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亚特的办公室中,师生四人难得的齐聚一堂,彼此相互对视却一言不发。随着课表上最后一节古炼金术应用课程的完结,那张束缚着艾克的薄纸也迎来了它的终结:艾克现在可以无拘无束地使用学院里的任何器材,用以学习或是研发自己想要学习的法术了!
如果在半年前的话,艾克说不定会开心地飞到天上去,然后给自己附上羽落术体验一把信仰之跃的感觉。至于现在嘛,自从某天密斯雅干妈闲得无聊,抱着他从水晶宫楼顶往下蹦极,被吓出恐高症之后就再也不敢想了——哪怕他已经学会了羽落术,这种专门针对高空坠落的法术也一样。
不过艾克自己要学习什么魔法,并不在本次座谈会的讨论范围之内。实际上四个人紧急叫停课程,过来开会的起因,只是一本不到五十页的册子:这本名叫《纳图瑞安》的学术期刊,正躺在面前堆稿纸的小方桌上。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杂物间里来开会?”
密斯雅满脸嫌恶地掸着肩膀上的灰尘,靠在一堆比人还高的废稿上。干燥无比的房间里满是灰尘,密斯雅已经连摔了四次清灰术,都没能把房间彻底搞干净。只有用力拍打一下纸堆,就又会跑出来大把的灰尘,这让习惯湿润环境的塞壬感到非常不舒服:“搞密谈用消声结界不就好了嘛!”
“唉,保密要紧保密要紧,我可连其他部门主任都没叫过来!你们应该知道这事的严重程度了吧?”
‘我看只是你不放心外人罢了。’
就在老格林和塔尼娅妈妈回家之前,两个人倒是直截了当地把布里亚特的身份给交代了。艾克之前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和爷爷是干父子的关系,怪说不得对自己那么照顾,一个大忙人还能挤出时间来亲自给自己上课。看着这个有些拥挤的杂物间,艾克倒是没有心思探讨和自己伯父间的关系,四个人都干坐半小时了都!赶紧开始吧!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严重吗?我们都看了塞尔老师的论文,也没想着把他给宰了呀?"
“就是啊,我不就写篇论文嘛,那帮老家伙至于么?”
塞尔嚷嚷着从桌上拿起那本期刊,用力地指着封面上大大的延期红字,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你们看看呐,塔里的老头子甚至都延期了将近一个月!要是他们审稿再慢些,干脆在年末刊那期一起送过来得了!至于吗?”
你这不是废话么!其余三人异口同声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突然就觉得眼前的塞尔变得欠打,干脆直接扔出去给人打一顿得了。你怎么不想想看,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有多少会因为你的论文被砸了饭碗?还会有多少人一时想不开,魔力暴走直接去医院里躺一段时间?
“好了好了,现在我们先讨论下。究竟是该闭门谢客,送塞尔藏起来避避风头;还是让费城局带重装破魔大队过来,把那些想闹事、敢闹事的赶走?”
伸手在方桌上重重敲了几下,成功扬起一片灰尘之后,布里亚特一边懊恼地甩出了清灰术,一边提出了自己的两个方案。
从方案一来看,塞尔只要人间蒸发一段时间,静待风波平息即可。老头子们既然敢把文章登上去,就证明他们是认可其中的内容的,只是需要时间的沉淀而已;就目前来看,这个方案无疑是可行且可靠的。
“不过他们可真是古道热肠,还特意把我这个通讯作者给标注到封面上,生怕别人找不到这儿来。tmd!”
布里亚特锃光瓦亮的头皮被气出了几道波浪,就差没当场飞到七塔去找他们算账去,不停地发出令人难受的磨牙声:“就是等着看我们丢脸闹笑话,这帮老贼。”
开学校不像是开武馆,只要把来踢馆的挑战者揍一顿就好了。要是把前来‘友好学术交流者’拒之门外,那学院在学界里的风评可就不太妙了:毕竟你们都不敢让人出面解答质疑者的质疑,连自己都没有学术自信,别人又怎么敢去相信学院没有舞弊造假?这种不见血的软刀子可比刀枪要凶狠多了……
“所以说,我们还是得采用第二方案喽?”
“对啊,为了学院的名誉和未来,也只能委屈一下塞尔你了”
面对着密斯雅和布里亚特两人的一唱一和,塞尔不停吞咽着口水,强行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合着不是打你们,让我一个外人挨打你们就不心疼呗!nmd说好的同事一场呢,卖人怎么比翻脸还快!’
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艾克倒是觉察出了塞尔的窘态,随手凝聚出法师之手拍打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老师你就放心啦,大不了我们贴一张告示嘛,明令禁止任何的肢体接触和魔法释放,只接受纯粹的学术交流。”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控制好力道,塞尔觉得自己的肩膀开始疼了起来,而艾克依然在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狠:“不过要是有人敢闹事的话。连破魔大队都不怕,那已经不是普通的交流者了,对这种暴徒一定要重拳出击!”
布里亚特赞许地点了点头,塞尔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只有密斯雅摁住艾克的脑袋,在他的耳旁不知道叮嘱着什么。不过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对于这个方案都没有什么疑义。
正当一行人从杂物间里钻出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布里亚特起草告示的时候,院长办公室的大门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教务主任正贴在门上,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不好啦院长!有学生被外面来的野法师打啦!您快来呀!”
“卧|槽!不会这么巧吧!”
塞尔啪地一个后跳,缩到了密斯雅和艾克的身后;潺潺的汗水顺着脸上的细长豁口拼命往脖子里倒灌,只见他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样子,恨不得直接冲回杂物间里躲起来;搞得像是仇人打到门口了似的,没有一点儿军人的风范。
“别怂了,赶紧一起过去!妹啊,你注意保护好你儿子别受伤,老头子疯起来我可拉不住的!还有你汉斯,赶紧去把破魔大队叫来,开暴风船去接!”
