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对……这些魔族有些古怪……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望着眼前满地狼籍的尸体,奥罗用力抹去沾染着面庞的血污,心神不宁地审视着四周逐渐安静下来的战场。
除了恣意散落于大地之上的血肉外,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而战士依然是手足无措地紧握着手中的利刃,茫然中带着三分警惕着,不停扫视着周围静谧无声的密林。
也不知是怎的了,奥罗不过是稍稍眨了下眼睛放松了下:那短短三分钟前的战斗场景,却又如同鬼魅幽灵一般,骤然在他的眼前复现而出。
眼前之世界恍如一场不停倒带着的木偶表演,不仅是他们白四小队在以一种堪称诡谲的姿态,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不停地往后倒去。
就连那些躺倒在地面上,依然是失去生机的五具狼尸,亦是于此刻缓缓站立而起。那些个遍布着污泥浆血的脏污胸膛,逐渐变得光洁;那一对对粗犷的空洞眉眼,也是依稀回复起了往日的神色。
在这诡谲时刻下,所有的生灵都不过是被丝线所牵动的血肉玩偶;只是他们自己身处其中,致使浑然不觉罢了。
表盘的指针拨回至三分钟前,奥罗回忆起来了——那个时间段,自己的队伍才刚刚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对方的隐蔽技巧相当高明,足足是摸到了距离他们不到十五米的近处,还没有被队友们给察觉到;如果不是靠着萨塔提供的震爆符文,恐怕只有对方发动了突袭,自己这边才能够反应过来。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双方互相处于必须要生死相搏的敌对状态。他身为白四‘夜光’的队长,还真的想和对方请教一下隐蔽踪迹的技巧来,毕竟这可是整个小队目前最大的弱项。
视线缓缓归于身躯之中,奥罗那原本空洞呆滞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闪光来:敌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震怒之下的队长纵使有杀敌之心,也不敢直接硬扛。
所幸在小萨塔加入逐风者之后,早已是将佣兵们重进攻、弱防御这块短板给补了上来。
奥罗见近身接敌已不可避免,当即是将半系于手腕系带内的附魔皮纸撕成两半,于体表形成了一个近乎透明的淡蓝色薄膜来。而在同一瞬间,魔族所持握着的兵刃已然是当头斩下!
奥罗的视线再次松动了片刻,画面逐渐快进到了他们成功抵御住了魔族的第二波攻势之后。
至于他们是怎么坚持住了的,奥罗自己也记不大清楚了。毕竟当时已经是在和对面在拼命,脑子里只想着怎么出手杀人,无关紧要的一些细枝末节真的是记不住。
映象里唯一存留下来的情绪:也就只有在看见魔族没有任何手段破坏法师护盾,眼中不免流露出些许恐慌与绝望的那一刹那,疯狂从自己心间涌出的那种激动狂喜感了。
这些魔法真的是无赖……也不知道是当年的祖先们,是怎么能顶住压力正面击溃魔族魔法军团的?
一边感慨着防护魔法的强大,一边认真地注视着呈现于眼前的各色记忆;尤其是当自己提起迅捷剑的那一刹那,奥罗的眼神再一次清明了起来。
只见奥罗的身体骤然紧绷,不仅没有任何躲避敌方攻击的意图;反而是以一种近乎狂战士般的舍身姿态,用肩膀与半身正面撞向来袭的锋刃!
狼人哪里见过这般不要命的疯狂打法,更别提对方还有着法术加持。它的动作明显是迟缓了片刻,旋即便被奥罗抓住了机会,犹如猛虎扑食般凶猛的一个擎抱,成功将其拖入了地面。
仅是一个照面,双方便完成了攻守势态的互相转换。待短暂失神的佣兵们反应过来后,狼人们那因偷袭而带来的微弱优势更是荡然无存;恍若机运女神失收回了祂的注视,放任战局重回到了它应有的水平。
狼人的战术水平很差,不是一般的差。在奥罗看来,这基本上就是给一群未经任何训练的农夫塞上把柴刀,然后就驱赶着它们正面迎战精锐重步兵似的,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它们的武装也很差劲。手中清一色拿着把款式老旧的破砍刀;除开领队之外的四头狼人基本也没有着甲,顶多就是斜披着个皮质的护心,拿布条捆了绑脚、护手,防止被敌人一击毙命的程度而已。
乍看起来,这些偷袭的狼人活像是群上山樵采的乡间农夫。别说是要想方法击破萨塔提供的法师护甲了,就是和各个身着胸甲的佣兵们正面对攻,恐怕也支撑不了一分钟。
让本就骁勇善战、又被团长和萨塔拿钱砸出战斗力来的白四小队,去对战一群完全没有破魔能力的敌人;这已经不是一场字面意义上的战斗了,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撞翻了狼人的奥罗抬手就是一记老拳,正中那头狼人的面门。在那造价不菲的手甲重击之下,直接是将它嘴鼻打得歪斜开来,顿时便是流出鲜血昏死了过去。这样的战斗力着实孱弱,可惜了这难得的高超潜行技艺。
余下的交战也是一边倒的过程:佣兵们挥舞着武器一拥而上,很快便是打个这些本就两股战战、几欲逃跑的狼人是溃不成军。
甚至到了这种时刻,它们还不忘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一个距离佣兵们最近的狼人突然是一个趔趄,握着砍刀便朝着佣兵的刀锋上摔将而去,很显然是它的同伴们干得好事。
而那被同伴出卖了的狼人自然是逃脱不及;只能是在最后时刻绝望地闭上了双眼,顺势挥舞着手中的钢刀聊以自尉,期望着能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只是持刀谋生的佣兵们,显然不会圣处|女殿下那般仁慈:狼人只觉得双手一痛,那柄钢制砍刀便被打落在地,自己的胸口亦是被附魔骑刀给无情洞穿,迅速失去了一切生机。
但它的牺牲还是为同伴争取到了一些逃跑时间。
侥幸逃脱了的三只狼人使出了全力,没了命地朝着密林深处飞奔而去;几乎是手足并用,生怕是自己跑慢了半步,便要被那些凶神恶煞般的佣兵给追上,无缘同远方的家人们再见一面。
狼人此刻是恨死了那些征召它们的头人了,哪怕逃命也不忘在心底里痛骂起来:当时就说好给每头狼八个土制银币,只需要让他们偷渡进来,护送一批货物穿越这片森林即可,可从来没说是要和人类去拼命的啊!
