦境,会遇到许多无法言喻的世界,但只要一件事不会改变。”
逢白梦再次伸出双手,捧住李庄生的脸颊,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神,从那双瞳孔中李庄生看见了星河流转,显得那般真切。
“我,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