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充满了矛盾的轰鸣声撞击着她的大脑——
她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心情完全放空——
大概她此刻的内心确实很纠结混乱吧、所以才会再一次去追求动物园期间的自己的感受。
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打湿、连人工过滤的空气形成的类似于风的螺旋吹过她的白发，都没能把她的发丝吹起，粘黏成一团。
舌尖里的血腥味、是从牙龈和舌尖上渗出来的。
“嘛——”录音笔震荡着漩涡：“他们可以等你、但是，我可不能等你。我最多就再给你60秒的时间，你必须要下定决心，到底是要选择把你手中的那个货物卖给女王殿下、还是要卖给我。”
从桶中传出了机械音倒计时的声音、刚刚发出“60”的声音，白鸦猛然睁开了眼睛，定定地望着远处。
当然、那里既不是声音传递的所在，也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
甚至没有任何的观众——
她的目光、越过了观众席的空隙，落在了空无一物的地平线。
“拜托了、你能把刚才的那番话再说一遍吗？”
“嗯？难道威胁能让你下定决心吗。”
那个人说话的时候、倒计时的声音还在鸣响着——
“51、50、49……”这样地鸣响着。
他的声音和倒计时叠在了一处——
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在说话的时候就放弃计时，也一样算在了时间中。
“我最多就给你60秒的时间——当然现在已经不到60秒了，总之就是在倒计时的数字清零之前，你必须决定是要把货物卖给我，还是卖给希尔女王殿下。如果到时间了你还不能决定、我就不伺候了。”
“很好。”
白鸦的表情变了、左手捏了捏右侧的肩膀，而右手拍了拍左肩，忽然露出了一抹笑——
不屑一顾的浅笑。
“决定了——”
她猛地转身、向希尔女王屈膝，单膝抵地，手肘压在膝盖上。
“希是您的了、请您好好对待希。”
白狼坊众松了一口气。
索尼娅“啧”了一声、两只手叠在一起，发出了“啪啪啪”的掌声：“我就知道是这样。”
她把袖子挽起来一点、挨个点戳着她们的鼻尖——
“瞧你们这一个个没有出息的样子、嘴上总是说追随着老大什么的，结果到了关键时刻都没有我这个没良心的更信任老大。”
希倒没有喜悦、甚至有些忧郁地望着白鸦。
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当然算是好的方向、可是——对于白老大来说又如何呢？
“什——？”
铁桶内传来了不可思议、甚至有些破音了的声音。
“你疯了吗？我可不是在说谎哦、我是真的有关于你想要的情报哦，一旦错过了，你就不可能再有机——”
“那又怎么样？”白鸦摊手：“你是不是觉得、在我心里，执念一定比碰到了数个月的货物更重要？”
“难道不是吗——”油漆桶内激起了一串涟漪。
“白老大——”希低低道：“您真的不用顾虑我的、我刚才并不是想要让您选择我耍心机才说尊重您，我是真的希望您能不留下后悔做决定，所以——”
“所以、就闭嘴。”白鸦柔声打断了希：“乖乖听我的。别因为我对你的态度客客气气的、还给你零用钱花，你就以为你能擅自左右我的思想了。”
“……”
“听好了、这毫无疑问是咱自己的选择。不是畏惧女王——女王自己都是平等主义者，如果咱还要害怕女王，那岂不是当着女王的面违反规则吗？
当然也不是为了希你、就算咱们之间的感情乍看起来再如何地深厚，说到底你也就是个咱随手就捡到了奴隶而已——
咱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在白狼坊期间，咱们就像是家人一样——
划重点、‘在白狼坊期间’‘像’，你刚才都向希尔女王告白起来了，那么你肯定无论如何也不会留在白狼坊了，咱们本来也不过是模仿着家人的存在，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家人。如果真的惹怒了咱、即使是跪着抱着咱的腿说不想离开、咱也会一脚踢开的——
但是、所谓的家人，并不是一脚踢开或者割席就会破碎的那么浅薄的关系吧？就连白狼坊现存成员、都不过如此而已，何况是你一个已经一心想要脱离的……
所以，你既然已经决定离开白狼坊、连‘像’这一层表象都不再存在了，你就不要自以为是了——