当然了,他们马上就会更加憎恨那些丧尽良心的头人们了:因为它们不仅没告知此次旅途的真实危险性,更没有告知他们,这些人类佣兵的手里可是有枪的!
在佣兵们那短暂的追击过后,双方的距离反而是因为不利地形而拉大了。眼看着自己就要丢失目标,夜光副队长也就顾不上任务指令的严苛要求,直接是拔出枪来带着队友们便是一轮急促射击。
待清脆的枪声响彻在那密林之际,奥罗便来到了战斗记忆中的最后桥段。
自己和另一名队友拖着那个偷袭不成反被击晕了的狼人,快步赶到副队长五人身边之时:那三头狼人已经在利刃戳刺之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副队长则用灵活地挥舞着骑刀割下狼耳,作为小队完成任务的标记。
而听完了副队长的解释,奥罗则是罕见地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是因为副队长违反了要求,而想着要去责骂他——他完全信任自己的战友们,当时情况下不开枪毙敌,很可能就会放跑了这三头狼人,这反而是得不偿失。
他所苦恼的,也不过是该怎么解释、或是下手掩盖狼尸身上的弹孔了。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自身旁传来的一声癫狂呼嚎,便彻底打断了他的思绪——那头晕死过去了的狼人突然暴起,趁其不备从那名拖拽着它的年轻佣兵腰间,抽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来!
或许是之前的反应太过突然,太过激烈,记忆链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记忆的最后片段里——奥罗只记得自己是浑身爆出冷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那柄捅穿了狼尸心脏的迅捷剑狠命一拽,硬生生将它的半截躯干沿着左肋给齐整斩开了。
而凝视着那柄刺穿了其喉管的匕首,奥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记得自己是有缴下匕首捅死那头狼人,不然此刻自己的手里为啥会提着爱剑呢?
又摁着太阳穴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的记忆片段,可依然是找寻不到任何可疑之处。感觉脑子有些混沌的奥罗队长最后还是放弃了,随手振干了剑身上的血污,扭头便准备叫队友们原地休息片刻,好补充下|体力:
“辛苦了兄弟们!先原地休息半分钟,然后我们回去找团长他们商量下后续布防。”
既然已经同魔族接敌了,那么对方的后续队伍肯定会伺机而动,寻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自己的队伍继续在预定位置待下去,很可能会遭到围攻;倒不如和团长他们汇合后主动出击,尽快驰援其他四路队伍。
“队长,我想咱们反正已经是破坏规矩了。要不干脆把手榴弹也掏出来,直接轰他娘的咋样?”
割完耳朵的副队长举起手来,嬉皮笑脸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来。既然规矩已经被己方破坏了,倒不如大伙做事时再干净点,把魔族的尸体全部销毁掉,这样就不怕对方检查出弹孔之类的痕迹了嘛。
反正他们所属的位置距离需要避嫌的军营驻地很远,完全不怕爆炸声传过去造成误会。
只是副队长的建议一出,奥罗反倒是满脸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手榴弹不是本来就能用吗?你自己分明不用,和我提啥子建议啊?”
“什么叫我自己不用!那个宪兵不是说了嘛,这次任务里不允许使用手榴弹、毒气,还有……”
正对着奥罗侃侃而谈的副队长突然一愣,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同样愣神了的队长面前,互相拽着彼此的手大声叫喊了起来:“队长!你再说一遍看?/你说什么?手榴弹能用,毒气又是什么时候讲过的?!”
“你们讲讲!当时听到的情报具体是些什么?”
豆大的冷汗赫然在各自脊背上打起滚来!两名队长忙不迭地同时转过头去,试图让同样被搞糊涂了的队友们发言,确认下到底是谁搞错了的同时。
就在白四小队的后方,也就是按照预定战法由蓝一、白五、红一三个小队共同协防的后方阵地上,则是骤然冒起了一团犹如月芒般的耀眼光芒!
而那伴随着喊杀声一同传来的暴烈气氛之中,更是掺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圣洁气息——可包括团长这个神学院高材生在内的三个小队里,没有任何一人能同神官那般施请下神术来的!
在这突如其来的的冲击之下,奥罗的记忆碎片又猛然涌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头偷出了匕首的狼人,虽然是嘶吼着和佣兵扭打在了一起,却非常诡异地没有用匕首去直接攻击对方的要害。
相反的,它反而是在自己拔剑反击的同时,又开始利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待已经无力反击的那一瞬间,这头疯子竟然是决绝地用那柄匕首捅穿了自己的喉管,当场自尽身亡了!
而现在看来,那头被当做炮灰肉盾的狼人,那三头拼命朝着密林深处逃跑的狼人;不过都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将他们勾引出作战位置,方便悄无声息对后方发动奇袭的诱饵罢了!
只不过现在在怎样懊悔,也已经无济于事了。暴怒的奥罗队长猛一转身,当即对着后方战场怒吼道:
“我们中计了!不要管什么狗屁规矩了,赶紧回援!”
ps:修改了白四小队‘夜光’的名称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