听到了教务主任的报告,布里亚特直接把手上还没写完的告示撕成了四瓣,砸在了桌面上;在近乎于怒吼地下达了命令后,一把抄起桌角上摆放着的蓝水晶摆饰:本该坚硬无比的水晶石,在他的手中甚至都撑不到三秒钟,就被手心处的强横魔力撕成了碎屑。等到这团刺眼无比的光芒散去,在场五人早已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你们准备反魔法射线或者是反魔法结界了吗?艹!他们怎么敢?!”
传送术的距离实在是太有限了,只有不到短短两公里的球形有效范围。加之这个即焚型传送石,本来就是布里亚特用来准备给自己逃命时用的,一行人光是从地下掩体里走出来就浪费了将近十分钟时间。
而他们从魔导路基的光膜中走出时,嘈杂的叫喊声、魔弹破空的咻咻声和学生们的哭喊声,全部交织在一起,瞬间冲击着他们的耳道。隐约看去,大门的地面上似乎已经积起了不少的血迹。
“该死的东西!”
塞尔出离了愤怒,眼里几乎是要喷射出了火焰,这帮人居然敢无差别的攻击无辜的学生!还敢在自己面前!
伸手从腰侧的挎包往里一掏,一块银色的金属小方块以及几团枯黄的毛发,被他紧紧握在手心。嘴里大声颂唱的咒语逐渐失声,一头浑身充满金属光泽,身长接近四米的着甲巨熊,向着校门口排山倒海似地冲了过去,连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塞尔!别出人命,手脚打断就好了!破魔大队马上就来了!”
布里亚特见势不妙,急忙给自己挂了个疾跑术跟了过去,身后的法袍上蔓延出了几十根魔锁术生成的锁链,方便自己解救转移那些受伤的伤员们。
那十几名依托着校门的野法师们,还在疯狂地释放着各种冲击型魔法;同时不断地游走变换阵形,掩护着队员不受学生们的反击,手法极其娴熟和老练,显然是有备而来。而学生们反倒是乱作一团,或是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之下各自为战,一股脑地将本日所记忆的法术全部甩出去;混乱的法术反而阻碍了己方同学们的攻势,甚至砸到了自己人头上,所幸学校里只允许记忆低微伤害性的法术,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对面的人也是很明显是知道规矩的,所释放的法术也基本是低致命性的。在事后的调查中,门口的血迹更多是倒霉的学生们,被友军火力误伤导致魔力紊乱吐血或是肢体受伤造成的。
不过当时的塞尔可不会知道这些,他当时只想把这些人给打趴下再说,其他什么都不想管。
眼看着这条巨熊冲了过来,野法师们立刻散成一个圆弧口袋阵,抬手就有五道反魔法射线同时飞出,抢在第一时间解除这个变形术巨熊,即将到来的可怖冲击。而塞尔为了避免踩到学生,给他们带来二次伤害;只得在半路就开始减速,放弃他擅长的冲击战术,反而给了他应变的时机。
熊嘴上一道蓝光闪烁,一道凝实的力场墙挡在了他的身前;这还不算完,塞尔的嘴边再次闪起一道红光,一声熊吼过后:力场墙在顷刻间沿着最中心扭曲破碎,散出几百片不规则的碎片,巧妙地抵挡住了全部的射线。
野法师们并没有感到惊讶,站在砖墙上的两名法师则算准时机:趁着塞尔施法完毕的空隙,毫不犹豫地在他四周生成了十几只法师之手,一把将这三吨多重的怪物托举到了空中,随即用力砸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痛苦的闷哼伴随着飞溅的砖石碎块,从炸起的尘雾中传来,看样子这一下得让塞尔缓一缓了。而之前隐藏在他身后的布里亚特也终于出手了!只见一团黑色雾气突兀地出现在广场上,而布里亚特笔直地站在这团黑雾当中,双手十指紧扣成拳,笔直地指向了野法师们所在的门口:“瓦式重压术!”
噼里啪啦地一阵类似鞭炮炸响,一个无形的圆环降临在了野法师们的头上;他们甚至来不及触发身上的法师护甲,突然其来的无形重压便将他们砸倒在地,有几人当场喷了几口血雾晕厥过去,只留下几个力量强大的人,启动了身上的力场盾或是法师护甲苦苦支撑,以求自己不被压晕过去。
不过布里亚特可不准备放他们逃跑,只见他的嘴里喷出了一串赤红色的诡异符号。是的,吵着要密斯雅带自己过来观战的艾克见了,当时眼睛都快蹦出来了,把想说的话凝结成可见符文,他还没有尝试过呢:“妈,这是什么魔法?!”
“这个啊,应该是唤醒使魔用的九狱恶魔语了,也只有这种可视化的不规则符文,才能被恶魔所理解了。”
密斯雅抽了抽鼻子,指着学校的大门向艾克介绍了起来。而布里亚特嘴里那一长串符文消失的瞬间,门口处那扇金属大门突然活了过来!整扇大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无意义咆哮后,伴随着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后,将自己拆解成了无数尖锐的金属小节。
黄铜开始逐渐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赤黑色,猩红血肉扎根于在金属节中,生成了一条条怖人的触手;将躺倒在地的野法师们缠绕起来,如同蟒蛇缠绕它的猎物一般,在半空中不停挥舞直至他们彻底失去意识为止。而为了保险起见以防止他们诈死,布里亚特小心翼翼地释放了反魔法射线之后,才将这些入侵者转交给匆忙赶来的破魔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