区区一个货物、以为你能够让咱为了你做出多大牺牲、那纯粹是自恋的想法。”
白鸦一只手贴在心口、拇指则指着自己：“咱就只是凭着自我意志、做出了对咱最有好处的选择罢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为。”
“……”油漆桶内嘶哑的声音：“最有好处的选择？最有好处的怎么思考、不都应该是选择我吗？”
“嗯、咱现在就要吐槽这件事——到底是谁给你自信？希的自信好歹还是为咱考虑，你的自恋根本就是以自我为中心。”
白鸦轻轻眨动眼睛、一双尖耳摆动着：“刚才女王的发言简直是再明显不过了、即使咱不答应卖给她，她也会想办法把希抢走。换句话说、咱可能会陷入同意卖给您、但是交不出货，又没办法和女王对撕的窘境——
先不说你拥有咱想要的情报是饵的情况，假定你真的掌握了咱想要的东西，但你用我交不出货或者被女王抢走了这种理由——甚至说什么女王给你的钱太多了、你就转手卖给她了，果然还是不能把情报转给我之类的，我岂不是要傻眼吗。
更不用说你是骗子的可能性——不要因为在下进化之前是白狼、你就觉得你能够用空手套咱的好货物啊。”
白鸦轻声道：“卖给你、最坏的情况得罪女王、得罪希，同时也没有得到情报——这还是大概率事件；
最好的情况，是得罪了女王和希，得到了情报——
如果咱要是答应卖给女王、希就是女王的姻亲对象，咱某种意义上是交下了两个权利正中心的存在——钱不论、咱可不认为有什么情报能比这份情分人脉更有价值。
何况你给在下的钱还是更少的一边、咱实在想不到赔本还赚不了吆喝的意义何在……”
“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钱和与权贵交好吗？就没有比那更重要的吗？那难道你不是你付出多年的情感吗？”
“啊、啊，不好意思了。”白鸦幽幽道：“好像还真没有比钱和与权贵交好对咱来说更重要的了。支撑咱走了这么多年的、虽然可以说是等待的力量，但更重要的果然是钱币——没有钱币、咱是没办法养活一整个白狼坊的货物的；不维持良好的社交关系、不是做生意的倒是也罢了、既要做生意却谁也不认识在这克韦夫利岂不是寸步难行吗？”
白鸦顿了顿、冷笑问道；“如果您要是认为只有情感就能养活我这么多年、那么——咱也不向前推算，就单就克韦夫利建国这些年好了，咱的所有生活琐碎花销、都请您一并给我报销了，顺便咱维持良好人际关系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也全都折成钱一并付给我，这样我就认可您感情比钱和与权贵结交更重要。
咱也不多算你的、甚至连卖货获得的收入都不算进去，只算支出部分——算在下维持白狼坊的金钱金额是7000万、人情是1亿，再乘以克韦夫利建国的年限——就现在，你刚才不是限咱60秒的时间吗，咱给你7倍的时间，420秒的时间，你把相应的金额打在我的账户，我也许会改变主意——还是也许——”
白鸦手指一勾、在鹦鹉型智兽发出“欸”的一声时、她手腕上的手表到了白鸦的手中。
白鸦拧了7分钟：“倒计时开始了，别让咱等太久。”
“你这家伙——”
“哈啊？付不起吗？既然想要的东西的钱都付不起、还口口声声说钱不重要，就好像是没出息的家伙自我催眠一样。”白鸦“啧”了一声道：“真是悲惨呢，明明就这么点小钱，我几年的拍卖会就能赚回来了，结果你竟然还破防了一样开始大吼大叫上了。那么、大概率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惦念的重要情报。”
白鸦握住手表、冷淡道：“不管你是本尊还是知道情报的谁，在你说出只给我60秒的时间的时候，本来我可能还有点纠结、也被你这一句话将仅存的犹豫感都驱散了——
明知道我等待的时间是以十几、几十计量的，区区60秒不过就是一眨眼而已，竟然还敢用倒计时来威胁我，还真是选错了手段了。
咱猜、你可能会觉得，已经等了几十年了，不差这区区60秒——这句话是没错、可惜您理解错了方向了。
在下已经等了几十年了，不差这区区60秒的意思，至少对于咱来说不是说已经绝望了几十年、60秒的希望也不想错过，而是说——既然几十年碌碌无为的时间已经度过了，再多60秒不知道真实、没有结果的遗憾，咱也一点都不在乎。”
她以命令的口吻道：“喂、调整屏幕的那个，把镜头全部都移动到在下的脸上。”
屏幕立刻出现了白鸦的面容。
白鸦转向观众席、大大翻了个白眼。
屏幕上也是她翻白眼的画面——
“告诉台下那位连面都不敢露的，如果你还有下次，记得不要威胁不该威胁的，不是谁都吃你那一套。”