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翻滚着的黑暗越来越显眼,那不是纯粹的黑暗,更像是混杂了黑色的深蓝,几道灵动的光也越来越清晰:其一为白、另一为红,最后一道则是暗淡的蓝色,他们时不时便碰撞到一起,那白色的光芒有时会膨胀起来,像是要吞噬掉整个世界一般。
“这就是他的精神世界么……”看着镜面的歌辰若有所思。
“很沉重的感觉呢。”歌梵夏也补充道。
而看着这一景象的克洛洛却冷汗直流,只有祖人才明白打开这个精神空间究竟多么废能,那传来的阵阵压迫感,让克洛洛在这面前如蚍蜉撼树般,她实在没有把握进入这个空间还能生存下来。
很明显,歌沐冬精神出现问题就是这三道光互相争斗,他的体内有着三种不同的能量,若能消灭其中两股,或者三股力量都能听从他的意识,就能让他醒来。
歌辰看着一动不动的克洛洛,只是问着:“为什么还不进去?”
克洛洛转过了身,她的下嘴唇在颤动着,终于鼓起了勇气回道:“我做不到……这空间不是我能待的,恐怕我在一瞬间会被撕裂。”
“喂!你到现在才说这!”
歌辰拦下了想要冲上前的歌梵夏,异瞳中闪着的光灵动起来,嘴角轻轻一勾:“看来要达成千殷看到的未来,需要我来呢。”
说罢,她便一步上前,叫克洛洛伸出手来,将自己的手心盖在了她的手心上:“没办法了呢,看既然是千殷看到的,那你一定也能承受住。”
歌梵夏焦急地想要阻止母亲:“……妈妈!这可不行!她可是外人!”
“外人又如何?有什么比救沐冬还要重要的么?”
“究竟……”
克洛洛看着歌辰的手,黑色的光像火焰一般熊熊燃起,缠绕在她的手上。
“黑色的虹能?这居然真的存在!”看呆了的克洛洛瞄着那黑色的火焰慢慢纠缠到自己手臂上,一点一点朝着自己的胸口爬去,它就像巨龙一般,饱含着威严缓步前进。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可能会觉得生不如死,克洛洛。”
“诶?唔!啊啊啊啊——————————!”
真应了歌辰的话,克洛洛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痛,这股黑色虹能正在入侵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像是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粒细胞都在被扩张一般!想吐已经形容不了这个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呼吸到极限时却被人按在海中,亦或者在特殊房间裸身体验真空环境一样,自己的生命正在被这个自然给排挤、碾压!
如同蜉蝣一般的生命对这个广袤的寰宇而言什么都不算,她的本能在告诉她:放弃吧,放弃了就能轻松很多。
“这不是虹技,这是我天生的能力,其名为【觉醒之王的祝福】,我给予了你与斯嘉蒂同等级别的祝福,但是你能不能承受住就另当别论了。”
跪倒在地的克洛洛口吐白沫,可她眼珠却尚未泛白,她勉强听到了歌辰的话语,尽力想要对抗这股强压。
歌辰继续说着:“如果说斯嘉蒂是给予自然的恩赐,那我给予的就是自然的威慑,可如果你能承受,那你就会蜕变。你的身体会让你放弃,因为生命就是由自然孕育而出的,回归自然的本能在趋势着你,你一定要对抗它,明白么?如果听得到的话,试着把你的手指举起来。”
克洛洛莽足了全身力气,用着不可思议的毅力勉强将小拇指抬起了一个角度。
看到这微弱的动作,歌辰也欣慰了一点,她教授着:“要对抗本能需要的是意识,你是否有着足够的意念去克服本能?好好想想,克洛洛·斯嘉蒂,支撑着你的是什么?你最珍爱的是什么?你最不想失去的是什么?若不真诚地面对它们,你是无法胜利的。”
支撑、珍爱、最不想失去?
她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却已忘却了家人们是什么样的,甚至连自己有没有兄弟都不记得,可她永远记得那个沾满血迹的背影,那名身上耀着金色纹样,手持长戟的魔族。对于他的执念是支撑着自己活下来的动力!
“咳!”
紧接着却是钻心的疼痛
她又想起了莉贝莉的话语:“为什么要逃出来?只是因为你想活着。”
活着。
“我……”
是的,只是因为想活着,所以活下来了。自己就是这么胆小的人,只想活着。自己拥有的根本不是对那金色恶魔的恨意,而是恐惧,从那之后对任何与恶魔有关的事物都保持着警惕心。
是的,自己只是麻痹了自己的感官而已,真正的自己并不是那样的!
“我是……”伴随着强烈的意识,她的小拇指与无名指完全抬了起来,整个人都有着向上的趋势。
歌梵夏惊讶地从口中呼出了气:“没想到居然能承受得住妈妈你的技能……太意外了。”
“意外也算是意外,但也算情理之中。你忘记这女孩在冻峰山时说的话了么?”歌辰双手抱于胸前,挺着身子,侧过脑袋看向自己的女儿,“一开始我还以为斯嘉蒂眼光错了,但错的是我,这个孩子有着一颗寻求真实的内心,但是似乎一直在某方面麻痹自己以寻求平衡。”
“而,这个祝福若无法诚实面对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承受下来的……”
“没错,再加上你说了千殷的事情,我几乎能确定她能承受,我赐予她祝福恐怕也是千殷所看见的。现在第一关成功突破了,然后第二关来了。”
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的克洛洛马上开始面对第二个考题,那就是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自己最珍爱的事物是什么?好好想想,克洛洛·斯嘉蒂,你究竟最珍爱的事物是什么?
素来独立独行的自己,在冻峰山中也是个怪异的存在,始终无法融入群中,可……可自己又何尝不是羡慕他们?羡慕他们能其乐融融地同甘共苦,而自己……却只能在一边看着他们。
“克洛洛,回世间吧,你的同龄人可不止冻峰山的这些人。”
“可……老师,我不觉得我能。”
“可老师觉得,你很希望得到别人的关怀。但关怀并不是别人施舍的,而是去争取的。而且,你也给出了你的答案不是么?生命不能违背本心地活着,每个人都是如此,多少的谎言也是因为出自内心的某种需求,所以,老师希望你能自己去争取,去寻求自己的友人。”
“……我会试试的。”
在那之后,便被斯嘉蒂老师授予了【斯嘉蒂的祝福】,而它真正转变为自己的一部分却是一年后。
当时的自己在斯嘉蒂的引荐下来到了北华分院,作为出自斯嘉蒂之门的人,实力的强劲是自然,虽是一年级新生,却打遍无敌手,直到遇上了她——辛蒂妮·斯卡温蒂。
克洛洛承认,辛蒂妮是个极其可怕的敌人,她的幻术,她的元素系虹术,她那可怕的虹能量和质。从见到她那一刻开始,克洛洛就确信了辛蒂妮·斯卡温蒂将是自己这一年的最大阻碍。
她们俩一起进入了选拔赛的最终擂台,四人混战。
而在那场混战中,被施展【元素王座的无情盛宴】的辛蒂妮各种狂轰滥炸中,两名选手直接被重伤淘汰,看着那样的辛蒂妮朝自己走来时,脑中居然只有一个“死”字!
就在那场战斗中,祝福觉醒了,它化为了【零雾】,而自己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虹技【梦天姥】,可无奈那时根本无法边研究边战斗便被辛蒂妮轰得体无完肤。
还记得被抬进重症室时,她隐隐听见有人说“成功率不到10%”,随后她的意识就断了。她确实没能被救回来,而就在这时【零雾】触发了,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回归了这世间,连自己都无法相信。
“最珍爱的……是我自己……我自己的生命!”
她的双手撑地,双腿发力试图让自己沉重的身躯挺起。
“最后一个问题了!回答我,克洛洛·斯嘉蒂!你最不愿失去的是什么!闭上你的眼,回味着这个问题,第一个闪入你脑中的,最清晰的影像是什么!”歌辰瞪着龙眼叫道!
“是……”
她应着歌辰的话语闭上了眼,一瞬间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涌入了脑中,虽然自己认得出那些都是什么,可就算是恭维也称不上是清晰。自己最不愿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师傅!”
她看到了,那是与歌沐冬比试时的场景,面前的这个大男孩认真的模样秀色可餐,十分对自己的胃口。
“啊,分两间房吧。”
那是歌沐冬入住酒店时,说出的话语,他那奇怪的目光让自己很是愤怒,可后来又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急了,他这个反应其实也很正常呢?
再一次闪过了影像,那是自己在山上时,看着斯嘉蒂老师接了一名新人过来,他又瘦又矮,可他的眼中却像是放晴的太阳,在这片冰雪覆盖的冻峰山中是无比耀眼。
他很快就和罗莎莉亚、佳迪、莉贝莉她们混到了一起,罗莎莉亚很照顾他,当然也可能是拿他当试验品。
罗莎莉亚很喜欢鼓捣化妆品,因此她总是叫歌沐冬去,每次脸都被画花的沐冬只是笑笑,他从不埋怨罗莎莉亚。
佳迪很喜欢吃,他看歌沐冬太瘦小,看不下去,总是偷偷地煮夜宵给他吃。在冻峰山生火是很难的,往往要花费半小时,即使如此,佳迪也每周都做至少四顿夜宵给他,即使被斯嘉蒂老师抓住拉去爬山也无怨无悔。
莉贝莉她总是让歌沐冬当自己的跟班,歌沐冬也无怨无悔,莉贝莉朝他打趣时,他也是很敷衍地了事,从不犄角任何事情。
他只用了一个月,而自己……那么多年了从来没融进去过。
她不由得去询问老师,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斯嘉蒂老师答道:“某种程度上,是个和我一样的人。他将来一定会变强,强到歌梵夏也无法达到的地步,可他的内心却被一层黑色的云雾遮盖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爬出呢?”
而克洛洛却不在乎这些,她追问道:“老师,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那么快就能他们打成一片呢?而我却……”
“唔嗯?我想想啊。可能是因为……在我看来那孩子就像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海洋。”
“海洋么,为什么?”
斯嘉蒂静静地说着:“海洋,包容万物,可担帝皇之像。时而狂暴时而平静,平静之时阳光普天,狂暴之时吞噬天地。且平静之下,那无可触及的深渊却无人可以勘探。想窥探那深渊的极致,恐怕只有在镜中了呢。”
“镜中……”年轻的克洛洛看向了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自己积累万物之地。
从那以后,她一直观察着歌沐冬,可从来没鼓起过勇气和他搭话,甚至两人都没正式见过面。
“我最不愿意舍弃的东西是!”
克洛洛的手松开了,她完全站立了起来,粉色的眼眸中闪着漆黑的意志,她握紧了双拳,震声道:“我不愿舍弃的!是这轮沉于极渊中,让我苦等着的太阳——歌沐冬·斯嘉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